断绝仙路

    听到皇帝的传唤，马成又屁颠屁颠带着人给孟松和皇帝各倒了一杯水。马成本来想端着茶壶站在一旁侍奉，但是看见朝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离开，他只能把茶壶搁在一边，随后小心地退出大殿把门关上。
    孟松喝了一口茶，开口道：“起初朝廷商量出的计策是让他们正魔两派闹得两败俱伤，我们最后只管派兵坐收渔利。”孟松干笑两声，说道：“其实这样的打算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龙元烈脸上也浮现出一些尴尬之色，随后疑惑地问孟松道：“那如今的情况，依孟师傅看来，较之以前好在了哪里呢？”
    孟松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就好在正道势弱。”孟松说罢又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龙元烈似乎抓住了一些东西，但是又想的不是很明白，只得继续向孟松请教：“朕还是不太明白，请孟师傅详细说说。”
    孟松喝完茶把茶盏放下，龙元烈注意到孟松茶盏里的水已经全部喝完，端起茶壶走上前去挡开孟松“阻拦”的手为他重新把茶盏添满。孟松起身微微弯腰行礼后又坐下，笑着对龙元烈说道：“陛下是否承认我们此前所作的预想——那所谓‘坐收渔利’的计划多少有些‘难以实施’？”
    龙元烈表情有点不自然，毕竟当初这个计划他是力排众议、甚至不顾孟松让他‘徐徐图之’的建议靠着皇帝的“绝对权力”强制实施的。龙元烈沉吟半晌，随后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唉，现在想来还是朕太过年轻，之前的确有些‘操之过急’、‘异想天开’。”
    “皇帝虽然年轻，但是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孟松心中暗道，随后继续开口，先给龙元烈一记马屁，说道：“陛下真乃臣千古贤明之君。”又说道：“臣以为，‘摆脱仙人束缚’一事于朝廷而言，要分三步进行。”孟松伸出手，在空中竖起三根指头。
    “哦？哪三步？”龙元烈来了兴致，脖子微微向前一探。
    “这第一步嘛，自是我们正在做的事。眼下正魔两派大战在即，我们不必担心他们打，就怕他们不打，最好他们能一直打下去，打到正魔两派都没人了才好。”孟松这句话刚说完，皇帝龙元烈就表现得有些急躁。
    龙元烈反驳道：“孟师傅啊，眼下正道四宗还没和魔道主力碰上，就陷入如此劣势，被人抄了‘后方’，恐怕他们如今自身难保、危在旦夕啊！孟师傅刚刚还不是再说陈大人说的有道理吗？难道不是要朕、要朝廷给正道四宗提供支持吗？”
    “陛下到底还是太年轻啊！”孟松心里暗叹一声，表面上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孟松站起身来，在大殿中踱着步子，说道：“陛下不要看他们四宗给我们朝廷发来一封求援的书信，就认为他们已经陷入绝境之中。”
    “哈哈”，孟松轻笑一下，“正道四宗传承千年，底蕴雄厚，魔道要将其覆灭可没这么简单，他们这封书信也许不过是他们对大周的试探、亦或者是为后面的战事做准备罢了。陛下且听我继续说。”
    “如今魔道声势正盛，然而大蒙朝廷、百姓素来与魔道不和，想来魔道此时正是志得意满，也不会急于要求大蒙朝廷给他们提供太多帮助，大蒙朝廷也定然不会主动出手相助。这样一来，正魔两道拼的便是各自的底蕴，若正道真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到那时我大周再出手也不迟。”
    孟松说完看见龙元烈露出思索的神色，又开口继续说道：“其实依臣所见，正魔两派实际也不会就如我们所料，一次就拼个你死我活。陛下收到的情报不是说那魔道也损失了两位长老吗？”
    “孟师傅的意思是正魔两道不会这次就分出胜负，以后还会继续两相对峙？”龙元烈向孟松问道。
    孟松点了点头，龙元烈见状有些懊恼地把头低下，怒道：“那这样‘仰人鼻息’的日子还要多少年，那些仙人‘福寿绵长’，朕到底能不能等到他们被推翻的那一天还是未知数？而后世子孙谁又能保证他们会继承朕的意志，不为了那一夕安寝向仙人屈服？”
    孟松上前一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气，“不！陛下此言差矣。”
    龙元烈被孟松突如其来的严肃震惊了一下，微微一怔。孟松继续说道：“只要他们能一直打下去，到时候就不再是他们正道四宗‘扶持’我大周朝廷，而是反过来，我大周朝廷扶持他们了。”
    孟松说完长舒了一口气。龙元烈先是一喜，随后又露出但有的神色，“那要是正道四宗强行用武力迫使朝廷、百姓向他们供奉呢？他们毕竟是仙人，手段颇多，到时候朕总不能让将士们白白去送命吧？”
    孟松摇了摇头，“我大周民生凋敝多年、天灾不断，那些宁愿少吃几顿饿着肚子也愿意给仙门供奉的百姓，就是念着那些仙人一直在百姓面前表现出来的‘慈悲’形象。这是朝廷不敢明目张胆‘反仙’、‘反供奉’的原因，这是他们的依仗，他们没有被逼急，是不敢轻易丢了这个依仗的，这样一来‘依仗’却也成了他们的‘负累’。”
    孟松冷笑两声：“何况我们不是不给，我们只是‘量力而行’而已。”
    “妙！”龙元烈两手一拍，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孟师傅，那第二步呢？”
    孟松深吸一口气，多年来的过度劳累让他时常出现“精力不济”的疲惫感。孟松没有立即答话，先让自己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随后孟松对龙元烈说：“等到此次大战结束，就是第二步实施的时候，不过陛下要有耐心，不能操切。”
    看着目光灼灼注视着自己的孟松，龙元烈一个战术后仰，打了个哈哈道：“孟师傅放心，朕绝不心急。”随后似是又想到什么，龙元烈又严肃地注视着孟松说道：“但是朕刚才也和孟师傅说过，朕就怕自己功业未成而身死于前，后代子孙却又不能担起重任。”
    孟松神色一滞，他也认为皇帝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虽然在他的计划中，大战结束朝廷能在“仙凡关系”之上占据一定的主导地位，但是计划进程的推动绝不会由大周朝廷决定。
    孟松没接皇帝的话，开口说道：“史书记载，四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修士死伤无数，战后天下竟迎来了长达几十年的太平日子，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天灾。史书中说，这是仙人们‘替天行道’，感动了上天，所以上天为天下芸芸众生降下福泽。”
    孟松冷笑一声，道：“此话何其可笑。不过根据史书记载，若是臣所料不错，想来这次大战结束，天下的灾荒也会有所减少。到时候，朝廷要做的就是不择手段严厉禁绝此类谄媚于仙人的言论出现。不光要禁绝这种荒谬的言论，朝廷还要‘拨乱反正’，告诉天下百姓他们安居乐业真正的原因便是‘修士陨落，于天地掠夺的灵气重归天下众生所有，这样才有了他们太平日子’。这，便是我们要做的第二步。”
    听了孟松的话，龙元烈心里还是有些许顾虑，沉默了一会儿，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神采，“好！到时候不管他们如何阻挠，我们都要让天下人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孟松也知道龙元烈心中的顾虑，毕竟凡人在仙人面前，总是显得非常渺小。孟松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陛下心存顾忌，到时候这些事情也不会是‘朝廷所为’，仙人们总不能让‘百姓们’都闭嘴吧。怕只怕那些仙人也出这一招，百姓愚昧，谁能安他们的心，他们就会信谁，而那仙人手段，朝廷怕是不好应付。”
    “孟师傅不必多虑，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知天命、尽人事’了。”在孟松困惑之际，龙元烈反而释然起来。龙元烈笑了两声，又说：“那如果一切皆如我们所料，这第三步该如何做？”
    孟松一阵沉默，他知道第三步很有可能会是一步‘臭棋’，葬送一切。“孟师傅无需顾忌，这里就朕与你二人在此，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当之处，我们后面再想办法就是。”
    孟松慢慢抬起头，说道：“‘反抗’，只是‘反’是没有结果的，最后终究要落在一个‘抗’字上。朝廷这几年来也从凡间那些小宗门那里得来了一些修行功法，但是最多只能让人勉强达到筑基初期境界，再往后就没了进展。”
    孟松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悄悄揉了揉已经僵硬了的‘老腰’，有些颓唐地叹口气，说道：“终究是要些气运，只求到时我大周朝廷能碰上一个‘契机’，一个真正可以用武力正面破灭仙门的‘契机’。”
    说完孟松转身看向皇帝，二人对视，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