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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突兀


    天色刚黑,紫禁城内外已是掌起了灯火。
    在乾清宫里,夏源见到了处在外殿的御医,见到了张皇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小荠子,也见到了塌上的弘治皇帝。
    在来的路上,他设想过很多种场景,譬如弘治皇帝坐在暖阁的御案后面批阅奏章,见到朱厚照之后,沉着脸喊一声把殿门关上,然后从袖口里抽出一根早已备好的竹条。
    譬如弘治皇帝背着手站在殿外等着好大儿,朱厚照一过来,便吩咐左右将其按倒.
    譬如
    太多的譬如了,但这些譬如之中决没有眼前的这一幕,一个面容灰暗的中年人靠在榻上,眼窝凹陷了下去,整张脸瘦得俨然脱了相,让人认不出来。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兀,让他反应不过来,任谁也反应不过来。
    半年前离别之时还好端端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幅样子,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往最坏的结果去联想。
    处于重病之中的弘治皇帝目光昏眊,见到有人进来,他费力的转动脖子去看,却看不清来人是谁,但他又知道来人是谁,他动动嘴唇,似是在适应什么,过了一阵,才有声音发出,
    “来,到近前来,朕还有些看不清你们。”
    夏源没挪步,这时他仍是懵的,而朱厚照也只是一脸怔然的望着躺在榻上的父皇。
    见俩人不动弹,朱佑樘抬起胳膊似是想招手,但动动手臂这般简单的动作,或许都让他觉得累,抬到一半又放下,转而道:“到近前来,你们这般看着朕作甚,阔别半载,不认识朕了?”
    弘治皇帝脸上露着笑,但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任谁也看得出来。
    两人还是没动,直到箫敬躬身走过来大着胆子摇了摇朱厚照的手臂,轻喊了句殿下,又推推夏源的后背,两人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向着塌边挪动。
    夏源的脚步还算稳健,只是有些发飘,而朱厚照走着走着已是踉跄起来,最后近乎是摔过去的跌坐在塌边。
    等离近了,朱佑樘才看清两人的面容,他望向跌坐在塌边的朱厚照,“慢些走,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你害怕朕打你?”
    说着,又一笑,笑中透着戚然与轻快,“回来了就好,回来了朕这心也便放下了,朕打你做什么,况且,即便是朕想打你,如今也是不成了”
    “父皇.”
    从进殿到现在,朱厚照第一次说了话,只是近距离看着弘治皇帝那副面容枯槁的样子,父皇二子刚喊出口便哽住了,眼圈紧接着就红了。
    离得近了,弘治皇帝也看到了朱厚照的反应,看到了那喉头一哽,看到了脸上涌出的伤感和发红的眼圈,这样的一幕,让他的心中也不好受起来,面上浮现出几分欣慰和伤感。
    欣慰的是生在帝王之家,帝王家自古亲情凉薄,他这个儿子虽是荒唐胡闹了些,但有一份难得的纯孝。
    而伤感,自是他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药石难医了。
    从一月多前病倒到现在,来来回回已用过许多药,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是一味的加重,这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朕还好端端的躺在这,你便伤心成这个样子,况且,朕只是受了风寒而已,还没到要死的时候。”
    死这个字眼一出口,朱厚照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转瞬之间泪水就已经满眼满脸,他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幅面容灰暗惨淡的样子,和死这个字眼已经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莫要.”
    弘治皇帝想说莫要哭,但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喘了两喘,才道:“朕这些天和你母后还有秀荣说了好些,如今将你盼了回来,朕要和你交代一些话,你仔细听着。”
    朱厚照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垂泪,见状,弘治皇帝也不急着开口,将手扶住床榻,努力的往上挪动身子,旁边的箫敬和张皇后赶紧过来搀扶,他把着皇后的手臂这才将身子坐的直了一些,随后对着箫敬道:“去端汤药来。”
    箫敬忙应了一声,红着眼眶转身往殿外走去,从那尊火炉上端起药罐,在几名太医的合作下倒了一碗琥珀色的汤药,然后小心翼翼的端了进来。
    那是一碗人参附子汤,人参的功效,弘治皇帝平日里时常喝参汤提神,即便再有功效,也已经微乎其微。
    主要产生作用的是附子,附子有刺激神经,让人血压上升的功效,可以使人兴奋,和人参一起炖成药汤无法治病,大多用于吊命。
    将一碗汤药喝了大半,弘治皇帝像是才提起了几分精神,“好了,莫要哭了,朕说的话,你要仔细听着。”
    朱厚照仍是埋头垂泪,朱佑樘笑了笑,伸出手在朱厚照的脑袋上摸了摸,“记得你幼时,朕便时常像这样摸你的头,像是一眨眼,朕的皇儿就已是个大人了。”
    “既是个大人,往后切不可再冒冒失失的,储君该有储君的样子,为人君者也要有为君者的威仪,像这次你偷跑出去随军出征,将安危弃之不顾,将身置于险境,便是与为君之道背道而驰。
    此次朕就不责罚你了,但切记不可再有下次,要稳重一些,知道吗?”
    “.”朱厚照哽咽不能言,只是一味的点头,这些天他一直想着回京之后怎么能躲过毒打,现在愿望成真,不止是没有了毒打,甚至连责骂都没了。
    可他却半点高兴不起来,他多希望自个儿的父皇能站起来,用竹条将自己狠狠的打上一顿,吊着抽也好,绑着抽也好,打的再狠也好,但只求别像现在这样躺在榻上,一幅让他接受不了的样子。
    朱佑樘喘了几口粗气,“朕为政多年,却没什么可教你的,若有朝一日,朕不治而去,朕也不要你能有多大出息,只要守成足以,你.”
    说到此,他看着朱厚照这幅满脸泪水的样子,也不知自己的话对方有没有听进去,动动嘴唇,最后微叹了口气,“罢了,皇儿先出去吧,这些话往后朕再与你说,将眼泪擦干再出去,莫要让人瞧见你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
    说着,他望向殿中的人,“你们也全都出去吧,居正留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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