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千万别，爱上我

    紧张绷实的气氛让她的神经脆弱非常，她无法说出一句话，更无法做出下一步必须做的动作——狠狠地推开他。
    凝望着就在自己怀中的叶紫璇，一股感动和狂喜如涨潮般汹涌上林誉峰的心头，浓密的睫毛不由自主地悄悄濡湿起来，他更用力地抱紧了僵硬冰冷的肩膀。
    他暗吸口气，在她的耳边呐气吐息，像花开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充满了绽放的喜悦和期待。
    “为什么要骗我，你喜欢的明明是我，为了一个小女孩一句任性无理的话，你竟然狠心捏碎我的心，把自己推给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你真是一个不乖的女孩。”
    花开到最后，竟带有一丝盛放过程中痛苦难受的抱怨。
    叶紫璇的心突然漏了两拍，之后失律地狂跳起来，她仿佛能听到心脏撞击胸膛时发出的强烈撞击声，如花般淡浅的红晕染亮了她苍白的脸颊。
    她，哑口无言，像个正在做坏事被捉了个正着的不乖小孩，征愣地抬头看着即将惩罚她的老师。
    林誉峰笑了，笑容中满是温柔的宠溺。
    “要不是泽告诉我，我一辈子都会活在地狱里。你这个扮伟大的假圣人，没有人会感谢你愚蠢的牺牲，而我，会恨你……至死！”
    慢慢地，醇酒般低哑的声音渗出不安，像哀求般，疼痛泛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我的身边，不要再离开我，永远……那么我就会……原谅你，只要你回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真的……很爱你”
    叶紫璇的心因他的告白迸出一股剧痛，她终于反应过来，失措地抽回手并用力地把他推开。
    她脸上的红晕尽褪，苍白惊痛地看着面前被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打落地狱的少年。
    面前的林誉峰愕然呆立的僵直身躯和震痛失惊的神情，使她惊恐地发现，他就像是狂风巨浪，总有办法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狂潮，将她席卷于惊涛骇浪之中，无论怎样努力……也伪装不到云淡风清的表面。
    那，究竟是因为她守护叶紫宁的决心不够坚定，还是因为……
    她也很爱他……
    叶紫璇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彷徨无措地倒退了两步，声至微弱飘渺。
    “求你放过我，好吗？求你……”
    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很散很乱，林誉峰的脑海“轰”地一声像有层层白雾荡开，迷茫中的他抓不住这些字……
    他愣愣地僵直着保持拥抱姿势的手臂，看着叶紫璇的眼神遥远而空茫，蕴含着无尽无止的悲凉感。
    叶紫璇敛眉、转身，然后随风而去，飘扬的长发轻拂过恢复冷漠清淡的花靥，有如一朵不驯的梅花，在经历狂风暴雪的历练后，依然倔强坚韧地绽放着。
    可是，又有谁能看见，那滑落花瓣的露水，是那样的悲伤和绝望……
    自始到终都处在震惊愕然状态的青乔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撼动人心的一幕，心中百味交杂。
    对于他们的感情瓜葛，她感到异常的糊涂和迷茫。
    难道叶紫璇真的如林誉峰所讲，是为了她妹妹的无理才选择周卓希的？
    她真正喜欢的……其实是林誉峰？
    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的吗？
    她抬头看着林誉峰完全失焦的眼瞳，就算痛得迷散如雾，可是他眼光停留的地方依然是叶紫璇消失的方向……
    青乔的心被怜惜揪紧，她拍了拍林誉峰的肩膀，想叫他离开，喉咙却哽塞得挤不出一个字。
    她无奈地低头，却意外地看见躺在地上的手机，她认得是林誉峰的。
    青乔走过去，弯腰捡起它，习惯性地按“1”键以便检查手机有没有摔坏。
    意料之外的惊吓让她徒然一震，连纤长的手指都苍白起来，“1”键连通的固定电话竟然是叶紫璇的！
    记得以前她想把他手机上的“1”键设成她的号码，林誉峰竟然一口拒绝。
    他说“1”是代表一生一世只爱的那一个人，存在“1”键里就代表存在心里，那个键是留给他生命中唯一的真爱的。
    那次，她生了他三个月的闷气，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可是，他始终坚持不肯存她的名字在“1”键。
    最后，还是她让步妥协了。
    像一盆最冰寒的冷水从她的头顶一直淋湿到全身，她在冻痛中清醒，终于体会到爱情无法勉强的道理。
    还有，真爱，其实是无分对与错的。
    青乔决定……帮他们，做一回拥有隐形翅膀的天使。
    失恋了的天使呢。
    青乔在花香中苦笑。
    ******
    翌日中午，青乔以朋友应常聚之名约叶紫璇到学校的咖啡屋去坐坐。
    雅致宁静的小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芳香的咖啡味，婉转绕萦在鼻间，芳郁幽香沁人心脾，使人觉得无比的安然和恬静。
    清亮的阳光穿过随风舞动的窗纱，照到静默无语的两个少女的身上，像披上了一袭神圣的纱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青乔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憋死人的气氛，开口打破了缄默：“对不起。”
    一直沉浸在纷烦思绪中的叶紫璇微惊抬头，淡淡的轻愁落在她的眼角眉梢间。
    她反射性地问：“什么对不起？”
    对上叶紫璇眼睛的瞳海载满了深深的歉意和诚挚的关心，青乔苦涩一笑。
    “当初我接近你的目的不纯，还想伤害你，为此感到十分抱歉；但我知道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不想因为我一时的盲目和愚蠢失去了你这个朋友。”
    叶紫璇看着她紧张与焦急交织的无措脸庞，不甘莞尔一笑，同时，心头涨满的感动令她霎时泪盈于睫。
    “傻瓜，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真的？”
    一尊沉重的大石落下心头，青乔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便无情地压上她刚刚轻盈飘飞的心，顿时，她傻愣得一动不动。
    因为，有个像隔了层薄纱般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其实，你代替他来报复我，我会感激你的，因为，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会好过一点点，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如果我的受伤能作为给他的补偿，我会希望你继续伤害我。”
    青乔的心一窒，眉尖陡地高高蹙起，哀怜与痛惜的感觉冲撞着她的心，她倒吸一口气，尽量平抚自己快被激得爆血管的心脏。
    她决定……循循善诱。
    “你为了让他快乐，宁愿被我报复，心甘情愿地伤害自己。那么，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正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叶紫璇猛地抬起头，血色从脸上褪去，眼底有深沉得浓烈的悲哀在静静流动，仿佛一条永远也流不尽的河流，她白色纱裙下的腿开始颤抖，无法抑制地抖，她飞快地伸出右手压住它……
    可是，急切得略带轻微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伤痛……
    “为什么你一定要剖开我的胸膛看我的心呢？你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说这些对你而言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好玩吗？”
    “不不不……！”
    青乔惊慌地打断她悲痛欲绝的逼问，看见她终于平静下来，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把想了一整晚的话敲进叶紫璇的心里。
    “他不会娶我的，因为他这一辈子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就你——叶紫璇！”
    看见她因这个答案而震惊失神的样子，青乔报以一记苦笑，无意识地用银白色的小瓷匙在咖啡杯里逆时针划画着，黑白相隔的滑稠液体立即形成一圈圈的涟漪。
    “其实，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只是我自欺欺人地忽略它，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遑论只是一个童年的回忆。”
    青乔的眼光穿过叶紫璇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上。
    “可是我错了，从小到大，他都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你，爱着你。在他十岁那年，有两个高年级的男生在木棉树下闲聊，被经过的林誉峰听到他们说木棉花是一种最低级庸俗花类品种，小小的他竟冲上去，赤手空拳地和他们厮打起来，还弄得浑身是伤。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冷酷无情的他竟也有发怒的一面，后来泽告诉我那是因为你们的回忆里有它。”
    青乔随着叶紫璇远眺的目光望出窗外，那是一排高耸却稀疏少叶的木棉树。
    一阵风吹来，那薄如蝉翼的脆弱叶子在剧烈抖动，已经可以预见它们脱落无依的未来。
    “在他十五岁那年，他两天不吃不睡在学校翻找一个钱包，还以空白支票作为赏金。第二天晚上，有人发现他浑身肮脏地昏睡在学校的垃圾池旁，手上紧紧地攥住一张照片，塞满金卡的钱包却被扔在一边，他的嘴边还是笑着的。我想……你已经猜到那张照片是哪一张了吧。”
    自胸臆间涌上的热流蔓延至叶紫璇的身体各部，体内越燃越炽热的火焰薰湿了她的眼瞳，深深的无以名状的心痛掺杂着感动笼罩在她的周围。
    “而这一次，我看到他为了你而憔悴、苍白，最后还进了医院。你知道吗？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踏入过病房半步，因为你，他破了例。”
    青乔的话像利剑一样，狠狠地插过叶紫璇的心脏，仿佛被千刀万剐似的，心好痛好痛，眼睛也酸热得难受。
    “璇，用力捉住幸福的尾巴吧，不要因为自以为是的伟大或退让失去了所爱的人。你现在的一个转身，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错过，你知道吗？”
    晶莹剔透的泪水终于从叶紫璇的长睫上盈溢而出，滚落花瓣，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教人眩目心痛。
    她没有拭擦悲伤的证据，放弃了无谓的掩藏，只是凄媚一笑。
    “我一直等待这份沉淀了十二年的爱情，以为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偏偏是这一份久酿却负担最重的爱情。乔，你知道吗，我已经错过了……”
    “怎么会，只要你点头，你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青乔慌乱中带着迷茫的恐惧。
    叶紫璇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淡淡的泪痕在清淡的阳光中荧荧闪动。
    她从远处拉回散漫的眼光，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青乔，空洞的眼瞳渐渐有零星的火星在燃烧，仿佛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痛彻心扉地伸出求救的手臂。
    “我知道你可以带给他幸福的，你愿意代替我守护他吗？”
    声音飘渺无力，像临死前的人吐出最后一句遗言般绝望。
    “砰……”
    瓷杯、瓷匙、水晶花瓶等重物纷纷砸地的巨大响声震彻了整个咖啡屋。
    叶紫璇的心被一个强烈的认知狠狠地敲击着，她如火烫般霍然转过身，证明了恐惧的真实力度。
    林誉峰站在散落一地的碎裂瓷片和玻璃旁，血红色的眼眸燃着冲天的火焰，里面有着她未曾见过的暴戾和阴狠之色，他的脸愤怒得几乎扭曲，拳头握得青筋尽显。
    半晌，才吼出椎心泣血的嘶喊：“够了！你愿意成为货物是你的事，我不是你们的货物，你没资格把我推给别人。叶紫璇，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不要有后悔的一天。”
    森寒的气息冷凌凌地飙升，林誉峰不再看她一眼，径直地走出咖啡屋。
    背影……僵硬如铁板。
    叶紫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怔，感觉到血液慢慢冷却，直至在血管中凝结成冰，水汽蔓延至全身，形成冰珠，凉凉的，仿佛要将她冰封住一样。
    他终于死心了呢。
    她应该，如释重负了吧。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如被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痛得她想……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