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臭小子!”
周卓希的双眼转为赤红,布满了风雨欲来的决心,他火速地奔去广播站,撞开了虚掩的大门,抖着手拨下了播音键,再反手一挥,一个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林誉峰的脸上,林誉峰倒退了几步,还来不及作出防卫,一阵凌厉破空的风声又迎面而来,他险险躲开,伸手把周卓希的腰压制在控制台上。
“你发什么神经啊!”
林誉峰咆哮到,脸颊慢慢出现鲜血的手印,嘴角还淌出一道艳红的血光。
“应该是我问你在发什么神经,当着全校人面前说什么鬼话,你这样诬蔑来羞辱璇觉得好玩吗?”
周卓希火大地拨开林誉峰的手,眼中烧着怒焰,胸膛剧烈起伏,他大口大口呼吸,努力平复过于激动而狂乱的心跳。
“这是真的,我没有羞辱她,只是在说事实。”
他的语气有着出奇的平静,如此极端反而像是一种刻意的掩饰。
“是吗?事实?如果是事实的话,就不会公布,应该闭门痛哭才是,这样大张旗鼓,一定有什么阴谋!”
林誉峰闻言,像只身负重伤仍被撩拨须根的老虎,捉狂地扯起周卓希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迸出字眼。
“别多管闲事!”
症状明显现出,眼见没看错病,周卓希继续下重药,反转在背的手悄悄地推高了播音键。
“学校里存有一份升学时的体检报告,其中有一份血液检测,要不要我拿去验DNA,证明一下你们的关系。”
“你!”赤红如火的眼眸里出现惊痛慌乱,林誉峰的嘴唇抿紧,脸色灰白铁青,像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他深吸口气,像下了很大决心,才以低姿态作出恳求:“不要告诉璇,听了之后就马上消失!”
见周卓希点头,林誉峰才继续说道,嗓音沙哑,每一句都是痛彻心扉的控诉。
“叶宇晨的确是我的生父,但璇的生父却不是他,而是我的继父,林章!那你懂了吗?我不能如此残忍,让她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黑社会的头目甚至是一个必死无疑的犯人,更不能打碎了她的家庭,这样会扼杀了她的幸福。该死的,你听清楚了吧,清楚了就滚!”
“不清楚的人是你,你这个笨蛋!”
气氛在这突然爆出的一句话而变得很诡异,林誉峰无法置信地呆楞当场,耳边有呼啸的风声,他心想,一定是耳朵坏掉了,出现了严重的幻听。
可是,幻听还在持续,而且越发逼近,越发急促……
“笨蛋,说什么……什么不让我知道,却笨笨地……开……开着播音器。”
声音沙沙哑哑、断断续续的,像滚过石头路的沙子,哽咽一下,又满含委屈的撇着磨痛了的身子继续前进着。
尽管如此,那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符。
“璇……”眼睛蒙胧胧的一片,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无法确定她的心情。
“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要一个犯罪累累的亲生父亲,也不要失去你!”
纤葱玉指巍颤颤地抚上林誉峰嘴角的那抹刺眼的猩红,他避缩了一下。
“难道你承受得了吗?你的父亲是一个二十四孝的好人转眼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你……承受得了吗?”
仿佛已置身于她的角色,林誉峰深切地体会到何谓绝望,至亲的离开是世间上最难以接受的痛楚。
“我是很伤心,可是你懂不懂,无论我知不知道,那都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了掩藏一个事实而制造一个痛苦一辈子的谎言,你真是一个大笨蛋,难道你爱了十二年的叶紫璇就是一尊这么脆弱的瓷娃娃吗?这么容易破碎,连一个事实也接受不了吗?”
叶紫璇一声一声地质问,语气近乎咆哮,像遇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野蛮人般,已到了有理说不清的绝望阶段。
“我……我怕你伤心……”
依然打通不了光明隧道的固执虫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无比艰难才插入这么委屈兮兮的一句。
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就被赏了个大爆粟,还冒着烟呢。
“伤心你个头啦,成了你的妹妹我就会开心吗?你就甘心挽着我进教堂,然后在神父的面前把我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然后大义凛然地说一句‘你要好好照顾我妹妹’这样的鬼话吗?”
“不要!”抗议声差点就震落了天花板,林誉峰长久处于浑浊状态的脑袋被她这么激动又冷冽的一吼,当场恢复清明。
对啊,他在发什么神经,看着她嫁给别人,他能看得下去吗?
旁边有若隐若现的闷笑声,林誉峰瞄了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周卓希一眼,很没有面子地低咳了两声,想挽回点什么。
可是一切都迟了,因为……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么容易就把我送出去……”
“不,不,我最爱你了。为了让你相信我,我以后都听你的,任你差遣,满意了不?原谅我好不好……”
因为,他的面子在最爱的人面前,已形同废纸一张,踩在脚下也只剩下一个表情咯——笑!
门外,有一张笑靥甜美的丽颜,祝福的花儿在上面绽放得繁盛如林。
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得到幸福,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青乔终于能体会到了。
全校一片哗然,为他们的爱情喝彩鼓掌,这一次毫无疑问的都是祝福的掌声。
如果你是其中的一个拍掌者,你可能会追问,那之后呢?他们会怎么面对这一团糟的关系。
据说,林誉峰和叶紫璇在一场缠绵的热吻后,携手跑出了校园,在叶紫璇的家中找到了正悠闲看报纸的叶宇晨。
叶宇晨为多年没见的儿子忽然出现而感动莫名,听闻他们的故事后,既安慰又自责,取得他们的原谅后,应诺亲自找到杨倩妮化解他那一代的恩怨,尽一切的努力成全他们。
据说,叶宇晨找到杨倩妮后,恳求她放下以往的一切仇恨,杨倩妮拒绝,之后还发生了固执。
最后,杨倩妮举杯泼了他一身酒后离开,还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在高速公路上开快车,导致撞到防护墙,整辆车被倒置,她受重伤昏迷被送入了急救室。
******
“对不起,杨夫人的情绪还比较激动,她暂时不愿意接见你们,而且不允许我们透露病情。”
“她在搞什么鬼啊,想让我们为她担心到发疯吗?”
一夜没睡守在病房外的林潘泽已越过担忧的极致,转化为狂躁焦虑。
“对不起,我要尊重病人的意见及隐私。”
疲态毕现的医生揉了揉眉心,显示他已没有力气再解释下去。
刚做完了一个失败的手术,他的心情已陷入低谷,现在被一个比手术还恶搞的人缠着,他不禁大哀命苦。
“这是什么狗屁隐私,乱七八糟的……”林潘泽已到了捉狂的地步了。
“算了,泽,让他走吧。”倚在窗边的林誉峰终于开口,神色有着前所未有的凝肃。
被他语气中的沉郁拉回理智,林潘泽闷哼一声,撇了撇手,示意医生离开。
获得特赦的医生匆忙夹起尾巴,一溜烟地消失了。
空气又陷入了无止境的滞闷状态中,没有人再开口说一句话,仿佛还没有从这一场“意外”中反应过来般。
叶宇晨僵坐在长椅上,眉头已绞结成峰形,涣散的目光一直没有办法集中焦距,就这样任由无端的自责游离在空气中。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这个女人的一生或许就能改写了吧。
就算不能完美一辈子,至少可以追求平凡的幸福,找一个相爱的人,教育一个健康的孩子,然后慢慢老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生命都被仇恨与报复操控着,甚至被它差点扼杀掉生命。
是不是真正的屠刀人,其实是他?
站在林誉峰身边的叶紫璇远眺窗外,神色看似平静无波,事实上巨大的悔恨正疯狂地噬咬着她的心,那种钻入骨髓的痛楚让她无法开口说上一句安慰的话。
尽管她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离奇,她赶不上剧情般紧促的步伐,甚至还没有从不是叶宇晨的亲生女儿这一事实中回过神来。
但是,她却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是她的鲁莽害了林誉峰的母亲。
叶紫璇从混乱中猜出了大概,她同情杨倩妮,也责备自己,没有人能容忍所爱的人用移情别恋的幌子背叛自己,最后还要接受她眼中恨了十多年的“狐狸精”所生的女儿,可是,她却自私地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对她苦苦相逼,还另她受到伤害。
她想,她是不是太过份,太……无耻了。
时间就在各人各怀心事中火速飞过。
两个小时后,一位护士打扮的少女走出病房,对他们鞠了一个躬后,走到叶紫璇的面前,语气沉稳地说:“请问你是叶紫璇小姐吗?夫人请你进去一趟。”
叶紫璇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并不清楚自己听到了什么,又为了什么要点头。
脚步刚抬起,手臂就被一个强势的力度攫住,然后从头顶传来一句“我陪你进去”,她终于回过神来,侧身对上一双紧张和关切并揉的眼眸。
“对不起,夫人只请叶紫璇小姐一个人进去。”护士神情严肃,不紧不慢地插入话拒绝林誉峰的要求。
叶紫璇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我很好”的微笑,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掌,安慰道:“放心,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来。”
她绝对不是一个会让你“没事”的女人!
林誉峰想这样说的,可看着她眼底那抹坚定的光芒是如此闪耀后,就把绕在舌尖上的话硬生生地往回滚了,手也自动放下了。
从叶紫璇走入病房后的一秒开始,林誉峰的不安就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越堆越厚,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沉窒得让他想崩溃。
盯着手上的表针像个断了腿的残疾人一拐一拐的总不愿往前晃一格,他都快要疯掉了。
压抑到极点,他迈步走向病房的门口,手刚触摸到门把,门就“嚓”的一声被拉开了,随即走出了他心魂牵绊了许久许久的人儿,门又被关紧了。
“你没事吧,她有没有为难你,是不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林誉峰定定地凝视着叶紫璇的脸蛋,想从中发现些什么,却意外地看见她的脸上有抹释怀的微笑,很浓,很真挚,让他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度。
“放心,我没事。”叶紫璇说,低低柔柔的,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众人听到谈话声,皆抬起头,林潘泽更脸色苍白地捉起她的手,紧张地低问:“她……还好吧?”
叶紫璇看向神色绷紧的林潘泽,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语调轻快地说:“她很好,只是脸有些擦肿了。你要知道女人都是爱美的动物,当然不愿意被人看见丑丑的模样,特别是你们这班美貌协会的会员。”
“哪有。”林潘泽相信了,脸红红地嗲了声,终于放心了。
林誉峰一把扯过叶紫璇的手臂,把她定在自己的面前,右手扣起她的下颚,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眸内,不让她的目光有闪躲的机会。
“真的没事吗?不要说慌。”问出心中的忧虑,他真的很难相信杨倩妮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他要确定一下。
一如往昔,叶紫璇的眼眸黑白分明,湖面闪耀,荡着粼粼的波光,清澈得仿佛能让人直直透视进她的心里,那里写满真诚、安然与释怀。
“放心,我们会幸福的,相信我。”她说。
就算她表现得如此完美,林誉峰的心里却有着无比沉甸的不祥预感,还想确认些什么,叶紫璇已拉下他的手,率先转身,一边说一边踏步离开。
“我先回去了,之前没有上的课程都需要时间好好补回来。”
没有人看见,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面具已崩裂脱掉,脸色转成死灰班苍白,凄迷的眼瞳在瞬间盈满水雾,隐忍在眼眶的泪水徘徊不去。
腿抖得厉害,却硬逼着它稳定不乱;身体摇摆得发酸发疼,却死命着它僵硬如斯。
她,其实撑得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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