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行

“客官，您二位想吃点什么？”店小二一边擦着独孤白与少女所选的桌位一边恭敬的问道。
    “所有好吃的好喝的通通上来。”女子一挥衣袖豪爽的答道。
    “好嘞～～”店小二将布往肩上一搭，便去下楼去了。
    店小二刚下楼，一个穿着破旧灰白色的长袍，落魄不堪，不停咳嗽的流浪汉，走了上来。
    他走得很慢，却咳的很厉害。他一出现，整个楼层竟似因他而变的格外安静。
    流浪汉不停地咳嗽着，慢慢地走过去，忽然站住，站在了面如冷霜的白衣少年面前，他的咳嗽总算停止了一下。
    “阁下便是剑帝?”流浪汉问道。
    话音一落，喧哗的楼层瞬间静的只剩下一串倒酒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那白衣少年起身向流浪汉一作揖，道:在下龙游。”
    流浪汉点头微笑，又转身走向正在喝酒的散发少年，流浪汉步子很轻，但每一步，却如同踏在在座的江湖客的心上一般。
    “阁下可是酒剑仙。”
    正在往嘴里倒酒的散发少年，将空酒壶往桌上一扔，这才把身子坐直，懒洋洋的看了流浪汉一眼，又举过满满的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道:“先生莫非便是江湖中人称神算的天机先生么?”
    那流浪汉面露一丝苦笑，摇头叹道:“什么神算天机，都是江湖朋友抬举，胡乱起的一个绰号罢了。”
    流浪汉笑了笑，又接着道:“不过你的酒量可远比传闻中的还要好。”
    流浪汉四处打量了一番，又迈开步子，缓缓的走到临窗的一人旁。
    流浪汉道:“江湖传闻剑魔手中断魂剑的杀气能蔓延方圆十里，今日一见，果真杀气凛人。”
    那人缓缓的抬起头，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闪着似如一道寒光，:“天机，一月之前，你说在这里会有剑道神话出现，这可是真的?”
    流浪汉笑道:“这正是在下此次前来的目的。”
    话还未说完，流浪汉又开始不停地咳嗽，慢慢地走下楼去。
    “想要见剑道神话的人，请随我来。”这是流浪汉临走后说的一句话。
    雪，终于落了。
    一片，一片。轻轻地落在窗外，雪虽然飘的很慢，但雪花瞬间已将大地覆盖。
    雪很薄，在微弱的日光下看来，仿佛一块块已破碎的白玉。
    天色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浑暗，看来今天雪似乎会下的很大。
    天很冷，屋檐下，挂着一条条冰柱，在这种天气里，谁也不想这么早地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
    踏过布满薄雪的小路，便是一道清泉，泉的尽头是片竹林，一片幽深的竹林。此景如古文墨客笔下的山水画般优美。画中有水，有林，有屋，也有人。
    一个很年轻却又不是那么年轻的人。
    因为当你看他时，会觉得他很年轻，但如果你仔细看，却觉得他似乎已有四五十岁，等你认为他是四五十岁时，他看来又仿佛已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如此年轻的人，为何却比任何同龄人都要老？
    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看来是那么冷淡，似乎早已忘却了人间的欢乐，也已忘却了红尘的愁苦。
    他提着水桶，穿过竹林，走入木屋。木屋里虽没有什么华丽的陈设，但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屋子的角落里，有张桌子，他已从桶里拧出了一块抹布，开始抹桌子。他抹得很慢、很仔细，一遍又一遍。
    “你刚才已经擦过了。”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缓缓抬头，望向窗外，声音听起来如同窗外的雪，是那么孤零，那么寂寞。
    门帘掀开，走出一个女人，女人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她也并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虽然女人并不貌美如花，但貌美如花的女人绝没有她那般温柔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无论任何人，只要瞧了她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
    雪越下越大了，他已经在屋外扫雪，这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风雪中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飘缈，那么的孤寂，也那么的凄凉。
    雪依旧在落，他拼命的扫着地上的冰雪，似乎也想扫去天地间的寂寞。
    屋中很暖和，因为有炉。炉中有炭，炭正燃烧。烧的自然是热水。
    女人拿火钳拨了拨炭，抱出一坛酒，细心地将坛口的封泥敲开，然后又取一酒葫芦，将酒倒入葫芦，倒了一点，女人停下手似乎在想些什么，女人叹了口气，把酒坛的都倒入了葫芦。女人在做这些事时，很慢，很小心，所以酒一滴都没有洒出，全进了葫芦里。
    女人将葫芦放入冒热气的热水中，便坐下捧着脸，痴痴望着雪中的身影。女人心中有许多的疑问。
    但是她却没有问。
    十年的风尘岁月，不算太漫长，也不太短暂，但这十年里，已足够她去了解这个少年，但十年又或许不够她去了解这个少年。
    他放下扫把，回到屋，来到暖和的炉火旁，倚着墙坐在地上，将两条腿在柔软的毛毯上尽量伸直，屋里很温暖很舒服。
    他用最舒服的姿势躺在那里，凝视着窗外的风雪，突然叹了口气，于是便点着了一杆烟袋，又摸出酒葫芦。
    他大口大口的抽着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头才去抽的旱烟袋，大口大口的喝着只有伤心人借以消愁的烈酒。
    烟雾弥漫，酒味四散。
    烟灭了，他就在点上一袋。酒空了，他就起身去找。
    女人望着他，很想去阻止他，但始终都没有动。因为女人劝过他很多次，都没有用。
    不知不觉，他已经睡着了。但他左手中的旱烟依旧冒着烟丝，而右手握的酒葫芦却已经空了。
    也许他手中的旱烟袋和酒葫芦，才是他活到现在的理由吧。
    他很年轻。很英俊。
    女人悄悄的坐在他的身边，慢慢的拿去他的烟杆和酒葫芦，又轻轻的为他盖上了柔软的毯子。
    女人痴痴的望着熟睡中的他，叹声道：“一醉解千愁，你既醉了，就不该醒的。”
    他突然露出孩子般的笑，问道：“为什么？”
    女人又叹了口气，道：“醉了的人，一醒烦恼就来了。”
    他坐起身，笑道：“我好像并没有什么烦恼。”
    突然他问道：“你还记得我是怎么遇到你的吗？”
    “我当然记得，而且记得十分清楚！”女人也痴痴的笑着：“那天雨下的那么大，你却醉倒在雨中，醉的跟地上的烂泥差不多，好几次我都想把你扔下不去管你。”
    他苦笑了一下，叹声道：“所以从那以后，我喝酒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在醉了。”
    女人望着他，叹了口气，道：“不错，这十年来，你确实都没有喝醉过，但我却情愿你一直醉下去。”
    他也望着女人，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这么一天天的憔悴下去。”
    他沉默了一下，道：“因为这样我才会老的快一些。”
    女人有些难过，她似乎并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她还是的道：“你为什么想要变老？”
    他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却偏偏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人。”
    女人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冰雪，道：“如果那个女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伤心的。”
    他突然站起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双眼睛充满了肃杀之气。
    他缓缓的走出门外，关门的时候，他望着女人，微笑道:“等我回来。”
    女人痴痴的望着他的笑，呆呆的点了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他伸手轻抚着女人的脸，嘴角一挑，露出了孩子一样的笑，道:“就算我真的要离开你，我也一会在离开你之前在回到这里看你一眼。”
    门渐渐的被合拢，他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