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自重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
    辉光帝国与科莱帝国的战争分界地带。
    星陨发射塔的顶端。
    圆桌议会的议长与神殿教皇相对而坐。
    而呈现在两人面前的，则是一张半透明的投影，上面清晰显示着机械圣城-艾力克德的场景。
    望着那千米高触及稀薄流云层的紫青双色机械神灵，神殿教皇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多么瑰丽的造物啊，由你们制造的神灵机械躯壳和我提供的‘命晶’相结合，果然能缔造出最伟大的奇迹。”
    “只可惜，‘神之心’的承载者条件太过苛刻，否则，还能批发制造机械神灵。”
    听到神殿教皇的这话，圆桌议会的议长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你知道雷殛正机之神的躯壳制造成本多么昂贵吗？”
    “算了，跟你这种人聊这种话题没有意义。”
    “议长先生何须动怒？”神殿教皇的心情很好，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
    “果实既已成熟，可不能让‘祂’因意外而损毁了。”
    “交易已经达成，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
    神殿教皇从怀中取出一个特殊的十字架吊坠，将之贴合于身前，温和的白光弥散开来，覆盖了他的身躯。
    圆桌议会的议长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平静的注视着神殿教皇逐渐消散的背影，直到彻底感知不到神殿教皇的气息后，他才转回头，静静观看起了画面。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眼中红光闪烁。
    目睹着失控的雷殛正机之神、陨落的首席研究员·莫诺，以及从白光弥漫的空间之门中迈步而出的神殿教皇，他眼神幽邃的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
    机械圣城，艾力克德。
    首席研究员·莫诺陨落后，其生命之力与灵魂之力，在罗伊的[利维坦之心]内凝成了一个淡金色中泛着紫光的血魂精粹，那明艳的淡金，是连最深沉的黑暗都能够点亮的光明。
    半神级别的血魂精粹！
    这是罗伊从未获得过的珍惜之物！
    这也是他凭借自身之力，斩杀的第一位半神所获得的战利品！
    枢密大教堂之下，由神罚首席“进来”而来的怪物，是边境公爵击杀的，跟他没有丝毫关系，自然也无法得到血魂精粹。
    传奇极限的体魄，已无法让罗伊得到多大的提升。
    而这枚半神层级的血魂精粹，能令他的体魄拔升到何种地步呢？
    罗伊很期待。
    随着与首席研究员·莫诺战斗的结束，【永恒失乐园】的持续时间也走到了尾声。
    当毁灭状态、星辉状态结束，强烈的虚弱感席卷罗伊的身体和灵魂。
    没有犹豫，他开始吸收那颗半神层级的血魂精粹。
    最纯净的滋养物质，令他枯竭的身躯和灵魂焕发生机，不仅慢慢恢复过来，并且还以一种均匀且稳定的速度，不断向上开拓着极限。
    “罗伊，你没事吧？”
    拉缇依的肩膀上站着人偶形态的塞希尔，先前激烈战斗，为了避免两女受伤，罗伊让两人躲藏在远离战场中心的异空间中。
    如今战斗一结束，拉缇依便迫不及待的传送到罗伊的身旁。
    暗蓝色的月光托举着娇小身躯，落在罗伊的肩膀上，塞希尔没有说话，只是眼中亦有担忧。
    半神之战，已经超出了两女的能力上限，受到余波攻击都可能遭受重伤。
    “我没事。”
    罗伊摇了摇头。
    他脚步一踏，身形瞬间消失不见，来到了机械神灵的下方，抬头仰望着内部控制权正在不断倾轧的机械神灵。
    一方是混乱、无序的信息洪流。
    另一方，则是托妮涅的意识。
    二者在肉眼看不见的战场发生着剧烈的战斗。
    而这种层面的战斗，外人已经无法帮到什么了，唯一左右这场战斗胜利的，只有托妮涅自身的意志。
    “呼……”
    罗伊轻吐口气，飞到了机械神灵的肩膀部位。
    虽然处于意识之战中，但以机械神灵为中心，方圆千米内，依然笼罩着沉甸甸的压力。
    那是雷殛正机之神本能散发出的属于神灵的威压——“世界”。
    “世界”的存在，令这个范围内的空间坚固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拉缇依的空间传送能力直接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能，只能勉强扰动空间，根本做不到传送。
    百米高的机械神灵的头颅之下，站在其肩膀处的罗伊、塞希尔和拉缇依，仿佛三只渺小的蝼蚁。
    “加油啊，托妮涅。”
    罗伊在心头无声的为其呐喊着。
    就在他思考着，还有什么是自己能为托妮涅做的时候，一道白色的门型光环，出现在了机械神灵的眉心之前。
    一道身影从中迈出，白金色长袍，光明权杖，赫然是神殿教皇，他低下头，看着下方的罗伊。
    四目相对，罗伊瞳孔一缩，就准备进入“毁灭状态”战斗。
    不过，就在下一瞬，两人的面色同时发生了变化。
    恐怖的电磁扰动刹那间拂过他们的身躯，与此同时，十道急剧裂变、膨大的毁灭性波动，出现在两人的感知之内。
    “？！”
    突如其来的剧变，令神殿教皇洋溢着笑容的脸色为之一顿，随即变得难看起来：“够狠，够果决。”
    神殿教皇不再犹豫，抬起手，深深插进了机械神灵眉心处的宝石。
    罗伊想要阻止，可还未进入“毁灭状态”踏入半神层级的他，被这股突然来袭的强电磁波扫过，身体和灵魂都出现了短暂的麻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将手插入机械神灵眉心宝石处的神殿教皇从中扯出了一颗不规则的结晶物。
    “残缺的神之心吗，勉强也算能用吧。”
    神殿教皇叹息一声，深深看了眼下方的罗伊三人。
    在看到拉缇依和人偶形态的塞希尔的瞬间，神殿教皇就知晓了，眼前这个带着灰色螺纹面具的人，便是不断破坏他计划的罪魁祸首。
    他很想在此地将其直接解决掉。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秒时间过去，感知圈中那裂变到连他都感到心惊胆战的毁灭性波动，让神殿教皇意识到，再不走的话，他必会死在这里。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神殿教皇直接将“残缺的神之心”插入自己的左心胸膛处。
    也不知神殿教皇使用了何种秘法，这一刻，他给罗伊的感觉，竟有种完整形态下雷殛正机之神的神灵位格的感觉。
    “如果你能活下来，再来清算一切。”
    浓烈的白光，从神殿教皇脖颈上的吊坠上散发开来，在吊坠的破碎中，神殿教皇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第二秒。
    罗伊终于从“麻痹状态”中挣脱出来，这还是得益于他现在正处于吸收血魂精粹的状态中，身体和灵魂高度活跃，否则至少要三秒才有可能挣脱。
    此时，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已经酝酿到了一个令他身心皆栗的程度。
    如果说，一开始的毁灭性波动强度是1，那经过两秒时间的裂变，已经达到了恐怖的100，而且很快，就要抵达临界点！
    逃跑吗？
    这一想法刚一自脑中浮现，就被罗伊否决。
    他没有空间传送能力，而拥有空间传送能力的拉缇依还处于“麻痹状态”中，一秒的时间，他根本逃不出机械圣城-艾力克德。
    更何况，托妮涅还在机械神灵的躯体内啊！
    随着神殿教皇取走机械神灵的残缺神之心，雷殛正机之神的位格已经不稳，开始跌落，如今虽还维持着神灵的位格，但也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他逃跑了，仍被困在其中的托妮涅怎么办？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罗伊的大脑疯狂运转，最后，他做出了决定。
    一手抓住“麻痹状态”中的拉缇依，一手将人偶形态的塞希尔放入身前的口袋，罗伊身化流光，冲天而起，来到了机械神灵眉心破碎的宝石之前，直接一头扎进了其中。
    看似坚硬的宝石，实际上进入其中后，却柔软如液体，满是粘稠感。
    凭借着【无限之欲·神】赋予的敏锐能量感知，罗伊在能量液中，“看”到了那一抹独特的光亮——独属于托妮涅的魔力波动。
    全力冲击下，罗伊很快来到了魔力波动的附近，看到了悬浮于能量液中、双手抱膝、闭着眼似在沉眠、全身蜕变为完美机械体的托妮涅。
    空着的左手一把握住了托妮涅的胳膊，【撒旦之救赎】顷刻间展开，极黄色的光圈，将四人庇护在内。
    下一刻，恐怖的毁灭性爆炸，发生了。
    “——！！！”
    边境线，星陨发射塔顶端，圆桌议会议长前方的投影内，十颗蘑菇云在机械圣城-艾力克德升起，它们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一朵将整个城市覆盖在内的超巨型蘑菇云。
    超出人眼承受极限的强光瞬间爆发，恐怖的光和热，令捕捉画面的设备直接融毁，也令投影直接黑屏。
    猛烈的震动感，即便是隔着一千多公里距离的边境，都能隐约察觉。
    这一日，科莱帝国的所有国民，都亲身见证了世界第二轮“烈日”的升空。
    数不清的人在强光下被夺走了视觉，机械圣城-艾力克德的数百万民众，于此刻直接死去。
    惶惶之威，令天地为之变色，哪怕是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半神存在，也必将湮灭于此等毁灭中。
    这一刻。
    魔女岛上的菲奈姬、王都圣芙耶内的辉光十二柱首柱和皇家骑士团老团长、独坐于某处山崖之边的神殿大审判长……
    这个世界所有的半神存在，都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科莱帝国的帝都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见证“神罚”的诞生。
    ……
    机械圣城-艾力克德。
    这么说已经不准确了。
    因为昔日的机械至高之城，已在十颗“星陨”汇聚而成的“烈日”下化作了废墟残骸。
    这座象征着机械殿堂的神圣之城，从今往后，不复存在。
    无尽的光和热，充斥着感知视界内的所有。
    极黄色的光圈泛着如水波一般的涟漪。
    罗伊体内的能量正在不断消耗，转化为灵魂之力供给【撒旦之救赎】的存在。
    一秒、两秒……
    在这生灵禁绝之地，他咬着牙，硬生生的坚持了五秒的时间。
    此前抵抗电磁脉冲以秒为计算消耗的【撒旦之救赎】，此刻，面对这毁灭性的冲击，也变成了以能量为单位来计算的消耗。
    当时间来到第六秒之时，罗伊转化灵魂之力的速度，已经渐渐跟不上【撒旦之救赎】的消耗速度。
    极黄色光圈上的涟漪已经连成了一片，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该死！”
    罗伊咬紧牙跟，勉力坚持。
    站在他身旁，已从“麻痹状态”中挣脱出来的拉缇依面色惨白，不断尝试感应空间，试图带着罗伊一同传送走。
    然而，充斥着极致光热之地，就连空间存在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了起来，每一次的感知，对拉缇依来说都是惨痛的酷刑，但她依旧死死咬牙，不断尝试。
    而站在罗伊肩膀上的塞希尔，则用温和的暗月之力，抚平着罗伊和拉缇依精神和灵魂上的创伤和疲倦。
    虽然效果远不如沙妮卡的生命之力，但在此刻，对于处于崩溃边缘的两人来说，也弥足珍贵了。
    但再如何坚持。
    极限的到来，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灵魂之力的供应，彻底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极黄色的光圈上，不再有涟漪荡漾，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裂纹。
    罗伊眼中闪过一丝惨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死亡降临之前，他并未后悔此行前来机械圣城营救托妮涅，他唯一后悔的，是过去的自己，为何不再努力一些。
    若是此刻的他拥有半神的境界，便有能力保护好塞希尔、拉缇依和托妮涅，不至于让本就命途多舛的她们，跟着自己一同死在这儿。
    “抱歉……”
    偏过头，看着面色惨白的拉缇依，以及肩膀上努力维持着暗月之光的塞希尔，罗伊轻声道。
    “这并非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呢？”塞希尔浅浅一笑：“虽然一同经历的时光如此短暂，但有你的陪伴，我并不后悔哦~”
    拉缇依没有说话，即便已经绝望，但她仍一次又一次的感应着空间，她能感受到，周遭的光和热正在逐渐消退，再给她一些时间，只要一些，她便能尝试进行超远距离空间传送了，然而……
    已经，没有时间了啊。
    极黄色的光圈，彻底崩裂开来，漫天碎片飞扬。
    罗伊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但下一刹。
    预料中蕴含毁灭的光和热并未降临，不仅如此，一股温凉的感觉抚遍全身，令他疲倦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怔怔的睁开眼，抬起头，望着一道淡蓝色的半虚幻身影，做出怀抱状，而从她体内蔓延开来的光带，形成一个庇护罩，将自己和塞希尔、拉缇依保护在内。
    熟悉的面庞、不同的身躯……望着失去了肉身、仅剩能量态的少女，罗伊不禁喃喃道：
    “托妮涅……”
    “我在，罗伊大人。”少女的声音一如往日的淡漠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她低着头，即便处于半虚幻形态下、依旧是“机械少女”形态的面庞注视着罗伊：“过去承您庇护，今日，换我来保护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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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