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愤怒得扭曲了鬼脸,在呼啸的风声中说起了被尘封的往事。
他们都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在找买家的途中,要么是因为想逃跑被打死了,要么就是运气不好直接病死了。
枉死在外的冤魂无人引渡就会困在原地,再加上早夭枉死时怨气堆积,人贩子藏身的地方阴气渐重,慢慢的被困在那里的鬼魂就有了作祟的能力。
可既然是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缺德的人怎么会毫无准备?
不等他们能成气候,为首的人贩子就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道士,把他们全都一股脑收了。
跟人贩子来往密切的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人,收走了这些小鬼以后非但没设法超度,反而是找到了有心想生偏门财的人,设阵把他们都困在了这口井里。
若只是利用小鬼运财也就罢了,可那道士心狠手辣,为断绝后患甚至还用了碎魂之法。
想到被碎魂的痛苦和被困在此处的浑噩,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起黑气,面目也逐渐变得狰狞。
冷风卷起,原本不足时闻宣高的少年身形突然暴涨,赤目青脸,周身卷起的都是黑气,身上的衣裳变得破烂漆黑,露出的皮肤和脸上全都是可怖的烧痕。
浑身烂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腐肉之下隐隐可见白骨,这下是真的有了恶鬼的模样!
时闻宣心头狠颤下意识地挡在了糯宝的前头,可糯宝却只是面上笑意变淡,指尖也跃起了一点微光。
“小东西,你最好老实点。”
她微微眯眼,明明是最稚嫩的话声,字里行间却仿佛带出了无尽的寒气。
“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真的会让你魂消魄散的哦。”
救鬼是顺带,灭鬼也不是难事。
敢在她的面前变祟作怪,她可管不得你生前到底有多惨烈。
少年在她的话声中若有迟疑,血口咆哮出的吼声也带着数不清的绝望:“你知道被困在此处有多……”
“我知不知道重要吗?”
糯宝呵了一声站起来,冷冷地说:“我既然是来了,就没打算不管这事儿。”
“可你要是不识趣在此处变邪灵为患,那我头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我……”
“闭嘴或者是再死一次,你自己选。”
糯宝展现出的强势瞬间压倒了少年的戾气,在不能出口的挣扎中,他带着浓重的不甘吼了一声,暴涨到骇人的魂体也缓缓弱了下去。
时闻宣挡在最前头,还什么都看得清,短短一瞬的对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果断把糯宝抱起来胡乱塞进了怀里。
糯宝感受着他几乎要从心口蹦出来的心,笑着摸了摸他满是冷汗的额头:“三哥哥不怕哦,不怕不怕。”
时闻宣苦笑长叹,紧紧地抱着她说:“糯宝啊,他刚才怎么突然就变了?”
原本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一言不合就变成恶鬼了呢?!
糯宝趴在他的肩头视线越过,听不出任何起伏地说:“那是他死时的模样。”
在场的这些小鬼头,乍一眼看过去好像都还挺有人模样,可实际上被打死毒死溺死的,被火烧死被掐死的比比皆是。
若是去了最外的这层伪装,个个死之前都是面目全非的狰狞。
糯宝说不出什么滋味地呼出一口气,掐指算了算,淡淡地说:“这阵我可以帮你们破了,你们是想直接被引渡归家,还是想先闹一场再走?”
“闹一场?”
被镇压的少年惊愕地说:“可以闹吗?”
糯宝被气笑了。
“为什么不能?”
她抬手指了指靠近井边的这几家人,冷笑道:“他们虽不是直接业孽的祸首,可若无偏财歪路之心,倒也无人能想得到这样的手段。”
间接作恶也是作恶。
暂时找不到子那个杀千刀的道士和天打雷劈的人贩子,采取就近原则,能折腾一个算一个不也是挺好的么?
她眼珠一转小脑瓜中起了许多念头,搓着小手就兴致勃勃地说:“只要不出人命再添业障,你们想怎么闹都行。”
“来来来,都过来出出主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生气的糯宝好说话得很,尊重小鬼头的意见,也积极采纳提议。
戴鸿云和时闻素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也听不见。
但是他们能看到时闻宣脸上精彩变幻的神情。
惊吓,错愕,再一次惊吓,然后变成了眼前的微妙。
戴鸿云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戳了戳时闻宣的胳膊说:“闻宣,糯宝和这些合计什么呢?”
时闻宣一言难尽地张了张嘴,语气古怪:“例如,怎么往这户主人的嘴里尿尿?”
“啥玩意儿???”
戴鸿云见鬼似地瞪圆了眼,摸着下巴琢磨片刻,朝着糯宝的身边凑:“糯宝,现在是不是吓人了?”
糯宝从无数恶作剧的主意中分出一抹心神点头,不等戴鸿云说就拿着玉佩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变化是无声的。
但是凭空出来的画面就摆在眼前。
戴鸿云做好了大吃一惊的心理准备,见了满地的小鬼头,更多的却是不可言说的新奇。
他听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撸起袖子,直接参与到了这场报复花样繁多的提议中。
“只这么吓唬吓唬怎么行?你们要手段更恶劣一点啊!不恶劣怎么叫报复?!”
“来来来,我教你们怎么收拾坏人!”
戴鸿云脚底踩井口气势如虹,唾沫横飞激情四溢。
唯一一个没能参与进去的时闻素表情越发复杂,良久后对着糯宝诚实地说:“糯宝,大哥也想看。”
这正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大哥也开始好奇了。
从一言堂到七嘴八舌,水井边说话的动静吵得街那头的狗都醒了,可距离最近的这几户人家却一点儿动静也没。
月上中空之时,这场令人口干舌燥令鬼心醉神迷的谈论终于结束了。
糯宝站直了腰板咳了咳,笑眯眯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按说好的办?”
为首的少年点头如捣蒜:“干干干!”
提供了无数好提议的戴鸿云不满道:“不许当着我外甥女的面说不好听的!”
少年马上一副受教的表情,戴鸿云满意点头。
“这样才是好小鬼嘛。”
要是小鬼头都长这副模样,那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糯宝被自家小舅舅变戏法似的态度惹得好笑,拍了拍手把所有小鬼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轻轻地说:“我会在你们的身上都留一道魂印,七日为期,在魂印的保护下,你们可现实体,这段时间除了不能出了这几家的大门外,在里头想做什么都可以。”
踩着饭桌尿尿,扯光人家的头发,甚至是入梦打人放火烧房子,只要不伤人命,被折腾的人能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就行。
糯宝顿了顿,在一众激动的目光中说:“七日之后魂印渐散,不想魂飞魄散的话,你们就得顺着我留下的气息来找我了,知道吗?”
刚才集思广益的时候,糯宝也都问过了,这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也无归乡的执念。
那么让他们关上门闹上一场出出气,等闹完了就可以去找她引渡了。
她说完一众小鬼头疯狂点头。
全程沉默的时闻素见了,欲言又止地说:“那个谁,你舌头掉地上了……”
点头的动作倒也不用如此用力。
被叫到的小鬼头捡起舌头胡乱往嘴里一塞,对着提醒自己的时闻素还露出了个舌头挛成一团的笑。
时闻素见状心头无声微恸。
这些都还是孩子,要不是遭遇了那么多不幸,他们其实……
糯宝没注意到自家大哥的异样,在月色下站起来举起小手:“好啦!”
“小乌龟们!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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