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内疚就像鱼和水一样跟他不即不离。很多次他都想说服自己去向她道歉,或者暗示他可以为这件事负责,但她的若无其事和一如既往的冷漠总是让他望而却步。
这样过了四个月,好像一切都相安无事,孩子们还是那么喜欢他们,她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过着自己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下午,她突然跌倒了课堂上,学生们第一时间向他求救,他看见裤子渗了很多血,知道是妇科病,他也无计可施,只能马上派人去镇上找医生。由于那里的公路被前段时间的坍塌阻断了,还没有修好,医生到那里抢救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
医生说,她怀了孕不想生下来,所以她可能是自己看医书采中药来堕胎,没成功,所以才失血过多,在乡下医疗条件差,所以医生也无能为了。
第57节:9 为你守候(5)
她临终之前指着抽屉里的十几本日记本说,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跟她的妹妹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他能帮她完成这个心愿,然后断气了。她走的时候脸上还微笑着,只是那种微笑的背后一定隐藏着许多遗憾。
她去世后,村里人都在猜测丁老师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谁,这一下子成为了生活单调的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但是竟然没有人猜是于嵩干的,都猜是村里的那几个瘪三做的,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于老师一向是一个从远方来给他们支教深受学生喜欢的正人君子,不可能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一刻内疚和良知的谴责轮番袭击他。
虽然那一刻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遗憾,但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帮她弥补她的这个遗憾。因为他这样做也是为自己赎罪。
后来他读了她的十几本日记。在那记载着她懂事以后的人生历程的日记里他解读了一个充满缺憾的人生。
她的家在北方一个都市北城,父母都是一家国有钢铁厂的普通职工。她一个双胞胎妹妹叫丁洁,她们长得并不像,妹妹丁洁长得跟花似的,很可爱漂亮。所以从小的时候她们受的待遇就不一样,父母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妹妹挑了以后,才轮到她。亲朋好友也是这样,谁不喜欢可爱漂亮的孩子呢!这也直接导致从小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养成一种孤僻的性格,而妹妹活泼可爱招人喜欢。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嫉恨妹妹,当这种嫉恨发展到一种程度以后,她就开始偷偷用剪刀剪烂爸妈因为偏爱而买给妹妹的好看衣服。因为这种事她没少受爸妈的打骂。但她从来没有愿意向妹妹道歉,即使她被打得皮肉绽开,她也是不肯低头。妹妹倒是很大度,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劝爸妈不要再打。但在她看来妹妹这是在装好心。她也从来不喜欢跟妹妹说话,两人平时走在一起形同陌路。
上学后,同学和老师都很喜欢妹妹,而她成了班上的怪人,没有人愿意跟她交往。这也让她对妹妹忌恨更深一步。她经常用墨水倒在妹妹的书本上,妹妹很大度,从来没有告诉老师和其他同学。
第58节:9 为你守候(6)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妹妹就把男朋友带回家,而学校的男生没有敢追求她,即便她的相貌也不算差,身材也不错,也是如此。这时候她对妹妹的嫉妒已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有一次妹妹把男友带回家,然后就出去买菜,父母又不在家。这时候她竟然产生了一种怪念头——把妹妹的男友占为己有,于是她竟然脱掉衣服勾引那个男孩,那男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见她身材不错,起了色心,想贪便宜。
妹妹买菜回来的事看见他们赤条条在床上缠绕,妹妹从小到大对她暗地里做的那些对不起她的事,从来都很大度,没有责怪过她。但是妹妹不能忍受她在光天华日之下抢她的男朋友。于是妹妹骂她是贱女人,还跟她打了起来。丁静受不了妹妹骂她是贱女人,还对她动粗。她一怒之下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向妹妹砸了过去。
“啪”一声!那一刻丁静傻了,妹妹的左耳朵全是血,还听见妹妹喊着:“啊!我的左耳听不见了!”
丁静害怕了,她知道要是爸妈看到了,她肯定要被打残的。于是一种逃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
就这样她逃离那个家,从此再也没有跟家里联系。
刚开始离家的那段时间里,她仔细反省了她人生经历的许多事。妹妹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情景一直在她的梦里萦绕,她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她没有勇气回家,更没有勇气跟妹妹说一声对不起。最后她选择去南方一个偏僻的小学支教来为自己赎罪。在乡下的五年时间里,她明白了很多事情。她学好了用冷静和客观的态度去考虑人生,年少时候的冲动与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鲁莽早已不再,好想跟妹妹说一声再见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在那十几本日记里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一种哀怨的笔调,而关于那晚他强暴她的几页已经被撕掉了,给他留下一个空白。
后来办丁静的后事的时候,于嵩根据她自己里写下的地址和电话联系过她的家人,但都没有联系上,只打听到她们搬家了,却不知道搬到了哪里。
离开山麓小学后,于嵩就发誓已经要找到丁静的妹妹,替丁静完成她的遗愿。但那时他忙于和蓝颜的五年之约,就暂时放下了那事。等到他和蓝颜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没有完成那个誓言之前就走进神圣的婚姻殿堂,即使蓝颜也不能让他这么做。因为他还没有赎完自己的罪过,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如果他这么做了,未来的婚姻生活他将时刻与内疚和自责周旋。所以他让蓝颜等她半年,他去北城找丁静的妹妹。而独自旅行只是他对她的一个谎言,他不敢告诉他真话,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罪过让她一起承担。但是他却打算在他的第一部小说里将这些内容写进去。
第59节:10 花好月圆(1)
10 花好月圆
黄昏时分,大海被染成了血色,金色的沙滩柔软依旧,不远处的一所游轮的经过打破了这里的安静。坐在巨石上的蓝颜很孤独,他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在这一周里她度日如年,思念像潮水一般淹没了整个沙滩,也淹没她寂寞的心灵。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她终于画出自己满意的作品,而之前她陷入了事业的低潮,回国后她就几乎没有佳作出现。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不能两全。在法国的时候她跟古月分手后就一直孤独的一个人生活着,那种寂寞和思念常常刺激了她的灵感,她的佳作如麻。而回国后的曾经一段时间里她和于嵩过着平静甚至幸福的日子。那样的生活让她的灵感害羞,总是躲着她。这样的遭遇跟以前古月的困境很雷同,而最终古月选择了爱情和婚姻。如今的她正在抉择的路口。
现在于嵩去独自旅行了,她已经下决心在这里等候着他,或许这半年时间里她可以把孤独和思念化作创作的灵感,半年之后她就可以独自办一个画展了。他回来的时候她的事业又更上一层楼,那是为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她可以放弃自己的事业,过着一种安定的生活。
北城的春天很美,只是没有大海,所以更不会有《海边的思想者》所描绘的唯美景象。在火车上的时候他就想过在茫茫的人海寻找一个人,这个人他只知道姓名和丁静日记里夹的一张多年前的小照片,这就好比大海捞针。但他必须义无反顾地去尝试,而这种尝试的周期是半年,这是他给自己赎罪的时间,即使最终没有找到他也会心安理得些。而在这半年里他也规划好了时间,白天想方设法找人,晚上静下来写小说。等半年过去以后他的小说或许已经出版了。
第60节:10 花好月圆(2)
刚到北城的那天他就去丁静原来的住址打听过了,周围的居民说她们家两年前就搬家了,具体搬到这个城市的什么地方或者已经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他们就不得而知了。而他又不知道丁静有没有其他的亲戚,只能花钱在报纸上和电视上等寻人启事,这些钱还是以前秋姐和蓝颜给他的,这些年他自己留下的积蓄不多。
如果他们家真的搬到了一座城市那他找到丁洁的概率就几乎就等于零,不过他已经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寻人启事登了一个月后,还是像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在这一个月里他也拿着照片走访了很多过路的陌生人,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认识丁洁,他知道这样做有结果的几率很低,但是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住在廉价的旅社写小说。当身心疲惫写不下去的时候,他会想念一个人,但是他不能打电话给她,他必须把这种思念化为一种动力去完成他自己给自己的使命,一种自我救赎的使命。
这样又找了两个一个月,短暂的春天已经过去,迎来炎热的夏天,他还是没有什么收获。在这两个月里他也动摇灰心过,毕竟这种大海捞针的找人确实非常折磨人,但这种动摇和灰心只是暂时的,一想到只是坚持过了半年,就算毫无收获,他或许也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和为他守候的蓝颜结婚,那样他就可以开始一种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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