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景瑜正从鸡腿上咬下一大块肉,鲜嫩多汁,还透着荷叶的清香。
“小皇叔,你这是从哪个酒楼买回来的,真不错,有点京城百花相辉楼那意思了。鸡肉虽然用的不是七彩雉,少了些肉香,但这鸡肚子里塞满了野菌,真是鲜极了。“
”街口买的,并不是什么酒楼。“
”哎呦,你怎么会留心这个?是不是在这蜀州城里有什么相好的姑娘了?这姑娘的口味倒是跟我十分合得来呀。“
日头西斜,一点点夕阳透过盘长纹窗的棂格,照在六角桌上,一条木框的阴影将二人面前的桌子分成了两半。
”别瞎说。“宁王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丢下了一句“备一份寿礼”便起身往慧远被关押的暗牢方向走去。
第二日沈淑怡看着谢含辞的装扮,十分意外。
她穿着淡紫散花月牙裙,长发挽起梳成流云髻,虽未戴朱钗,鬓边攒着的珠花却映得她娇弱妩媚,整个人像是一枝弱不经风的丁香花,忍不住让人想要小心爱护。
沈淑怡刚觉得她终于开了窍,却被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娘,你说我今日打扮成这样,要是偷偷给张巡抚家那小崽子揍一顿,不能有人相信是我干的吧。”
沈淑仪无奈答道:“你只要不开口,应该不能暴露……”
巡抚府上张灯结彩,门口堆放着宾客送来的寿礼,一进大厅便是一幅巡抚亲笔所书的万寿图,还请了大名鼎鼎的雁影戏班。
“你也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宴席那。”
景瑜热情地打着招呼,从垂花门里走了进来,挨着谢含辞坐下,蜀地不似京城,这里民风开放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男女亦可混席。
宴会开始,张老太君点了几出戏,伶人乐妓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大不该儿大伤人把大祸闯下,在异乡飘荡荡儿难以还家……”
张巡抚举杯向景瑜敬酒,景瑜饮了一杯后絮絮叨叨跟谢含辞讲着戏文:“这是《探母》,雁影戏班的拿手曲目,我在京城听过,讲的绿林好汉回乡探母,母亲却命丧虎口的故事。”
谢含辞一心想着去揍张巡抚家的小儿子,被搅得不耐烦了顺嘴一问:“宁王怎么没来?”
景瑜脱口而出:“他昨夜遇刺了,折了一院子的护卫,抓了一个活口,今日正审着,没空儿来。”
谢含辞急忙问道:“他可有事?”
景瑜连连摆手:“谁能伤得了他呀,好像那刺客也不是为刺杀他,而是冲暗牢方向去的。”
酒过三巡,戏班被舞姬换下。
一名身着碧色翠烟衫的丫鬟拎着食盒走到了张巡抚的面前,躬身说道:“老爷,张姨娘亲手做了花生酪送来,说今日在佛堂祈福,无法亲自跟老太君祝寿,只能奉上点吃食聊表孝心了,请夫人和老太君享用。”
张巡抚还没发话,巡抚夫人却招呼了丫鬟过去:“张氏也是有心了,这花生酪香甜丝滑,给我和老太君盛上。”
说着她又冲席间一个梳着羊角的小男孩招了招手,声音温柔慈爱:“来,瑾儿,尝尝你娘做的花生酪。”
谢含辞看着眼前的稚子,心中疑惑,这巡抚夫人平日里对那些庶子庶女最是不耐烦,今日怎会如此好心?
或许是想当着来贺寿的宾客的面,博个贤德名声。
毕竟众目睽睽,她得多疯,挑这个时候给巡抚上眼药。
“夫人,瑾哥对花生过敏,吃不得此物。”站在男孩身后服侍的丫鬟跪倒在地,声音有些颤抖。
巡抚夫人依旧唤着瑾哥:“没事呀,尝一口不碍事,来吧。”
瑾哥犹豫着上前,张巡抚却伸手拿起一碗,挖了一勺花生酪就要往嘴里送。巡抚夫人见状急了,慌忙打掉了张巡抚手中的碗。
张巡抚金丝绲边的暗花袍沾上了汤汁,他微微有些动怒,语气冰冷:“这大好的日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能吃,这里面有毒。”巡抚夫人急忙拔下头上的银簪,放进了刚才盛过花生酪的碗中,簪子顷刻间变得乌黑。
方才拿食盒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倒豆子般交代着:“夫人饶命,是张姨娘胁迫我做的,我一家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上,奴婢不敢不听她的啊。”
巡抚夫人亦跪在夫君的脚边:“老爷,她怎么敢……我只不过让她今日在佛堂中为老太君祈福,她要毒死我也罢了,万一这花生酪被你和老太君吃下了。这心肠也忒歹毒了!”
说着她又掏出了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拭眼角:“只是谨哥年纪还小,还望老爷从轻发落张氏。”
丫鬟接着说道:“奴婢亲眼所见,张姨娘往花生酪里加了毒药。张姨娘还说,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想尽办法杀了老爷夫人和老太君,这样这巡抚府就是她们母子的天下了。”
巡抚夫人闻言痛哭:“我自问对张氏不薄,吃穿用度都不曾短过。老爷又对她宠爱有加,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啊。若这丫鬟说的是真的,那也只好家法处死张氏了。”
这丫鬟和夫人配合得行云流水,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誓要置那不曾露面的张姨娘于死地。
谢渊只有沈淑怡这一位夫人,不曾纳妾,谢含辞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景瑜在她旁边小声嘀咕道:“这演技太糟糕了,丫鬟招供也忒痛快了些,这对主仆要是在宫里估计要死八百个来回。”
瑾哥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看着夫人低声啼哭,喃喃道:“夫人,我娘不是坏人,不要杀她。”
小小的孩子也学着大人模样,吃力地跪在地上磕头,为母亲求情。
张巡抚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青筋暴起,正欲开口。
谢含辞不顾景瑜阻拦,起身冲张巡抚行了一礼:“张巡抚,小女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巡抚冲谢含辞点了点头,她方才开口道:“我有一句话想问夫人。当时夫人还未用银簪试验,如何便知这花生酪里有毒?既然丫鬟已经说了瑾哥不能食用花生,为什么还要喊他来吃。”
巡抚夫人绞着手中的手帕,答道:“我只是一个深宅夫人,有好吃的东西,当然记挂着孩子。我一向心疼瑾哥,所以才喊他来吃这花生酪。”
见谢含辞已经道出了端倪,席间一位素来跟她不和的夫人乘胜追击。
她先是捂着嘴轻笑了两声,又道:“夫人这话可是在说笑,蜀州城就这么大,谁不知道谁啊?您平时都拿鼻孔看这些庶出,若真心疼孩子,怎么连他花生过敏都不知道。”
下面的几位夫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人家都说过敏了,她还硬要人吃这花生酪,我看就是平日跋扈惯了。”
“要我说,这毒还不知道是谁下的。那张氏我之前见过,模样温温柔柔的,不像是会下毒的人。”
张巡抚看着席间一片骚动,干笑两声,冲众人说道:“我夫人呀,是个戏迷。今日虽请了这雁影戏班,仍觉得不过瘾,非要府上众人配合她,再演一出,就当是为老太君助兴了。好啦,云芝,你演得很好,再往下客人们要误会了。”
说着他将夫人扶起,温柔地将她的碎发挽到了耳后,轻声耳语了两句,一个眼神递给了管家。
一位年轻的小官十分有眼力见,起身举杯。
‘“今日是我第一次来张大人的府上,一应陈设,足见主人家品位不俗。我再敬大人和老太君一杯。祝老太君年年岁岁身长健,负岁年年春草长。”
接着又开始了轮番地向巡抚和老太君举杯敬酒,管家趁机将巡抚夫人扶了出去。
见谢含辞还看着巡抚夫人和管家的背影,景瑜凑到她耳旁问道:“你知道巡抚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吗?”
谢含辞看着他,问道:“他说话声音那么轻,你听得见?”
景瑜摇头:“不是用听的,是用看的。我母亲是外族公主,之前进宫赴宴,总有人看着我们母子俩低声说悄悄话,但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我实在好奇,就学了唇语。我只要能看见他们动嘴,就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谢含辞好奇道:“那他方才说了什么?”
景瑜往她身边凑了凑:“他说,蠢货,你若不想做这个夫人了,我可以马上安排你去别庄养病,张氏会代你管家。”
谢含辞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看来这张巡抚的后宅乱得很,妻子不惜赌上婆婆的性命的丈夫的颜面只为了诬陷妾侍,妾侍看起来温柔和善,却一不留神就可以凌驾于主母之上。
“我出去透透气,我娘要是问起,你就说我衣服洒上东西了,去换一身。”
巡抚府很大,谢含辞在花园胡乱逛了几圈,走到一处被竹林包围的院落,院门前是一处影壁,一阵晚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一名女子立在石桌前,专心致志地画着水缸里的荷花。她虽不是很美,却别有一番韵味,似忍冬的梅花,又似纤细的修竹。脆弱易碎却能看出有一身傲骨。
“你怕是被人算计了,她多半知道夫人要害她,是故意让她出丑的。”宁王突然从谢含辞的身后冒出来,吓了她一跳:“你何时来的,不是在审……”
谢含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赶紧停住话头。糟了,给景瑜卖出去了。
“看来景瑜已经跟你说了。”宁王微微皱眉,他注意到谢含辞的发髻上仅攒着一朵海棠珠花,并没戴那支竹节簪。
谢含辞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宁王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深宅之中的争斗感兴趣了?”
“因为张氏和他哥哥原是我府里的暗卫,她哥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害亡故,我便将她撤了下来,只让她学习打理王府事务,做个大管家。只是没想到,她志不在此......“
谢含辞正等着他接着说,宁王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目光落在了巡抚府的后山。她顺着他的视线向后山望去。
远处的石壁上站着一个女子,天色已暗,只能看清她模糊的轮廓。
她头戴宝冠,赤足在陡峭的山石间起舞,飘带飞舞,姿态婀娜,舞步轻灵。宴席上的人也纷纷走出来看这奇景。
有人问道:“这是什么?可是巡抚府上的舞姬?”
张巡抚也是很意外:“府上并未豢养舞姬。我也不知道这是何人。”
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正常人哪里可以赤足在山崖间起舞,我看她的姿态不像是凡人,倒像是九天玄女。”
此话一出,有心攀附之人立刻迎合。
“是了是了,山上都是尖锐的碎石,她步步生莲,飘逸犹如飞絮。定是玄女下凡,寻常人哪里能这样?”
“我看是老太君福禄无极,引得天上的玄女都来起舞贺寿。”
一时间府上众人皆站在屋外,观看玄女起舞。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玄女转身消失于山间,众人的脸上还带着陶醉,更有几位醉酒的才子非要进后山夜访玄女。
就在这时,佛堂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不好了!夫人,夫人她……”丫鬟尖叫着跑了过来:“夫人,她......自尽了!”
张巡抚一把薅住丫鬟的衣领:“你说什么?”
“我刚才去佛堂给夫人送饭。我看天都黑了,屋里也没掌灯,就想着给油灯点上。我进屋叫了声夫人,没人应,刚把灯点上就看见夫人倒在佛像前,用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已经没了……气息。”
丫鬟浑身都在发抖,接着裙底湿了一片,张巡抚嫌恶地将她丢在了一旁,刚才喊着玄女贺寿和闹着上山的几人都闭上了嘴,面色难看。
匆匆遣散了宾客,张巡抚带着管家便往佛堂里走,谢含辞本想悄悄跟上去。
“谢家小姐,我家中出了事,就不留你了!”张巡抚看着对谢含辞说道,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谢含辞干笑两声:“巡抚大人,尊夫人若是死得蹊跷,这蜀州城中的仵作都是男子,不太方便。小女留在这里说不定也可以帮上一二。”
“张巡抚,带上她吧,此女在推演案情上倒还派得上几分用场。本王也觉得事有蹊跷,尽早查清,咱们也可以早点出发送贡品回京。”宁王也跟了上来,对张巡抚说道。
进了佛堂,几人看见眼前的景象都吃了一惊。
巡抚夫人倒在了佛像前的地上,腿还保持着跪姿,看样子死前似乎还在拜佛。
她的喉咙被割破,手上捏着一柄短刃,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迹,她原本穿的浅绿色的衣裙也被染成了深色,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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