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嘴里讲出来的话让人听见实在刺耳。
哈斯木刚刚没了丈夫,他就惦记着让她这个西域公主再嫁。
就算两国邦交重要,和亲公主可以抵去战乱,叫两国都能修养身息,但主意打的这么明晃晃,却也是让人厌恶。
在想着面前的毕竟是当朝太子,板上钉钉的以后皇帝,苏小木到底忍下了心里的一口气,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太子的话。
顾景城扶着苏小木去找哈斯木和楼弃。
苏小木原本以为自己会看见沈夕颜的尸身,却未想到定北侯府动作很快,他们早早的就带走了沈夕颜,只留哈斯木和楼弃在原地。
“我求了他们好久,我说我已经是他的妻子,理应要跟他永远在一起,既然他是为我挡刀而死,那我也应该将这条命还给他,我愿意替他殉葬,只是希望他此时能够多在身边陪陪我,怎么他们就是不答应,还说礼节未成,我还算不得定北侯府的人。”
哈斯木就这么坐在原地,她满身满脸都是鲜血。
红色的嫁衣上一团团的暗红,绘着精致妆容的面上死寂一片。
今天本来是她大喜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高兴,最值得回忆的一天,一切都应该按照最好的方向发展……
但一切都太戏剧性了,老天爷太狠心了。
“哈斯木,人死不能复生,沈夕颜既然舍了他那条命救你,那就不会想看着你后脚跟他一起去死,你应该好好活着的,你想你如今身上背负的是两条性命,若是可以,或许你能代他一起活。”
苏小木蹲下身子将哈斯木搂进自己的怀里。
她自己原本今日受了许多惊吓,身子僵硬发冷发麻,但此刻碰到了哈斯木,苏小木才知道什么叫做冷意从骨子里发出来,刺得她皮肉一起痛。
“我记得跟沈公子第一次见面时他弹奏了一曲关外的音乐,或许他并不喜欢京城的诡谲风云,也对关外的风光,西域的美景感兴趣呢?你带着他一起回家,回你的家不好吗?让你的阿爹阿娘看看,我们哈斯木喜欢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苏小木十分温柔的抚着哈斯木的头发,她叹道:“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只要你永远记得他,我们永远记得他,他就从来没有消失过。”
“可是我……接受不了没有他的每分每秒,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
哈斯木放任她的眼泪往下流,她此时几乎心痛到无法自抑。
苏小木就这么抱着她安慰了许久,直到哈斯木情绪好一些以后,苏小木才去同楼弃讲话。
“若是可以,你明天就带着哈斯木回西域去吧,大陈这次的夺嫡之争没那么快能解决,你如今回西域去是不想参与大陈内斗,谁都怪不得你。”
苏小木还是没办法忘记太子说的话。
而且她刚才细细回想了一番太子说话的神态,属实是越发觉得不对劲。
哈斯木不至于运气那么差,命那么苦,又被太子惦记上吧?
“你是怕,哈斯木成为太子侧妃吗?”
楼弃此刻脸色亦是灰败:“在你来之前,太子已经表达过他的哀思,跟我说过哈斯木再嫁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你们大陈兴儒学,即使对女子再嫁没有规定那么严苛,但也不至于说让人家刚死丈夫就又嫁人,却没想到,最后跟我们也差不多,道理规矩都是用来约束寻常百姓。”
“所以你才更要带她走,现在她已经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若是再被迫委身太子,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你也不想看见你妹妹就那么去死吧?”
苏小木这会儿就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不论她因为这件事受了多重的伤,那也算得上她心甘情愿的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但如果跟太子在一起,那就是两回事了,你难道现在才想起用家国去逼她吗?”
哈斯木能够如愿的嫁给沈夕颜,就证明西域那边并没有想拿公主和亲换取利益的想法。
否则哈斯木也没有机会跟心爱之人在一起。
初识都愿意成全她的一片心意,没道理现在大陈不如以往,西域反而要舔着脸送公主和亲了。
楼弃闻言只是默声。
他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默得和苏小木相对而立。
待他彻底看清了苏小木眼里的所有着急都是为了哈斯木,一丝一毫都没有为他的意思以后,楼弃终究释然的笑出了声。
“不用明天,我待会儿就会连夜带她出城,此一回西域,只怕我此生再也没机会来大陈,你我,也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楼弃没想过自己二十年来头一次心动,最后会是这样令人心碎的结果。
他也没想到自己身居这样的高位,手里握有这许多的权势,最后也还是落的个孤家寡人的结局。
到底是没有缘分,此生只能拱手作配。
“苏娘子,此一去山高水远,必然念君,思君。”
“山高水远,望君珍重。”
苏小木第一次抬头看清楚他眼里汹涌的情意,第一次正视他们二人的这一段感情。
从头到尾,苏小木都能保证自己对楼弃没有生出过任何一点男女之间的情愫。
他们二人顶多只是朋友之谊,苏小木纵然之前一直对顾景城无感,有着想要逃离他的想法,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苏小木既然占了他妻子的身份,就断然做不出红杏出墙的事。
大概他们二人就是有缘无份吧,男女之间的情意少了那么点干柴烈火的氛围,那就是永远也烧不起来了。
苏小木和顾景城晚上回家的时候院子里灯火通明。
今日京城有大变故,虽说三皇子那厮还没有疯到去百姓家杀戮的地步,可难免有些贼人趁着此时浑水摸鱼,想要到寻常百姓家去做那不轨之事。
所以今夜的京城,算得上是不夜城。
顾若楠。看见了自家三叔三婶身上的鲜血,也瞧出来了他们脸上的疲惫。
在询问过以后知道他们二人都没有受伤,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以后,顾若楠就放心的去睡觉了。
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审时度势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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