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之月圆

第四十八章


    人间
    老楼里发生的事第二天就登上了本地新闻,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却终不得其解。
    刀疤脸等人被查出暴力催债,需赔以受害人高额补偿金,同时被处以三年有期徒刑。
    肖忆晴身体积劳成疾,经过这番折腾后一病不起,只能住院休养。
    家里只剩冷玥一个人。
    苏源想去陪她,却被拒之门外。其实他大概猜到了老楼里的情况,是出自她的手笔。说不心惊是假的,但他知事出有因,也相信她下手会有分寸。
    逗留在窗棂上的阳光尚未散去,豆大的雨滴便开始敲击窗户。
    冷玥窝在沙发里,似有所感地直起身子,眼前紧闭的房门自动打开了,神色冷峻的男子站在门口。
    分明于她而言,这是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她却依从惯性,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阎罗。”
    男人和她相似的紫眸里涌现出复杂的情绪,他低头行礼,“吾主,幸好你没事……”
    他险些铸成大错。
    迦蓝和暮雪已返回魔界,子夜捎来消息,说魔兽夜羯在人间寻到了冷玥,阎罗即可交接手中的事务,马不停蹄地赶往人间。
    魔主在人间的位置若是瞒不住了,他需要在心怀不轨者之前抵达,确保冷玥的安全。
    阎罗到了曾留下骨戒的那户住所,却只看到一个被魔气侵蚀了心智的人类。
    何等荒谬,身为臣子,他竟错认了自己的君主。
    但准确而言,是圣物骨戒的错认,给他造成了误导。骨戒在这个人类的附近产生了共鸣。
    在察觉魔主记忆受损后,阎罗留下骨戒,是希望圣物可以促进冷玥恢复,没想到竟误交到人类手中,使其受魔气侵害,逐渐迷失自我。
    趁着夜色,他匆忙取回骨戒。等遗留的魔气消散殆尽后,人类女孩便可恢复神智。
    处理好了自己的疏漏,阎罗这才根据夜羯的位置找到冷玥。
    阎罗郑重地把骨戒递到她面前,戒指如有生命般嗡鸣不止,“皇城中的内鬼均已露出尾巴,吾主可以回去清理门户,稳定局势了。”
    “臣前几日查阅古籍得知,记忆受损是移魂术失败导致的,如今有了圣物的辅助,相信很快可以恢复,吾主不必担忧。”
    冷玥注视着惨白的戒指,她能感受到它的召唤,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在循循善诱。
    但她始终心存畏惧,对于她的真实身份,对于他们不可知的未来。
    结局会是宿命般不可避免的惨烈崩坏,她能感觉到。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个……圣物,暂交由你保管吧。”
    她拖延着、抵触着、逃避着,和看不见的命运之神抗争,和步步紧逼的不得善终赛跑。
    阎罗察觉到她的畏缩,顺从地收起骨戒,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您恢复记忆后便会知晓,这段时光于漫长的岁月而言,是多么微不足道。它只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插曲,终会归于沉寂。”
    会是如此吗?她不敢相信自己会遗忘这里的一切,但同时她也恐惧着,拥有完整记忆的自己,真的会对这些感情嗤之以鼻,成为嗜血好杀的怪物。
    “臣近日暂留在人间,您可随时借夜羯传唤。”
    圣物错误的震鸣始终让阎罗惴惴不安,恐生变故,故而暂待在人间待命。
    他并不担心冷玥会在此久留,她的人类宿主就快支撑不住了。
    夏玥身体崩溃之际,便是魔主回归之时。
    谢冠言找到敖辰时,他的周围已遍地是空酒瓶。看着闷头灌酒的男孩,谢冠言默不作声地坐到了一旁。
    自从上次一起喝酒后,敖辰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大概是一门心思在查尤子惠的事情。这会突然约着见面,想来是有所收获了。
    敖辰灌完一瓶,抹了把嘴,径直去握下一瓶,然而手上动作不稳,把酒瓶碰倒在桌上。
    金黄色的酒水混着泡沫,沿着桌边倾泻而下,可谢冠言只是怔在原地,连啤酒流到裤脚上也浑然不觉。
    他看到了敖辰的右手缠着纱布,只剩下三根手指。
    他还是低估了晋卓川的狠毒。
    敖辰似乎注意到了谢冠言的视线,默默收回残废的右手,兀自开口道,“尤子惠去自首了……”
    “她承认自己纵火烧了奶茶店。”
    “我查了一下,故意纵火要判三年,自首减刑也要至少一年……她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
    即使只判一年,尤子惠的人生也全毁了。再漂亮的履历,人们只会看到那一笔刺眼的墨痕。
    一念之差的失控,推翻了女孩光鲜耀眼的前十八年。
    男孩的声音里隐隐透出哽咽,“她说很高兴认识我,说我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她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但我感觉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谢冠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组织里待过几年,接触过社会的黑暗面后,他们已经算不得清白了,因此才会更为迫切地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可以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敖辰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抛给谢冠言一支录音笔,“她最后给了我这个。”
    谢冠言打开录音笔,却意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你只需帮我稳住她,不要节外生枝……她是你的一个任务。”继而是敖辰的声音,略显轻快地应道,“好的老大,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寥寥几句,却和当时所表达的意思大相径庭。
    是有人故意剪辑了对话,促使尤子惠情绪失控,致使她做出过激行为。
    “你觉得剪辑录音的,和之前指使勒索的是同一个吗?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毁掉一个女孩?”
    谢冠言难以言明自己的感觉,他直觉那人的目标并不是尤子惠,而是夏玥。
    由尤子惠引发的一系列事件中,夏玥无一不受牵连,都归于巧合恐怕毫无说服力。
    尤子惠更像是个被用废丢弃的棋子。
    这般残酷的论断,谢冠言没有说出口,他只能用苍白的言语安抚敖辰,“不管是谁谋划的,我们都会把他揪出来的。”
    可纵然如此,也无法弥补尤子惠被搅得天翻地覆的生活了,谢冠言和敖辰对此都心知肚明。
    现实总是格外残酷,让人不甘面对。
    啤酒入喉,尽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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