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记

第11章


湘王定睛看时,却是一个俊朗的书生,瘦削脸庞,忧郁的眸子锐利有神,微微一笑,便漩出一对酒窝来,真真一个翩翩俊公子,心中纳罕道:“此人步伐轻盈,瞧那身形应是个一流的剑客,怎的江湖中竟无此人?”
他翩然起身拱手笑道:“兄台请。”吕逸秋坐了,却道:“小可姓吕,祖籍山东,来京城探亲,听说本城大儒吴老夫子起社会文,便来瞧热闹,却见兄台坐在这雅阁内,当真是好人物。实想请兄台到楼下同饮一杯,如何?”湘王淡然一笑道:“兄台说哪里话,以阁下的品貌,世上也怕是罕有。”吕逸秋立时起身笑道:“兄台请。”
两人正欲下楼,听得窗内有人笑道:“你们既对不上来,如何说我是信口开河也不知下句?”正是先前那秀才。湘王略一怔,微笑着望过去,吕逸秋也瞧了瞧,仍不见人,只听那秀才叹道:“我便说来,你等仔细听好了!”众人都道:“快说,快说!”
吕逸秋见湘王轻笑不已,果听那人清了清嗓子道:“陆(路)一花铺,铺花一路。”“好!”吕逸秋也禁不住暗笑,倒也真是饶舌。厅内众人赞道:“好,我怎么没想……”“司马相如!”“卓文君!”厅内突然有人高声争论起来,想必还是长门为祸了。
干宝瞧马青跟着王爷和方才那公子在楼下偏角坐了,便又回头瞧厅内,厅中正争得起劲,右手一帮秀才和对面三个结实的公子站在一处叉腰高叫。那穿青袍的壮士和一个身形清秀的小书生吵的最凶,两人横眉竖眼,一个大叫“司马相如”,一个高叫“卓文君”,两个人越吵凑得越近,最后竟推推搡搡起来。一旁的几个秀才也争得面赤耳红。
干宝暗笑:“秀才竟也这般好胜。”忽然那壮实秀才大叫一声:“我的老祖宗,这陶相公竟是个女的!”这一声甚高,厅内立时静下来。干宝唬的心中一惊,只道是云夫人被揭穿了,慌的奔进厅内,却见这壮实秀才与这小书生推搡之时,竟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的红裙钗来,这才放了心,暗道:“原来不单咱一家做假的。”
大儒吴老夫子拄了拐杖喝道:“我这诗社会的是秀才,可不是女子进的地方!”几个方才受了气的秀才立时捋了袖子道:“怪道她与我们争执,原是个女人,轰了她出去!”言罢便有一个冲上来。“谁敢?”那唤做淑良的秀才一声喝斥,当头拦住。那林相公却早冲上前,抓住张牙舞爪的青袍公子,一把扭住他的手臂。这林相公力气竟是甚大,那公子被他拧得变了脸色,竟气急败坏地一脚踹来,林相公毫不含糊,将他当胸踢出窗外。
屋内众人惊得呆住,吴老夫子气青了脸,骂道:“林相公住手,不许撒野!此处不留女子!方才那女子速速从偏门出去!休要污了我等的名声!”“哼哼!女子便怎样!”那上官公子冷笑着走到那女子身旁道,“妹子莫怕。”水公子放声大笑道:“糊涂老儿!我也是女子,这一位上官公子是我本家姐姐,也是女子,你便怎的?”“哈哈哈哈……。”语音未落,竟有一群人笑了起来。吴老夫子的脸儿早成了猪肝色,干宝在一旁暗自念佛。
第10章
当中的林相公捂了肚子笑道:“好姐妹,我们虽不相识,竟不约而同的存了一样心思。”屋内一干人等大吃一惊,却见十来个清秀的书生叉起腰笑道:“我等也是女子,怎样?”
原来这厅内三十几人中倒有一半是女子!那吴老夫子先是气的哆嗦,待见这厅中十个里头竟有五个是女子,再忍不住,竟跌进椅中号啕大哭道:“世风日下呀…世风日下呀…”
却说湘王与吕逸秋正在吃酒,突见干宝从楼梯上滚下来,掉着眼泪直叫:“亲娘啊,今日算没白活了!”几人见他笑得喘不过气来,问他何故。
干宝在地上滚道:“真真是开了眼界!原只道是咱一家做假,岂料这厅中作诗会文的秀才十个里头竟有五个是女子,楼上秀才里竟有多半是女子扮的…吴老夫子可不生生气死了过去…”众人听他说的如此,不由大笑,果听得楼上老夫子正哭天骂地道:“天啊…世风日下呀…”楼下众人更是笑不可抑。
座中有一算命先生,幡上举着“张月仙”,清了嗓子高声道:“女子多才自古便是。东海敖来国内有一神碑,乃文武神榜,近日华光大放,红光流动,乃兆阴盛之象。天卦所示,不出二百年,世间便会有百余奇女子现世。今日之事,何奇之有?”众人哪里信他,却想本朝便有女将,这女子会文吟诗倒无甚希奇了。”
却说干宝刚滚下楼去,突然从窗外跳出五六个人,原是方才被踢出去的公子叫了人来,他跳进来便叫道:“快,给我收拾了这厮!”
他不知那一群秀才都是女子,只管拎着棍子迎头便打,那姓林的女子二话不说就开打,竟是身手敏捷,厅中姓上官的和姓水的竟也会拳脚工夫,凑上前便打,大厅内立时乱成一团,不会拳脚的女子们拎起手中折扇、茶托、扫帚围住就揍,连吴老夫子的拐杖也拎了去。不消半刻,房内的秀才们便混战一团,吴老夫子只气得昏死了过去。
楼下众人正自大笑,忽见从楼上踢下来两个人来,跌在地上痛叫,这才瞧见楼上已是打成一团,一个秀才被三个清秀的书生一路追打着逃下楼来,想来这三个书生定是女子了,那秀才被打得抱头逃命。
湘王大吃一惊,心道:“不好,云儿还在楼上!”他飞身迫上楼去,马青和干宝也慌张地跟了上去,只见厅内混乱不堪,闹得不可开交,掌柜哭道:”莫打,莫打……”他如何劝得,早被人踹到墙角处,吴老夫子醒过来号啕不止。
湘王刚奔上楼,便有一个清秀的小秀才从偏梯处跑下来,后面紧追一个提着大棒的汉子。瞧这小秀才生得明眸齿皓,甚是好看,若是女子,怕是恍若天人了。他伶俐地奔过来,那大汉挥舞着大棒,两人围着八仙桌跑了两圈,小秀才嬉嘻笑道:“你休想追得上我!”
第11章
吕逸秋出神地瞧着他道:”这人我原是认得的。”任管家笑道:“庄主可不是糊涂了,你如何认得他?”吕逸秋微微一笑道:“那便是前生认得”。
这小秀才正自高兴,斜地里又冲出来一个汉子,迎头便打,吕逸秋抄起手旁酒杯掷过去,两个大汉只觉吃痛,不知道是被谁砸了,那小秀才已趁机从棒子下溜了。两汉子哼了一声奔前便追,突然一物飞来,打着旋儿击中胸口,没看清是什么,两人只觉似是胸前挨了一记闷棍,痛得倒在地上,这才见是一把折扇。
湘王皱眉收回扇子,那小秀才欢天喜地地扑过去笑道:“你若迟些,我便吃亏了,”那湘王疼爱地拉着他道:“云儿,方才可曾伤着?”那小秀才果真是个女子,她摇头直笑:“不曾伤到。”
这时从楼上跌下好几个人来,被一群女子追着逃出去了。吴老夫子被两个书童搀着颤颤颠颠地下来一路哭道:“世风如此!吾辈可悲……。大丈夫可悲呀……”
那云儿躲在湘王身侧偷笑不已,湘王怜爱地悄声嗔道:“莫要言语,你们今次可欺辱足了老夫子。”那云儿得意洋洋地扮了个鬼脸。算命的扶住老夫子在自己桌前坐了安抚道:“女子有才,足可见我朝人文鼎盛,诗风渐起,未尝不是好事。”
“哼!”吴老夫子拍着桌子恨道:“今日会文,竟有女子混入!我等颜面何存?颜面何存!”那云儿嘟了嘴便要出来理论,被湘王一把抓住,只听老夫子又哭道:“你们懂什么!夫子曾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算命的不以为然地咳了两声,吕逸秋却瞧见湘王与那小秀才对望一眼竟都红了脸,心中一动,长叹一口气来。
身旁的任管家悄声道:“庄主为何叹气?”吕逸秋出神地瞧着那小秀才道:“我在想,那女子每日挽起鬓发时,在一旁为她插头簪的人是谁?”言罢禁不住又叹息,怔了片刻,见那娇俏的小秀才拉着湘王飞快出了花雨楼,侍卫马青过来替王爷道辞,也忙还了礼,瞧着他们去了,自己便也要走,却听得一声喊:“你不能走!”立时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见是店小二扯住算命的要酒饭钱。
算命的赔笑道:“店家,方才他们打斗时有偷儿扯了我的银子去。”小二抹一把脸叫道:“与我何干?你付酒饭钱是正经!”算命的无法,赔笑道:“店家,我实是被偷儿偷了去,不如,我与店家算一卦抵作酒饭钱,如何?”店小二哪里肯依,两人争执不下,吕逸秋笑道:“罢了,先生给我算一卦罢,酒钱我便付了做卦金,如何?”
算命的立时欢喜地拉了凳子坐在吕逸秋身旁道:“这位相公,可否伸手给在下一观?”吕逸秋淡然一笑,果然伸出手来,那算命的张月仙仔细看了半日掌纹,神色竟凝重起来。吕逸秋莞尔笑道:“先生瞧得如何?”
张月仙慢声道:“相公一生衣食无忧,略有波折,但终究有惊无险,只是……”吕逸秋淡然道:“如何?”张月仙叹道:“相公的姻缘线波折不明,一朝一时,好则佳偶美眷,子孙满堂;只是前生孽缘延至今生,稍有不慎,则是孤身一人,孑然独立呀。”
任管家立时拉长脸道:“依你说,该如何?”算命的摇头道:“相公需得立刻回故居,一年之内不得出门,不近女色,方可避过前尘旧情。”任管家冷笑一声不语,暗自寻思道:“我家庄主向来不近女色,德才兼备,惹什么债?你这算命的胡吹一通骗酒钱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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