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长歌

第六十五章失策


    “王睿!回来!”
    伴随着萧瑟的江风,甚至夹杂着阵阵落叶的悲鸣,李显的声音终究是没能传到致远号上。
    却见的甲板之上这些吴军犹如打不尽的马蜂一般,架好钩索之后尽数往上攀爬,而致远号由于船体太大的原因根本无从拦截,这些民工除了会使用投石机和床弩,几乎毫无水上近战的经验,李显近乎声嘶力歇地呼喊,而似乎根本无法唤醒现在被仇恨所支配的王睿。
    致远号上。
    王睿不断挥舞着腰间的短刀,犹如失心疯了一般疯狂砍杀着蜂拥而上的吴军,然而这些吴军却如砍不尽杀不绝一般从四面八方不断地涌入。
    “将军,我们撤吧!”终于一位王睿贴身的士兵劝道。
    “杀杀杀!”王睿却仍旧犹如机器一般的疯狂挥舞着手中短刀,直到自己实在是没了力气,这才犹如还魂了一般言道:“那就....撤吧!”
    众船工这才如是重负一般准备掉转船舷,然而一名船工刚到船舵边上便被蜂拥而上的吴军一刀了结,刚刚血气方刚的王睿此刻看着这些不断跳上甲板的吴军,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犹如天塌了一般,怔怔站在原地出神,知道欺近身前的吴军在他左肩之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这才缓过神来。
    “靠岸!靠岸!速速靠岸!”王睿匆忙下令,赶紧指挥剩余的船工将致远号靠上岸边,顶着吴军的杀伤,狼狈放下船梯,且战且退地往岸边靠拢。
    “大戟士听令!压上去!”李显扬起手中长枪,指挥大戟士顺着船梯往致远号上压去,然而队列整齐的大戟士,除了少数原本荆州相随而来的老兵,能够站稳以外,这些大戟士不到数分钟时间,竟然有不少人开始呕吐起来。
    李显眼见得无法,只见得王睿与其本部亲兵已然突围,与大戟士接应上,赶紧下令撤退,而残留在致远号上的船工,根本没有办法顾及,赶紧下令护着王睿撤出大船。
    “义父...睿儿错了!”
    “回去再收拾你!”李显言道。
    致远号上,凌统一马当先,笔直杀到王字将旗之下,却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兵扶着王字大旗堪堪而立,横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不降!”
    老兵先是哈哈一笑,紧接着,抿了一口怀中烈酒,言道:“俺是王睿公子亲兵罗帅,我大汉只有断头将军!今日有幸能葬在这天下奇观瞿塘峡,倒是心满意足了!”
    言罢,立即抽出腰间佩剑,疯狂一般的冲向凌统,周围长枪甲士立即上前,紧接着数道长枪笔直透体而入,顿时罗帅嘴角鲜血喷涌,却仍旧听得听得一声虎喝:“杀吴狗!”反手一刀,顺着长枪甲士的脖子划将而去,登时数名甲士命丧当场,凌统虎目一瞪,当即挥剑上前,径直一刀看向罗帅脖颈,一时间翻到在地,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双目却直直地看向王字大旗,嘴里不停地喊道:“杀吴狗!杀....吴...狗.....”直到气息全无。
    而在场竟然无一甲士上前,眼前之景象,凌统等人俱皆动容,但听得凌统长长叹了口气:“想真乃烈将军也。”言罢,便挥剑将王字大旗斩倒。
    ......
    且说李显接应到了浪战败退的王睿,正欲叫上田大力一同回城,却听得一声:“报!田大力将军欲绕道阻拦王睿将军,绕道上安坪,遭遇潘璋丁奉二将伏击,请将军速速救援!”
    李显闻言,双瞳犹如地震一般,再次问道:“田大力去哪儿了!”
    “上安坪!”
    李显近乎完全无法在马上立住,甚至堪堪要跌下马来,饶是部将扶着,方才稳住,再看向浑身血迹的王睿,厉声喝道:“给我把他压回去!其余将士随我去救!”
    ......
    上安坪内。
    “田大力,你本是益州一无名小卒,有得今日之功业也算不错了,今日就葬在这上安坪内吧!”丁奉于上安坪一侧山头笑道。
    而田大力的三千轻骑,显然已经是突围数次失败,身上俱皆有伤,包括田大力,已然浑身血迹,却怒喝一声:“杂碎!有本事下来与你爷爷决胜负!阴谋诡计算什么!”
    “那就怨不得我了!放箭!”丁奉一声令下,只见漫天箭雨飞驰而来。
    田大力立即下令:“散开!都散开!往坪外冲!”
    然而坪外已经被潘璋的吴国步兵甲士围得水泄不通,又如何能冲得出去。
    田大力此刻虽然带着仅剩的骑兵已经杀到潘璋军阵之前,然而此刻却如同凿到铁桶一般,正在绝望之际,忽然听得潘璋军阵之后一番骚动,情知是有人来救,当下指挥着残余部众意图合力冲开包围。
    坪上丁奉看的真切,暴喝一声,抢过一个士兵的弓箭,瞄准正在突围的田大力,拉弓蓄力,一直羽箭飞驰而出,但听得田大力一声惨叫,正中其背心。
    田大力强忍着这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继续下令:“给我冲!”
    终于,潘璋部架不住两面夹击,终于被扯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田大力也在仅剩的百余骑的护卫下与李显部接应上,却已然面色苍白,李显赶紧扯下布条,按住田大力正在出血不止地伤口,命令部众快速撤回城内。
    .......
    永安城都督府内,一派威严气氛,任是何人,此刻都大气不敢喘。
    李显带着将士狼狈退回,甚至自己的头盔都被打掉,自己披头散发地坐在都督府内的座位上。
    “带上来!”李显的语气不急不缓,却似乎有千钧之力等着爆发,将士赶紧将王睿给压到府上。
    “你无本将将令,怎敢擅自作战?”李显仍旧是不轻不重地问道,可越是这个时候,越轻描淡写的语气,反而越是骇人。
    “爹爹,孩儿想....”
    “叫将军!”李显怒斥道。
    王睿骤然一震,只觉得眼前这位,似乎不认识了一般,已经一改往日慈父的作风,甚至有点害怕起来,只得噙着泪水言道:“将军!那船上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想报仇......”
    “你想报仇!在座的哪一个与东吴没有血海深仇?”李显厉声反问道,“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
    “七万大军含恨夷陵,还唤不醒你!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是你在成都的过家家!”李显继续呵斥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的仇是仇?在座的将士们,哪一个没有?哪一个不是国仇家恨?为了你,今日有多少将士含恨而死!”
    李显话音未落,又听得:“报!田大力将军病危!要见都督!”
    王睿闻言,一时瘫坐在地上,四肢已然发软。
    “回来再来收拾你!”李显言道,转而小声交代留着的赵广,让他看着王睿,别让他自尽了。
    田大力军帐。
    李显尚未进得营帐,却闻得一阵血腥味,赶紧拉住行军的军医,问道:“大力怎么样了?”
    只见军医摇了摇头,却不敢多言,只是说道:“都督还是亲自看看吧。”李显近乎是疯狂一般的奔到田大力床边,直到看见田大力身上的伤势,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都督.....”田大力还欲勉强起身,却被李显一把拦住。
    “都督,大力怕是不行了.....”
    李显赶紧摇了摇头言道:“会好的,你静养几日,一定会好的。”
    田大力的亲兵却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言道:“都督,田将军身中四箭,最致命的是背心上的那一箭,现在拔了箭,血都快流干了,吊着一口气在等将军来。”
    李显泪水骤然顺着面颊如雨点般掉下:“大力,听大夫的,咱们能好的啊。”
    田大力摇了摇头,言道:“都督,俺还是第一次看你哭,俺自从跟了你也没啥好遗憾的,唯一的就是没有....没有跟着你...一起打败陆逊.....后面的路.....都督,要自己走了.....你也替俺讨了媳妇,还有,还有一个聪明的娃.....俺还没给他.....起名字....只是村里人都叫他田小力.....俺没啥文化.....将军还是.....给他起一个吧.......”
    说道最后,田大力面色竟然露出了丝丝笑意:“俺....早就...知道有天...要死在战场......也算对得起俺田家的祖宗了.....”紧接着,田大力,用最后的力气指了指自己怀中。
    李显赶紧伸手去掏,只掏出来一份写了三个字的绢帛,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我爱你”
    “告诉阿九...写工整了......帮我带回去给....给她.......不用...等我了....找个好人.....嫁了吧.....”言罢,田大力的瞳孔开始皱缩,缓缓上抬,眼睑慢慢向下闭合,然后嘴角含着笑意地离去了。
    “大力!”李显声嘶力竭的呼号着,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一般,两眼一黑,骤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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