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长歌

第七十章四面吴歌(1)


    且说瞿塘峡口,山顶龚杰的一番神臂弓手的三段式射击之下,凌统也是迅速让铁面鬼们分散开来,避免被集中打击到,意识到罗宪合围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冲出峡口,而是致远号后,为了确保自己能在安全的位置指挥战船,立时命令军士弃了致远号,跃上一艘铁面鬼。
    罗宪看得凌统已然弃了致远号,立即下令:“抛!”
    霎时间定远号和黄鹤号船舷两侧侧的民夫扔出数道铁链,一面勾住了致远号两侧,一面则是钩住了两侧山口,霎时间,三船伴随铁索,便将这瞿塘峡口横断开来,俨然是一副三船锁江之画面。
    “凌统!告诉你家都督,中了我家将军之计了,就让他带着这十万吴军,成为这江中鱼虾的美餐吧!”罗宪见得锁江完毕之后,厉声高呼。
    凌统倒也是不惯着这罗宪,立时让铁面鬼以侧身投石机相对,却始终因为船体和投石机较小的缘故,一旦投石就进入了山顶神臂弓手的射程之内,所谓登高而呼声非加急也,而闻者彰,又何况是神臂弓手射出的羽箭.....
    “将军!要不试试当年周都督的火攻之策!”
    “放屁!现在全是东风,你是嫌本将败的不够快吗!”凌统倒是被这个无脑的提议给气的不行,这罗宪便只是锁江,你不去打他,自然他也不会来打你。
    凌统赶紧叫了一名军士乘坐较快的小船,前往陆军营盘内通知全琮,如果此刻不奋力冲出峡口,只怕这号称十万的吴军,要尽数被困死在这永安城下。
    而吴军大营的全琮,此时依然搂着数名舞姬,正在军中大营里放肆欢歌,座下亲信步协更是饮得醉气熏天。
    “都督啊!只要...要....破了这永安.....休说那陆逊......就是那当年的周公瑾.....也不见得能有将军之功啊?”步协几乎步态已经不能协调地走上前去,夸耀全琮。
    全琮毕竟军旅出生,尚只有几分醉意,却也架不住志得意满之态,言道:“那李显,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就刘禅那蠢玩意被骗得团团转,不过,他的诗倒是有的一手,咱们这会可不就是在赢得生前身后名吗?哈哈哈!”只是言罢,座中将军尽皆大笑,仿佛这永安城被破只是早晚的事。
    步协醉意不减,仍旧说道:“诶,将军,若真是亡了这蜀汉,你便是我吴国的韩信、吴国的周亚夫、吴国的......”尚未言罢,一头伏在案上,开始打起了呼噜。
    “哈哈哈哈!”军营里又是一阵哄笑,全琮还将手上的橘子识趣地往步协头上扔,仍旧唤不醒正在酣睡的步协。
    “报!蒋将军出师不利,已经退回!”
    “报!凌统将军急报!瞿塘峡口被蜀军封锁,我军无东向退路!”
    全琮闻言大惊,倒是瞬间醒了醒酒意,再看向怀中搂抱的数位美姬,也是一脚踹开,瞬间吓得这几位女子花容失色,赶紧退下,生怕惹恼了这全琮被一刀给砍了。
    全琮再看向已经喝晕了的步协,啐了一口,一巴掌拍在步协后脑门上,怒骂一声:“腐儒误事!”哪知那步协却仍旧鼾声如雷,倒是给全琮气的不行了,也不管他醒没醒,立即出营查看,却见得这些所谓的吴国精锐果敢兵,一脸狼狈和灰头土脸的跑回来,士气全无。瞬间勃然大怒,立即上前揪住蒋壹的衣领怒道:“你干了些什么?我们到底失了多少兵马!”
    蒋壹本就郁愤难平,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第一站就遇到了如此难缠的对手。
    却看见蒋壹前排的一个兵将宛如失心疯了一样,喃喃道:“是民兵、是民兵、我们被民兵打败了.....还有....还有铁....铁浮图....”
    只听得全琮云里雾里,厉声质问蒋壹道:“什么民兵?什么铁浮图?”
    蒋壹正欲言语,却听得那名疯掉了的军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径直带着铠甲往江里走,嘴里不停念叨着:“回家...回家....”周围人却根本无人阻拦,不多时,已然声响已然消失在江面之上,而果敢兵的军阵之中,更是传来数不清的啼哭之声。
    “蒋壹,你首战不利,乱我军心!该当何罪!”全琮此刻是真的怒了,他万万没想到,横行江东的果敢兵,居然在这永安城下,被这不起眼的五百骑兵给揍得人人都要回家找妈妈,更是有直接投江寻求解脱的。
    “蒋壹死不足惜!但若是不能为今日死在铁蹄之下的江东健儿报仇雪恨,蒋壹虽生犹死!还请都督允我戴罪立功,末将定然先登永安!”蒋壹钢牙咬碎,愤愤道。
    “好!今日本都督就许你戴罪立功!”全琮看着意气愤懑的蒋壹,倒也觉得这蒋壹不算差劲,进而又下令道:“潘璋!你在江东号称继太史将军之后陆战第一人,就由你带本部人马协助蒋壹,一同去攻这永安!”
    “末将得令!”
    蒋壹再次领命,带领着原先被吓破了胆的这些江东果敢兵和潘璋本部的万余兵将会至一处,再次对永安城发起了攻击......
    夷陵城下。
    李显俨然端坐于夷陵郡守府上,陈到上前,呈上木匣道:“都督,此乃夷陵太守谢旌之首级!”
    进而傅佥上前再次呈上木匣道:“都督,此乃秭归太守李异之首级!”
    李显面色依旧如常,却始终未曾有半点波澜泛起,半晌缓缓言道:“好,辛苦诸位了。”
    “报!麒麟号船长宗预将军已攻破宜都,孙桓架不住连夜炮石砸城,携本部人马逾山越险,于石门山立寨,固守待援。”
    李显淡淡道:“瓮中之鳖而已,告诉宗预将军,大军进城之后,不得骚扰百姓,不得接受百姓赠物,如有犯者,立斩!让他休息片刻,明日上午,立即从城外港口出发,前往瞿塘峡战场,带上吴军的乐队。”
    “是!”
    江南的秋日属实是燥热异常,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江风,李显于出了郡守府,来到城头之上,松了松领口,勉强想让本就不多的凉意吹进铠甲内里。
    “汉兴,那日本将杀至城下,便让一士卒去假冒吴军信使,告知宜都求援,诱得那谢旌带兵出城,而我帅白耳兵于半路伏击,再以与将军同样的方法赚开了夷陵城门,这才.....”原本没话找话的陈到,却看见李显伸出来打住的手势,当即也是收起了话头。
    “师叔,汉兴做的对吗?”李显似乎有些突兀的问道。
    “都督为何作此想?”陈到有些疑惑,转而却看向遭受完兵荒马乱的夷陵城内,市集之上也只有稀少的人烟,更多的却是巡防的甲士。
    李显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作此想法,而是这眼前真真切切的触动到了我,现在全琮已然被四面合围,而他却全然不知,一旦溃亡,死伤完全不下于夷陵,到时候这所谓的江南鱼米之乡,真的还会有之前那翻景象吗?”
    陈到闻言,拱手道:“都督此言,末将不敢苟同,难道当年这夷陵城外的尸山血海不是都督亲眼所见吗?难道当年先帝与关张二将的仇就这样能够揭过去吗?难道都督就忘了出征前丞相克复中原的宏愿吗?”
    李显闻言,也是半晌默然,即便他知道,如果将这全琮的号称十万实际只有七万的吴军全部围歼在这瞿塘峡和永安城下,也只是再将这层原本就化解不开的仇恨再添上一层新伤,而最终承担起这些伤痛,最最直接的就是最为底层的老百姓,想到此处却不想言语,只是沉默相对。
    “汉兴,断不可作此想法,那日东吴白衣渡江,攻合肥不成,反而暗害盟友,鸡鸣狗盗之辈而已,也是时候该报这个仇了!”陈到再次拱手言道。
    终于李显按捺不住了,厉声问道:“那关城下这些老百姓何事?他们做错了什么?!偷袭荆州的是他们吗?!还是说在夷陵纵火的使他们?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有错吗?!”
    陈到被这李显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结结实实的噎到脖子里了,那种不快之感,不是常人所能感受到的。
    “汉....汉兴.....你.....”陈到还欲言语,却实实在在地找不到话头了。
    却再看见李显面色仍然波澜不惊,只是言道:“师叔与傅佥、宗预三人此战建立奇功,若是我军能在瞿塘峡聚歼吴军,具有封侯之赏。”
    “师叔走吧,本将只是感慨一番罢了,还请师叔不要挂怀。”李显作势拱手赔礼,却被陈到堪堪扶住,再看去陈到已经热泪盈眶。
    “汉兴!你知道我为什么追随先帝吗?”
    李显摇了摇头,言道:“不知。”
    “因为只有先帝,说过自古江山社稷以人为本的话,本将也始终想坚持先帝恢复汉室的宏愿。”陈到言道。
    李显问道:“那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当日我军兵败当阳,为何新野百姓扶老携幼相随,不离不弃?你当真以为是军师烧了他们的房子?是他们自愿跟随的先帝奔走江南的,因为先帝在新野的时候,他们才看到了什么是政通人和,什么是昔日大汉的繁荣景象,先帝想恢复的又岂止是大汉朝廷的名号,而是恢复我强汉之盛景,所以我们愿意为先帝拼死一搏,即便,先帝是这无尽长夜里那盏微弱的光芒,那便是我陈到的指路明灯,更是千千万万在这乱世苦海当中挣扎求存的百姓的指路明灯!眼前之景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中兴大汉,就不会再有这颠沛流离的景象。”
    李显听闻,怔怔地有些出神,陈到说的话倒真是振聋发聩一般,在这漫长的封建制度长河之中,这样以人为本的言论,如同地动山摇一般,但能将他当成穷极一生的信念,即便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爬起,也在所不惜,确实令人为之动容。
    李显缓了缓气,看着热泪盈眶的陈到,点了点头:“师叔放心!今日汉兴就给将军交个底。”
    陈到也是一怔,不知道这李显又要干什么。
    却见李显,缓缓走到夷陵城城头之上,以手指着东南方向:“师叔,昔日陆逊不是向孙权保证,有他在,这夷陵绝不可能破吗?今日我李显便以同样的话回敬给这江东碧眼儿!有本将在的夷陵!绝不是他孙权与陆逊倾举国之力能够撼动的!”
    陈到赶紧言道:“若是陆逊杀来.....”
    “那就让他来!告诉他,本将等他十年了!就在此城此地!”李显的铠甲在秋阳的照射之下泛出阵阵金光,而夷陵城外的落叶,也随着骤然而起的秋风开始渐渐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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