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剧小记者的秘密日记

第22章


  “多,多订两张机票,”我放弃地说,“一共三个人,有两个人要陪我去。”
  “三张?还有谁呀,萍萍吗?”
  不要吧,萍萍一定不会去的吧,我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不是,我名字给你,管正忠,阿绿名字你知道喔,英文名字啊,我问了以后再告诉你。”
  “还有,小惠,我要跟你解释一下,王小莉乱写的,那些话我根本没有说,我只说你们在电视台碰见过而已,结果她写成那样。”
  “我知道,我没有相信,你不要放心上啦。我再打电话给你。”
  挂上电话,四周突然像最高品质冷气机那样,变得静悄悄。耳朵一下子不习惯,微微耳鸣着。很晚了吗?
  英俊的恶魔在我旁边坐下,“好棒,要跟你一起去纽约了。”
  他的笑有种特别的感染力,我发现自己也在微笑。
  嘿!我可不想成为恶魔的新娘喔。我想这样告诉他,但我没说。
  管正忠站起来走到门口,“Bye啦,我得回去准备了。”
  门匡一声带上。房间里只剩下高山茶淡淡的香气。然后是楼下的机车引擎,轰地离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十二)
  
 
 
  真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临了。我来到了桃园中正机场,拖着轮子行李走向华航的柜台时,远远就看见阿绿和管正忠,一人坐在外边靠银行的座位,一个则在航空公司与航空公司柜台之间信道的椅子上。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他们真的吵起来了。
  但,虽然不是很快,不过最终我总算还是清醒了起来。
  嘿,不对呢。他们本来就互相不认识。
  人的认知真是有趣,像一只开玩笑的手拦在眼睛前。本来就互不认识的两个人,因为我的个别熟悉,在脑中自然将他们串连,直接把直觉与眼睛看到的景像及故事背景丢进果汁机里乱搅一通,然后自以为聪明地得出一个奇妙无比的答案。
  一杯荒谬的果汁。
  说不定我整个人生就是一台银白色、巨大的、发出微弱引擎运转声音的冰箱,打开来一看,全部是用美丽的瓶子装着的荒谬的果汁。
  两人几乎同时看到我,在他们各自拥有的角落动作着。阿绿大幅度地挥着手,要我注意她;管正忠则站起身,把行李留在原地,朝我跑过来。
  我像个走星光大道的巨星般,先向那边挥挥手,再往这面微笑。
  这同时,原本互不认识的两个人,开始意识到彼此的存在。管正忠向我跑来的半路,很快回头望一下,阿绿则叠起腿靠回椅背,跟我挑挑眉。
  我好想喝咖啡喔。躲在机场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喝着属于我的咖啡,读着属于我的小说,放心掌控我那两只手臂刚好可以围起来的小小的世界。
  管正忠接过我的行李,没讲什么,只是微笑,然后跟着我走向阿绿。
  “阿绿这是管正忠,管正忠这是阿绿。”
  然后我跟阿绿去上厕所的时候,阿绿从隔壁的厕所说,“ㄟ,这个管正忠人看起来不错耶。”
  “嗯,很好喔,很体贴,又会写小说。”
  “唉,又是一个有才华的男生。”听见隔壁她冲水的声音,哗隆一阵,“小惠你命中注定啊?”
  “对呀,我上辈子做很多好事。”
  才出来,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从洗手台的镜子中盯着我看,一定是想看看什么长像的女生,命中注定被有才华的男生喜欢吧。
  我向她摇摇手,说,“不是真的,只是开玩笑的喔。”
  大学女生吓了一跳,赶紧洗了手走掉。
  “你刚刚在跟谁讲话?”阿绿出来对着镜子检查脸上的妆。
  “没有啊。”
  *
  由于种种人际关系和谐的考量,我终于无法坐在最喜欢的靠窗的位置,上了飞机一阵调整后,决定管正忠靠窗、我坐中间、阿绿靠走道,因为阿绿说她最恨每次要上厕所,就必须跟一堆人的膝盖相挤而过的感觉,太猥亵了。
  管正忠一直乖乖的很客气,简单地说了一些话之后,便安静地看自己的书。他看书时的侧面恍恍忽忽的,一下子人就不在这架飞机上了。
  “他跟你一样,喜欢看书。”阿绿小小声在我耳边说。
  “嗯,很少有这种男生喔。”
  “那你跟他好了,别想黄中威,他太麻烦。”
  “喜欢看书就在一起,那我干脆自己嫁给自己。”
  机上开始播放电影,翻一下飞机杂志,发现正在播的是台湾还没有上映的日片“秘密”。我记得电视上有预告,广末凉子要同时演出高中女生跟中年家庭主妇的感觉。我把耳机戴上。
  电影一开始是一个男人看电视新闻。没看到新闻画面,镜头中光是他大大一张脸,画外音急迫地报导着一个下雪天发生的公车意外,很多人死了。另一画面像闪电般切进来,妈妈带着女儿笑着跟爸爸说再见,“加、内!”
  这样的画面让我想起奇士劳斯基的“红色情深”,退休法官看着电视上播着关于船难的消息,那个令他心动的太年轻的女孩,就在那艘船上。
  音乐。
  普瑞斯纳的音乐在脑中快速跳接。“蓝色情挑”、“双面维若妮卡”,咖啡馆外人行道上的男人用小笛子吹出的干净半音阶,维若妮卡的歌声,悲伤的双簧管。
  黄中威的吉他。
  “阿绿,”我把耳机拿下来,变得无声的画面中,妈妈以女儿的身体回到学校上课。“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去知本老爷?”
  “记得啊。”
  “我们去洗露天温泉那天晚上,你说了一个故事。”
  “哪一个?”她也把耳机摘掉,拿在手上。
  “你国中的时候遇见一个男生那个。”
  “喔。”阿绿笑了。总是让人觉得泼辣奢华的她,很少出现这种表情。简直春日乍来,积雪融化突然看见土里冒出来的新芽的感觉。
  “你还没讲完,记得吗?”
  “嗯。”她探身把耳机塞进前面座位的袋子里。“上次讲到哪里了呢?”
  “从头讲吧,都忘了。”
  “我国中啊,我国中的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喔,”有种光辉一拥而上,我觉得阿绿的脸,变成我不认识的脸。“是好学生,很乖的。”
  “有没有,头发夹得干干净净,剪到这里,”她比了一下耳朵中间的地方,不敢看我害羞地笑起来,“裙子好长,指甲剪得秃秃的,总是会带手帕卫生纸。反正,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我。
  是那种很呆的女生喔,不喜欢出去玩,甚至连大家都在看的小说漫画什么的,都不看的,啊,也不看电视。光念书。现在想起来,完全不像个人,顶多是一种小动物,在黑暗的洞穴里冬眠然后肚子饿了就靠念书考试维生的那种。对于我是活在哪个世界中,一点都没有知觉。
  后来,国中二年级的时候,突然有一件事解除了我那种懵懂的状态。
  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喜欢地看着阿绿讲话的表情,认识这么久,又是这么好的朋友,今天却是第一次觉得接近她一些。
  “男生。”我说。
  阿绿咬着嘴唇想一下。她平时绝对不这么做的,会破坏口红。
  “那是衍生出来的、另一端的东西呢,一开始并不是,一开始啊,是足球喔。”
  “足球?是那种圆圆的大家踢来踢去的足球吗?”
  “嗯。”她点点头,“我们学校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有足球队的,甚至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人在踢足球这件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因为我一直活在小动物的世界里,对于外面的世界毫无接收能力。
  那一次,刚考完段考,或是什么考,反正就是一次算大型的考试,下午学校突然宣布有课外活动课或体育课的班级可以到操场为我们学校的足球队加油。麦克风一关掉,我感觉到这个以四栋建筑围起来的校园里,突然轰一下出现一股地震般,四面八方冲出来的像强大气流的兴奋感。
  可能是那个东西太强烈了,也或许那天天气很好又刚考完试,我竟注意到同学在讨论,我们学校的足球队要跟另一个学校比冠亚军赛,如果赢了可以代表国家出去比赛。
  我记得那天。
  我们学校的教室里,靠窗做了一排矮柜子,柜子最上面铺上水泥滑石子,刚好跟我们的桌子平高,手肘靠上去,凉凉滑滑的好舒服。那天我把书摊在上面,一题一题凭记忆对着刚刚考的题目的答案,阳光照进来刚好晒着台子的一半。我把手放在台子上,手掌和手腕的部分在太阳下,好薄的皮肤被照得亮晶晶的,透出皮肤底下细细蓝蓝的血管。我心里想,等一下去看看好了。”
  虽然我看着阿绿这一边,但另一面的身体,突然感觉到管正忠有点不太一样,他没有按照频率翻书页,动作停下来了。从他呼吸的感觉,似乎他也正注意听着阿绿讲的话。
  “下午果然所有人都跑到操场上,我猜连有正常课的人都跑出来了,那种气氛太兴奋了,没有一个小孩子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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