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侵蚀

    姜善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四肢灌了铅一样沉重，隐隐约约有什么灌进了嘴里，像是生命甘霖一样，源源不断，唤醒了她的知觉。
    等她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看到赵颖蹲在她面前，手里正捏着一个瓶装矿泉水在喂她。
    见姜善睁眼，赵颖露出喜色：“你终于醒啦？”
    姜善知道自己肯定睡了不止十分钟，四周也还是黑暗，她目光慢慢聚焦在赵颖脸上：“我是不是昏过去很久？”
    姜善记得自己之前睡过三天三夜。
    赵颖说道：“你太累了，都怪我，要不是……”
    要不是她被“寄生”，又接着搜索员工区遭遇不测，姜善肯定不会被消耗成这样。
    姜善动了动身体，感觉四肢还是无力，但显然比刚才好多了。反观赵颖的脸色，却似乎更差了。
    赵颖现在穿着防护服，尽管找到了水，这水她一口也不能喝。能想象到赵颖现在有多煎熬。
    姜善扶着赵颖站了起来，她觉得空气中那股焦味似乎散了许多，好像还闻到了一点其他的味道。
    “关于刚才那个蟑螂怪物，我可能想到了一点线索。”赵颖说道，“蟑螂是一种很古老的昆虫，如果论起起源的话，最早在3.5亿年前的石炭纪，比恐龙出现得还要早。如果那怪物真的是变异后的蟑螂，或许也能解释的通。”
    这玩意有这么强大的延续能力，说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之一也排得上号。
    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大灭绝。都没有影响到这个物种。
    侵蚀来临，蟑螂却也变异了。
    如果这个设想成立，那生活中，所有阴暗的角落，有多少只蟑螂？
    这才是赵颖刚才推论出之后，神态萎靡、陷入重大打击的原因。
    姜善这会的太阳穴还是有点疼，但她听了赵颖的话，却觉得哪儿不对，“越古老越长存，表示的应该是受侵蚀的速度。”如果她对魏远的那番理论理解的没错的话，古老和变异之间应该不存在必然联系。
    古老的物体，可以减缓，抵御侵蚀的速度。比如图书馆的外墙，教堂基地，但最终这些地方还是会被慢慢侵蚀，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姜善说道：“我认为我们不必自己先吓自己。”
    人往往有时候是被自己吓死的。
    赵颖闻言勉强笑了一下：“可是除此之外，我确实找不到其他更有道理的解释了。”
    姜善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刚才是被焦味遮住，现在这股腐败的味儿又重了。她心里一动。
    “腐烂的地方容易滋生蟑螂，所以这里的味道，简直是蟑螂的天堂。”
    到处都是腐烂、肉质的味道，就像伊甸园的果实诱人。
    “而且蟑螂只能生活在阴暗处，这注定这个生物无法在太阳光下堂而皇之的生存。而我们的环境里，一天有12个小时都有太阳。”变异的蟑螂？除非宇宙大灭绝，太阳熄灭，不然怕是没有那个变异的条件。
    只要将蟑螂放到高温的太阳底下，只需一分钟左右，蟑螂基本就不怎么动了。
    一分钟即使你把蟑螂夹起来，你会看到蟑螂的腿可能还会动一两下，但是蟑螂已经要死了。
    两分钟后，蟑螂就完全死掉了，不会动了，更不会说复活。别问姜善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孤儿院小朋友没有玩具，经常有天生恶毒的小变态抓老鼠、蟑螂，装在玻璃瓶里比赛谁的瓶子最先烧起来。
    锁在柜子里这只蟑螂聚集了多少巧合因素才会异化成这样，至少这些因素，在海洋馆外的地方，暂时不存在。
    赵颖原本忧郁的神色动了动，她眸光闪了几下，“阿善，你说的这些……”好有道理。
    姜善捂着脑袋：“这个话题过去吧，我现在听到蟑螂就想吐。”
    ……
    听着四周水流声，如果忽略眼前的处境的话，魏远他们几个倒是品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阿嚏！”张政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虽然眼前的处境一直都不好，但现在他尤其感到一丝不好。
    “老魏，你真的不应该让赵颖和姜善分开行动，大不了现在大家要死一起死，不孤单。”
    高文武问魏远：“赵颖那一队成功率是多少？”
    魏远说道：“一百或零。”
    高文武狐疑：“没有中间值？”
    魏远摇头。
    高文武沉思了片刻，看向魏远说道：“那我们差不多也该动手了。”
    魏远的意思挺明了，有姜善在，要么她救下了赵颖，两人一起行动。要么救赵颖失败，姜善也凶多吉少。
    毕竟这些海洋生物的深浅，异化到了什么程度，他们都还没摸到。
    魏远说道：“现在动手，我们的概率可能是零。”
    既不可能逃出去，也不可能伤到“谁”。
    没发现吗，他们目之所及，能看到就只有一个“人”，一个鱼缸里面的人。
    就算搞个什么同归于尽，躺在这里的也就他们四条尸体。
    “这里的生物应该是进化出了一种脑波交流的方式，通过人脑交互，就像一个基站一样，通过这个基站可以传递无数的消息。”这个被养在鱼缸的人类，只是个交互基站的作用。
    这也再次能印证——“我们”。非“我”。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接触到后面的那些“智慧生物”。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空荡荡的人类躯壳。“起源”之地——嘲讽拉满。
    张政说道：“你别骗我，这题我会，脑波只有人类才有。”而且人类都还没研究出用脑波交流的方式呢。
    脑波是与神经系统息息相关的，许多动物甚至都还没有进化出神经系统，即使一部分动物有所谓的脑波，脑波的频率也和人类的大相径庭。
    就好像手机波段跟卫星波段怎么可能一样？ABC（世界第一台计算机）和全息AI掌机能一样？
    “不，”高文武忽然说道，“哺乳动物的脑波，和人类某种程度上……是有重合的。”
    因为人类也是哺乳动物。
    再怎么站在进化之巅，也摆脱不了这个源起。
    而星空海洋馆的第四五区，饲养的正好全都是大型哺乳海洋生物。鲸鱼，海豚。章鱼，章鱼不算哺乳动物，但是它有大脑，而且是九个。
    “那人身上有潜水设备。”高文武冷眼看着鱼缸，他之前在手机视频中，只能看到一个人被淹在鱼缸里，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戴着呼吸罩。
    果然一切都是在戏弄他们。
    “把他的呼吸设备拆了，至少够让我们一个人离开这。”
    就算这群生物再故技重施，水漫金山，有装备的情况下也淹不死。
    魏远笑了笑，又点点头：“不失为一个方法。但我想，那鱼缸周围应该通了电，外人靠近一定距离就会触发，应该不会给我们机会抢夺潜水装备。”
    高文武的思维很有武者气质，当断则断也豁的出去，在极端时候确实能拼出一线生机。
    “你的脑子一定很好吃。”那“人”又说话了，不知现在说的是那只生物。
    魏远现在仿佛已经变成了被品评的美餐。
    张政忽然毫无预兆地喊了一嗓子。“啊！”
    四周有水蒸气开始出现，刚才张政不设防被这个水汽碰到了一下胳膊，即使隔着防护服他也感觉好像灼伤了。
    那些四面八方喷过来的白雾，加上不间断地光影，看起来真的几分像仙境一样。
    可是这仙境四周的气温却在不断升高，那些喷射出来的“云雾”显然是超高温水蒸气。跟碰到了煮沸的锅子一样。
    高文武警惕地环顾四周：“我们没动手，它们却开始了？”
    这些蒸汽不仅高温，还阻碍他们的视线，最后甚至连对面的鱼缸都看不见了。
    “等不及……吃你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