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深渊

    “阿远，”小宝缩着脖子，声音颤抖不停，“为什么其他人都是被扭断下巴，他却是被挖走了眼睛？”
    半晌后，苏知远徐徐开口：“他的眼睛不是被陈瑶挖掉的。”
    “嗯？”小宝一下愣住了，他不解地看向苏知远，“阿远，你在说......”
    话音未落，苏知远伸手进箱子，抓出甄建的一只手。
    小宝看到他的手上布满鲜血，而且攥掌成拳，拳头比较大，里面仿佛攥着什么东西。
    直到......苏知远缓缓掰开他的手指。
    小宝正好奇地趁着脖子看，下一秒，他的脸色忽地变得苍白起来，像是被放干了血。
    他看到甄建的手里握着.......两颗乳白色的东西。
    是.......眼珠！！
    其中一颗淘气的滑落，摔在地面后又弹起，咕噜咕噜的朝着小宝滚了过来。
    最后“嘟”的一声撞在了小宝的鞋上。
    不动了。
    小宝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腿软，想坐在地上。
    可仅存的理智却警告他，若是倒在地上，很可能会压碎甄建兄弟的眼珠。
    浑身打了个冷颤的小宝居然硬生生挺过了这次惊吓，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他是自己用手......”
    死死盯着甄建的那只手，小宝觉得自己的认知极限被颠覆了，他难以想象，任务里他名义上的队友都是些什么怪物。
    太可怕了......
    甄建，吴岚，张萌萌......
    纯洁的自己在他们当中就像是一只小绵羊，虽然占据了体格优势，但智力、经验，以及狠辣程度则完全不是对手。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转头看向苏知远，发觉后者正在打量着手中仅剩的另一颗眼珠。
    在发觉苏知远时不时的像捏弹力球似的捏上一小下时，小宝几乎窒息。
    他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念头：
    如果说那些队友是可怕的怪物，那么......阿远算什么？
    这可是将那些怪物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男人！
    别人不说，就说甄建这倒霉孩子，来的时候爱耍小心机被阿远发现了，然后就被全程针对性吊打。
    先是被一枚破硬币吓得一晚上睡不好觉，然后门上又被画了一个两倍大的血手印，还造谣说女鬼偷画他。
    他喉咙滚了滚，用同情的眼神瞥了眼柜子里即便想死不瞑目也没机会了的甄建，忽然觉得这个人也蛮可怜的。
    他的资质看上去还不错，可无奈碰到了阿远。
    就在小宝无意间瞥到甄建染满鲜血的手后，他的眼神忽地就移不开了，那只手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小宝刚张开嘴，还未来得及提醒苏知远。
    下一秒，那只手猛地窜起，扣紧了苏知远的手腕。
    “阿远！”小宝大声示警。
    苏知远也似乎被这样的场景惊到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动。
    在小宝无法名状的恐惧下，箱子中的甄建居然挪动着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缓缓站了起来。
    小宝急中生智，抡圆了手中的的矿泉水瓶，就朝着“死而复生”的甄建砸去。
    看来......已经变成鬼的甄建就是苏郁安排的杀手锏了......
    就是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击准头奇佳，正打在甄建血迹斑斑的头上，发出“咚”的一声。
    可毕竟是矿泉水瓶，威力有限，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让他的身体晃了晃。
    甄建张开嘴巴，两只空空如也的眼眶里流出的血泪都灌进了嘴里。
    就在小宝以为他要一口咬下去，结束阿远的传奇经历时，一阵异常沙哑，而又含糊着血泡的声音响起。
    “救救我！”站起身的甄建痛苦说：“我还没死......咳咳......我......我还活着！！”
    他的口中不断向外咳着血泡，阴暗未知的环境中，搭配这样的场景，以及这样的声音，根本无法让人冷静思考。
    但苏知远接下来的表现再次刷新了小宝对他的认识。
    他脸色平静的看着那张被血污遮盖了原本面容的脸，拍了拍甄建的手，“我知道你没死，你还有脉搏。”
    苏知远的声音充满了说服力，甄建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了。
    “你先把手松开，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势。”顿了一会后，苏知远又说。
    甄建剧烈喘息着，不知是痛得，还是因为苏知远说的话，总之，他慢慢松开了扣紧苏知远手腕的那只手。
    两只血窟窿一样的眼洞望着苏知远方向，似乎是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但当他的手离开苏知远手腕的瞬间，小宝看着苏知远十分从容的解下挎在腰间的相机包，然后将背带在手上缠了几圈。
    小宝瞪大眼睛，不清楚苏知远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苏知远像挥舞流星锤一样将相机包抡起来，然后在小宝极度震惊的眼神中，重重砸在甄建的脸上。
    “砰！”
    毫无准备的甄建没站稳，被砸的直接摔回箱子里，高挺的鼻梁歪成了好几截，鼻血止不住的向外喷。
    苏知远小跑上前一把扣上了箱子上的挡板，回头对小宝喊道：“快跑！”
    小宝还没反应过来，苏知远已经跑到了门前。
    就在苏知远抬起腿，准备一鼓作气将这扇碍事的木门踹开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咚咚咚。”
    声音不大，也不算很近，但就是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苏知远抬起的腿又放了下去。
    小宝更惨，直接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
    小宝虽然动不了，但思维还十分清晰。
    他竖着耳朵听了几秒钟，发现这声音并不杂乱，像是带着某种明显的节奏。
    这节奏很怪，听着听着，小宝失去知觉的双腿竟然跟着打起了节拍。
    鼓点？
    不像，小宝飞快思考着。
    这声音要比鼓点重一些，可他对乐器并不了解，所以无法辨认出这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咚！咚！咚！”
    节奏越来越快，每一个拍子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自觉咽了口吐沫。
    轻快的节奏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猛烈，直到最后“咚”的一声。
    这一声彻底惊醒了小宝。
    甚至就连苏知远的身体都不自觉一抖。
    二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一声......与之前所有的声音都不同，这一声......很近，仿佛就在身后！
    小宝颤颤巍巍回过头，身后几米远的位置的墙上挂着暗红色的窗帘，毫无疑问，发出声音的东西......就躲在窗帘后。
    会是什么？
    他瞳孔一蹦一蹦的。
    陈瑶么？
    还是......类似箱子里甄建那样的东西。
    他到现在都不确定甄建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其它鬼东西。
    极为强烈的压迫感让小宝口干舌燥，他动也不敢动，仿佛已经认命了。
    直到苏知远走上去，一把扯掉了窗帘。
    后面......
    小宝微微睁大眼睛，是一整面巨大的镜子。
    但真正吸引他视线的，却是镜子里映出的景象。
    一个踮起脚尖的女人。
    虽然只是一道简单的背影，但不难看出女人优美的身姿与极佳的控制力。
    女人站在一处类似舞蹈教室的地方，身影挺拔，却背对着镜子，昏暗的光线下，一言不发，显得十分诡异。
    “是陈瑶......”小宝不做他想。
    最终之鬼的出现甚至令小宝忽略了眼前景象的不合理之处，镜子中的景象明显是改造之前的音乐教室。
    这时，镜子仿佛失去了反射光线的能力，而成为了穿梭两段时光间的媒介。
    镜子外是现在，镜子内是10年前。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宝渐渐注意到镜子内其他位置的异常，原来镜子里不止陈瑶一个“人”。
    十几个黑影矗立在四周，如同朝拜一样，对着最中间的陈瑶。
    镜子内有光溢出。
    不强，与微型电筒的散发出的光芒类似。
    借着仅有的光亮，小宝依稀看清矗立的黑影中有几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还有两个学生。
    他缓缓移动视线，从左至右，直到他看清了一个男人的半张脸。
    是......周大生！
    是周大生没错！
    散发出光亮的微型电筒就掉在他的脚下。
    就和其它死掉的人差不多，他的眼睛诡异的向上翻着，眼角也夸张的挑起，临死前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但很显然，他并不完全是被吓死的，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下巴，以及舌头。
    狰狞的血迹铺洒在他们胸前，如同一场血腥的盛宴。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但如此多的尸体集中在一起，还是以这样类似祭祀般诡异的景象。
    恐惧向四肢百骸蔓延开，然后如藤蔓一般将小宝紧紧包裹，压迫的他喘不过气。
    在腿恢复知觉的瞬间，小宝就动作僵硬的朝苏知远奔过来，只有在苏知远身边，他才有安全感。
    “阿远！”小宝咧开嘴，正要向苏知远寻求安慰的时候，后者一巴掌就抽了过来。
    他力道控制的极好，在即将碰到小宝脸的时候，又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宝惊恐的看向苏知远，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不该过来？
    他发现苏知远的视线不停在镜子中游走，似乎并不固定，而且......他还在苏知远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严肃。
    这可吓坏了小宝，在他的印象中，阿远绝对算是临危不惧的代表人物，甚至有些时候还能当着死者的面，开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疑惑地将视线投向镜子中。
    几乎，立刻，他脸色刷的就变了。
    镜子最中间的位置......空空如也。
    陈瑶......不见了！！
    而通过苏知远的脸色，小宝就明白，他也没有找到陈瑶究竟去了哪里。
    比鬼出现更恐怖的是什么？
    是鬼出现后，又突然消失了。
    你完全不清楚它下一秒会在哪里出现。
    或许是你的衣柜，卫生间，甚至是床下，被子里......
    最强烈的恐惧......来自未知。
    “嘎吱——”
    二人几乎同时转身，因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摩擦声。
    就像是一根磨损严重的绳子，难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