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深渊

    那个晚上阿远曾提醒自己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房间，他现在还能记得阿远强调这件事时的眼神。
    但没过多久，后者却像没事人一样睡下了。
    不但睡下了，而且睡得极为舒适，换了好多种千奇百怪的姿势，令小宝大开眼界。
    想来是阿远那时已经意识到了线索在笔记本上，而且通过笔记本，了解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才有恃无恐。
    “阿远，”小宝凑过来，好奇问：“笔记本我看过，上面只是记录了别墅虐杀案的来龙去脉，可......”他抬起头，“这和学校任务有什么关系？”
    苏知远偏头看向窗外，夜还未深，远处不时有车辆鸣笛声响起，半个身子笼在黑暗中的苏知远没有立即回答。
    小宝的身体逐渐反馈回一种不舒服的信号。
    他不怕说骚话的苏知远，就怕后者忽然安静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让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隔阂，即便苏知远没有刻意的表现出来。
    但小宝清楚，二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苏知远愿意，他是可以融入自己的生活的，可如果他不愿意，那么他的另一面中是没有自己的位置的。
    好在距离小宝心中这根弦绷断的前一刻，苏知远终于开口了。
    “笔记本上的内容变了，”他说道：“之前的信息消失了，原来空白的地方出现了有关这次任务的禁忌。”
    小宝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苏知远提到的那个词。
    禁忌。
    而不是......线索。
    “任务中的鬼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再次杀人，”苏知远转过头，说。
    小宝微微睁大了眼睛，思绪转瞬间又回到了任务里。
    浓妆女人死在了宿舍，大海死在了偏僻的男卫生间，李三死在了档案室，甄建死在了器械中心，而吴岚......则死在了镜中世界所代表的过去。
    的确，将所有可以确认死亡地点的玩家罗列出来，可以看出，没有任意两个人死在同一处地方。
    想必这也是阿远有底气，在夜里睡得那么放飞自我的原因吧。
    毕竟浓妆女人已经先一步，死在了那里。
    小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声问道：“还有......什么禁忌吗？”
    “有，”苏知远点点头，并不隐瞒，他望着小宝的眼睛，“但你没必要知道。”
    小宝听到这句话仅仅是迟疑了一秒钟，转而也就释然了，他点头说：“我明白了，阿远。”
    他心里清楚，以苏知远的能力来说，坑自己完全没必要，更没有难度。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对于苏知远的道理，除了与KTV有关的那一部分不大靠谱外，其它的还是十分可靠的。
    今夜的对话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小宝站起身，准备去给阿远续杯温水，但就在他的手指触及杯子的瞬间，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阿远，”小宝看着苏知远，目光中有些不加掩饰的迫切，“笔记本是上次任务的通关奖励？”
    苏知远回望于他，四目相对。
    “是。”
    “那这次的奖励呢？”
    没有得到回答，他只是诧异的发觉苏知远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这股视线......与平素里不同。
    空气一时间变得凝重起来。
    小宝仿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动也不敢动，几秒种后，他慢慢慢慢的伸出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着。
    他先是拉开了自己的外衣拉链，然后是几个口袋......
    最后，在贴近身体的一处隐蔽内侧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小宝甚至都没有打开，就老老实实的将纸递了上去，然后放在了苏知远面前的桌子上。
    没想到——
    苏知远看也不看笔记本，一双眸子依旧望着小宝的脸，眸中平静如海。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小宝觉得自己的魂都要飞出来了，两条腿不住打着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去。
    “阿远，”小宝苦着脸，“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在我身上，要是我知道，肯定早就拿出来给你了。”
    “我......我没有想独吞的意思......”
    小宝言辞恳切，就差赌咒发誓了。
    好在，苏知远最后移开了视线。
    脱离视线的小宝立即开始大口喘气，刚才那股如山的压力令他呼吸都几乎停滞了，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就连后背都被打湿了。
    他一脸忐忑的看向苏知远，像是个犯了错的学生，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老师。
    苏知远拿起笔记本后，并没有当着小宝的面打开，而是收进了口袋里。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小宝心中一凉。
    但他也无法为此辩解什么。
    在深渊里阿远救了自己多少次，他已经记不得了，没有阿远，他怕是早就凉了，可现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虽然......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阿......阿远......”他貌似不死心的开口，可没想到，刚一抬起头——
    “吱嘎——”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苏知远站起身，先是抻了抻褶皱的衣角，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脚步踏在楼梯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比较沉闷，听得小宝心中愈发难受。
    没了主意的他等了一会，直到上面没了声音，他才慢吞吞的挪动脚步上楼，他心里明白，这件事要怪只能怪自己。
    他与阿远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何况是在深渊这样的鬼地方。
    阿远肯收留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换位思考，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他作为苏知远，会怎么想？
    他也会自然而然的怀疑是对方想独吞。
    信任......总归是有限度的。
    更何况是这种，可以救命的东西。
    小宝来到二层，自己临时收拾出来的睡觉的地方就在眼前，他叹口气，默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阿远没有主动赶自己走，已经为自己留足了面子。
    还好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下就一个小包。
    小宝拎着包，回头看了眼这个说不上多熟悉的地方，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他在卧室的门把手上留了张纸条，上面提醒苏知远别忘了冰箱里的排骨和鱼。
    尤其是排骨，一般模式下保存不了多久。
    就在小宝转身准备离开时，卧室门忽然开了。
    一道影子拉的老长。
    “今晚如果你没有把它交出来，猜猜看，会发生什么？”苏知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死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