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双黄金眼

    已入冬，天越来越冷。
    好在蜀地和两湖地区的赈灾粮陆续运达，京师和青州等地的灾情终于得到了彻底的缓解。
    陆续有灾民开始踏上返乡之路，但仍有不少失去了亲人的幼童和老人急需安置，而京城的悲田院根本就安置不了这么多。
    便有一些人开始趁乱作恶，尤其是一些看起来身体还算康健的孩子，会忽然之间就没了踪迹。
    官府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查处，沈清扬便带着属下，连抓了几十个偷抢孩童的男男女女，直接拉到城门口当众斩杀。
    混乱的局面这才得以控制。
    梅雪不用再每天出门忙碌，便搬回内院去住了，只九儿空闲时还会出城去帮忙。
    这一日下着小雪，眼看天都快黑了，九儿还没有回来，梅雪便让梅刚驾了马车去城外接九儿。
    九儿到家时天已经黑透，平安和玉容等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梅雪还在房里写书稿。
    九儿毫无倦意，换身干爽的衣服就去吃饭，吃完饭就提了壶热水去书房看梅雪。
    梅雪抬头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九儿，就微笑着问她：
    “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九儿笑起来，边给梅雪倒茶边说：
    “可真的是有好事要告诉姑娘，今天把最后一批不能返乡的灾民也安置完了，尤其是那些没人愿意收留的老人和病残孩子，也都有着落了。”
    原来，剩在最后的这批孩童和老人，是二夫人黄清雅亲自带走的，据说是要安置在黄家位于京郊的几处庄子上。
    九儿又喝了两口热茶，长舒了一口气后对梅雪说：
    “姑娘，二夫人怎么看都和二爷不同，二爷最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出风头，倒是二夫人，一直都是低调做事。
    这下雪的黑夜里，又没人认得出她，可她竟然亲自去接人。
    我是亲眼看见的，一个浑身泥浆的孩子，她也不嫌弃，直接抱在怀里就带走了。
    若说是装的，那跟着她的刘嬷嬷总该心疼一下自家姑娘。
    可我看那刘嬷嬷，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连劝阻一句也没有。”
    梅雪就笑，问九儿是不是很喜欢二夫人。
    九儿点头，想了想又哼了一声说：
    “在蜀地的时候，二夫人还没嫁入咱们王府，便有许多人在背地里议论，说黄家高攀。
    林侧妃和二爷，更是做足了委屈的模样。
    如今到了京城，看不起二夫人的人就更多，就像当初对郡主一样，那些夫人和贵女们，惯会只做面子活。”
    梅雪点了点头，收拾完写好的书稿就准备去休息，边走边对九儿说：
    “虽然人人都看不起二夫人出身商家，可仅从她那一手好字，就能看得出她教养不差，心不正的人，写不了那样好的字。”
    九儿不懂这些，但仍点头应了一声，陪着梅雪一起去卧房休息了。
    隔天，李瑾之来丁香里看望梅雪和两个孩子，梅雪说起二夫人安置灾民的事情，李瑾之就点了点头说：
    “宋先生也说二弟妹是个实在人，这许多事情做下来，她竟是丝毫不曾张扬过。”
    梅雪想起黄清雅手上的那个紫玉镯子，就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瑾之显然明白梅雪在遗憾什么，但还是劝她说：
    “你是医者，我知道你的心情，但她若不向你求助，你还是不要插手他们的家事才好。”
    梅雪自然知道李瑾之说的在理，其实，就算黄清雅将来向她求助，她也不能明着伸出援手。
    李瑾桓和林侧妃，本就视她如眼中钉的。
    隔天，梅雪进宫去看望静安太后和晨阳公主。正给她们诊脉的时候，长乐郡主的侍女芸儿欢喜地进了宫，说长乐郡主诊出了喜脉，让她第一时间进宫来报喜。
    静安太后和晨阳公主俱都欢喜不已，都催促梅雪赶紧去沈府看望长乐郡主。
    芸儿也笑着说：
    “奴婢来宫里的时候，大人已经赶着去丁香里请梅姑娘了，不想姑娘原来在这里。”
    很是好奇沈清扬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梅雪想着想着就笑了，跟芸儿一起出宫往沈府赶去。
    沈清扬空跑了一趟，已经返回家中等待，梅雪看见他就道“恭喜沈大人”。
    沈清扬显然十分紧张且又欢喜，看到梅雪和芸儿都看着他笑，他瞬间便涨红了脸。
    长乐郡主噘着嘴躺在床上，看见梅雪进屋便抱怨：
    “我都说了没事，相公却非得让我躺着。”
    沈清扬的脸就更红了，梅雪也笑，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了握长乐郡主的手说：
    “郡主虽然一向身体康健，但你这是第一胎，天气又骤然变冷很多，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梅雪给长乐郡主诊脉，发现她果然就是有了身孕，而且已经快两个月了。
    又细细询问了长乐郡主的日常饮食，梅雪便对沈清说：
    “都很好，郡主身体康健，日常饮食就好，不要额外进补太多，以免将来胎儿个头太大不好生产。
    另外，并不需要总躺着休息，每天都到园子里走动走动才对身体更好。”
    长乐郡主就很高兴，急忙询问以后还可不可以骑马。
    梅雪被逗得笑了起来，沈清扬不等梅雪回答，就瞪着长乐郡主说：
    “你要是再敢摸一下马鞭，我……我就……”
    可看着长乐郡主瞬间红了眼圈的委屈模样，沈清扬说不下去了，转过身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芸儿端了茶进来递给梅雪，笑着说：
    “大人高兴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这会儿竟亲自跑到厨房去杀鸡，把厨房的几个大娘都给吓坏了。”
    梅雪被逗得差点儿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因为长乐郡主刚有了身孕，新年的宫宴她就没有参加。
    谁都知道长乐郡主是静安太后和晨阳公主的心头肉，连李瑾瑜和谢皇后也对她疼爱有加。
    所以，宫宴上，几乎所有女眷都在向静安太后和晨阳公主道喜，沈清扬跟着众人进来磕头的时候，几位宗室里的老封君也都亲切地向他询问长乐郡主的状况以示关心。
    二夫人黄清雅一直落寞地坐在角落里，梅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转开了脸。
    出宫时已是繁星满天。
    宫道幽长，梅雪走了好一阵，快到宫城大门口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二夫人黄清雅原来一直走在她身后。
    四目相对，梅雪不说话，黄清雅面色疲惫，勉强笑了一下说：
    “梅姑娘，你过年会去探望郡主吗？可不可以带我随行？我给郡主递了帖子，但还没有去过沈大人的府上。”
    梅雪沉默了一阵后才点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继续一前一后往前走。
    蜀王府的两辆马车旁边，先一步出宫的李瑾之和李瑾桓正并肩站着说话。
    梅宅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梅刚和九儿也在等着梅雪。
    李瑾桓不说话，梅雪也就不理会他，只对李瑾之点了点头便往九儿那边走去。
    梅雪很清楚，从林侧妃想让人勒死她的那天起，她和这对母子便再无和解的可能。
    至于面子上的功夫，李瑾桓既然不屑于做，她正好也可以省点儿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