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双黄金眼

    平安被梅刚裹在胸前的布兜里，一路上都不哭不闹。
    可一登上船，看见久未谋面的李瑾之，平安马上就大哭起来，边哭边对李瑾之说：
    “叔父，坏人们抢走了弟弟，我见不到他了。”
    李瑾之忙从梅刚怀里把平安解下来，然后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梅雪站在一旁，等九儿等人进去把梅嬷嬷安置好了，她才让玉容把平安抱走。
    夜色阴沉，借着舱房里的烛光，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黑影来往迅疾。
    梅雪知道，就是这些暗卫把他们一路平安地护送过来的。
    只要驶过江，他们就能到达两湖的地界了。
    李瑾之湿了个帕子递给梅雪让她擦脸，又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
    “京中有可能牵扯到的人，包括韩玉的父母，都已经提前跟着外祖一家撤走了，你不用担心。”
    梅雪点了点头，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后才问他二夫人黄清雅怎么样了。
    李瑾之没说话，只抬手指了指舱顶。
    梅雪便知道他们夫妻也已经安全了。
    宋志杰带了一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进来，对李瑾之和梅雪说：
    “世子，梅姑娘，这位是郑将军，王爷命他统帅两湖地区的兵马。”
    郑赫给李瑾之行礼，又客气地朝梅雪拱了拱手才说：
    “世子，梅姑娘，末将接到王爷的命令，天黑前已经控制住了汉口全城，你们可以放心入住。”
    外面的兵士已经拔锚准备启航，李瑾之请郑赫坐下，正要商议一些细节，忽然听到岸上传来呼喊梅雪的声音。
    梅雪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她听出那是沈清扬的亲兵刘奇的声音。
    “一定是郡主出事了！”
    梅雪来不及再说别的话，立刻转身往外跑去。
    宋志杰和郑赫楞了一下，也都忙跟着李瑾之追了出去。
    刘奇显然与护送的侍卫们激烈打斗过，脸上和衣服上血迹斑斑。
    他几乎就是从马背上跌下来的，跪在地上朝着梅雪哀求：
    “梅姑娘，郡主受惊难产，求你回去救她。”
    从洛阳赶到这里，就是快马也需要好几个时辰。
    梅雪不知道长乐郡主的具体情况，但也顾不得多问刘奇，只是撩起裙角就要下船。
    郑赫大惊，顾不得失礼，一把拉住梅雪的袖子大声说：
    “梅姑娘，你不能回去，追兵的主力离我们也就不到十里路，你若回去等于是……”
    李瑾之一声不吭地看着梅雪，宋志杰也连连叹气，劝梅雪说：
    “梅姑娘，京中有那么多太医，郡主又身份贵重，他们不敢不尽力的。”
    梅雪红了眼圈，咬了咬嘴唇才说：
    “郡主好武，一向身强体健，而且她的胎像也一直很稳，若不是出了严重的意外，绝不至于难产。
    所以，我必须回去。”
    玉容和九儿都从船舱里面冲了出来，九儿抱着梅雪的手臂把她往回拖，带着哭腔说：
    “姑娘，你不能回去。因为皇长子的事情，皇后娘娘肯定已经把你给恨上了。太皇太后又病着，护不了你，你回去就等于是找死……”
    阴沉了许久的夜终于坚持不住，大雨在这一刻倾盆而下。
    梅雪使劲掰开九儿的手，拢了拢脸上的湿发说：
    “郡主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和腹中的孩子也是沈大人能活下去的依靠，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说着话，梅雪又看向一言不发的李瑾之说：
    “替我照看好平安和姑姑，我一定能活下去，你不要担心。”
    雷声滚滚，已经淹没了刘奇在岸上哭求的声音。
    梅雪用力甩开又扑到她身上的玉容，转身就往船下跳。
    郑赫刚要去抓梅雪，李瑾之伸手拦住了他。
    夜雨肆虐，两匹战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瑾之咬着嘴唇闭了闭眼，转脸看向宋志杰说：
    “宋先生，你安排暗卫们全部返回京城，一定要确保梅姑娘的安全。”
    玉容绝望不已，靠着九儿坐在甲板上哭泣。
    只往回奔驰了一刻多钟，梅雪和刘奇便迎面遇上了追来的官兵。
    由刘奇出面，再加上羽林卫的腰牌，梅雪和他几乎没有耽搁，就又继续往前赶路了。
    追兵们继续往前，其中一个士兵边抹脸上的雨水边大声问上司：
    “大人，你说那个女太医是不是疯了？她现在回去不就等于是找死吗？”
    可没有人回答他，扑面而来的只有越来越猛烈的风雨。
    天光大亮时，梅雪和刘奇才赶到洛阳城外。两个人都是浑身湿透，也不管路人的惊诧和议论，一路飞奔到了沈府。
    雨过天晴，正院的石板地面还是湿漉漉的。
    好几个太医满脸愁容地聚在院里，院使郭云清刚从屋里出来，便被几个同行给围住了。
    郭云清摇头，连连叹息着说不出话来。
    芸儿狼狈不堪地从屋里追出来，哭着跪在郭云清的脚边哀求他再想想办法。
    大门“咣当”一声被踢开，刘奇在前，梅雪紧跟着他跑了进来。
    芸儿欢喜地惊呼一声，飞快地爬了起来去迎梅雪。
    郭云清等人愣愣地看着梅雪，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有人喃喃说：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虽只是身份卑微的太医，可他们常年伺候在宫中，总是能最早知道那些皇室的隐私。
    这位梅姑娘也太胆大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京城，可现在居然又掉头回来了。
    长乐郡主气息微弱，沈清扬呆呆地抱着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梅雪一把推开沈清扬，飞快地掀开了长乐郡主身上的薄被。
    只看了一眼，梅雪就喜极而泣地大声说：
    “还有羊水，快，快，准备滚水和热烧酒，快一点！”
    沈清扬如遭雷击般地清醒了过来，他跳起来就往外冲，把守在门外的刘奇给撞了个仰面朝天。
    然而，终究还是空欢喜一场，因为梅雪用尽了办法，长乐郡主都没能醒过来，而且气息越来越弱。
    看到梅雪气馁，沈清扬绝望地跪在床边，搂着长乐郡主默默地流眼泪。
    其实也只是喘了几口气，梅雪就发了恨地睁开眼，咬牙注视着沈清扬说：
    “只能给郡主剖腹了，这样的情况下，至少孩子可以活下来，但是郡主的安危……”
    伺候在一旁的芸儿和几位产婆都吓得惊叫起来，沈清扬失神地看着梅雪，反应过来后就疯狂地摇头：
    “不，不，我宁愿陪着他们娘俩一起死，我不能看着长乐独自去死，我不能……”
    梅雪并不听沈清扬的，她一把将沈清扬推倒在地，流着泪冲他大吼：
    “滚，出去准备止血的汤药，尽量多和尽量好的止血药粉，马上去！”
    沈清扬在梅雪的逼视下落荒而逃出了卧房，芸儿颤抖着接过梅雪手里的匕首放进了滚烫的烧酒中。
    艳阳高照，院子里的石板地很快就干透了。
    沈府上下一片欢腾，郭云清和几位太医仍不舍得离开，想等梅雪收拾好了后与她交谈几句。
    梅雪洗漱换衣后也不敢耽搁，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又进了长乐郡主的卧房。
    沈清扬抱着女儿坐在床边，眼神不停地在女儿和依然昏迷不醒的长乐郡主的脸上来回徘徊。
    梅雪走到床边坐下，给长乐郡主诊脉后才松了口气说：
    “真是万幸，郡主出血不多，脉象也已经平稳，只要后面不发高热，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清扬红着眼眶点头，看着梅雪低声说：
    “梅姑娘，谢谢你，你是为我的妻女冒险返回，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梅雪摇了摇头，并不接沈清扬的话，只是对他说：
    “沈大人，先是有人把皇长子在梅宅的消息透露给了坤宁宫，紧接着郡主就在自己府里意外受惊。
    我很怀疑这是同一个人在故意布局，而且他很可能还要继续作恶。
    所以，等郡主醒了之后，我希望你能腾开手去查清楚。”
    沈清扬咬牙点头，还未等他再说话，芸儿就又惊慌地跑了进来，哭着对梅雪说：
    “梅姑娘，陛下来了，还带了好多内侍卫。”
    沈清扬忽地一声就站了起来，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芸儿就要往外走。
    梅雪一把抓住沈清扬，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说：
    “沈大人，你既然说要保护我，那就不要和他起冲突。
    正好，我也很久没见过陛下，也该去给他请个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