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漫画家

    岸本齐史面无表情地下车，东野响面无表情的目送他离去，司机面无表情的开着车，三个人间没有一个想说话的。
    回到家里之后，时间到了晚上十点钟。
    他从楼下看了看卧室，灯光熄灭，秋宫明美入睡了。
    东野响轻手轻脚打开大门，走进玄关，换了鞋子后，他考虑再三，打电话给了鸟山明，倾诉了自己面临的问题。
    “《红辣椒》让读者很不满，我有些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看到不喜欢的内容，略过就好了。所有人都无法保证，喜欢的作者画的作品永远精彩。
    《红辣椒》的反响如此剧烈，打破了东野响的认知。
    “哈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鸟山明还没睡，他在处理一些工作，接到电话后就乐了，干脆将工作放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回答道，“你也知道《COWA!》吧？”
    东野响回答，“当然。”
    这是鸟山明《龙珠》完结后连载的短篇漫画。
    鸟山明说道：“那你就应该知道，你现在所遇到的问题都是我遇到过的。
    读者们不希望看到《COWA！》，他们希望是另外一本《龙珠》，另外一本《阿拉蕾》。
    连载《COWA！》的时间里，不少老读者邮递信件，质问我是否在认真画漫画。
    鸟山明还是鸟山明吗？
    现在的你比自己的弟子鸟秋野未来差远了。
    总有人会这么说。”
    东野响瞪大了眼睛，“可是，我没有听说过这些事。”
    连载《COWA！》的时候，一切都风平浪静。
    他不知道在背后里，鸟山明也曾经受到质疑。
    鸟山明回答，“大概是我的读者都长大了吧，不过你也在面对着，别人拿尾田荣一郎与你相比吧？”
    “没错……”东野响郁闷了。
    他站起来，长叹口气，“《COWA!》连载期间都是这样的，被人关注的味道不好受啊。直到《KAJIKA》、《沙漠大冒险》连载时，才没有人在意这些是鸟山明的作品，让我得以轻松的创作。”
    东野响走到阳台，享受着夏季的风，认真的倾听。
    “所以，东野君，”鸟山明接着说道，“会有不满《红辣椒》的这种情况出现，是因为读者对你的期待太高了。
    「这是鸟秋野老师的漫画，一定非常有趣。」大家会这样想。
    《棋魂》等长篇漫画、《言叶之庭》等短篇漫画，长久以来给读者提高的阈值。
    现在看不懂的《红辣椒》出现，他们的反馈就很剧烈了。”
    东野响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了。”
    岸本齐史完结《火影忍者》之后，新漫画《SAMURAI8～机侍八丸》因为不好看而腰斩。
    读者们的嘲讽、不解比其余的漫画更严重。
    因为你是岸本齐史，所以就要承受过高的期待，这种期待得不到满足，便会转变为不良舆论。
    鸟山明说道：“你要么画读者喜欢的作品，要么画自己喜欢的作品，这很好选，不是吗？只要敢于承担后果。如果你不是鸟秋野，这部漫画很可能无法连载。”
    东野响头脑越来越清楚了。
    鸟山明看的非常清楚，坚定的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自己和他相比，就差了许多了。
    今天夜里，曾经的助手岸本齐史找他排忧就难后，他也找了自己的老师鸟山明取经。
    “哈哈。”东野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jump漫画家们的传递。
    鸟山明不解，“你怎么笑起来了？”
    东野响面带微笑，“我是觉得能成为老师的助手真是太好了。”
    鸟山明有些害羞了，“你……你这家伙……突然这么肉麻干什么？让……让我怪感动的。”
    “嘿嘿。”
    ……
    一段插曲之后，鸟山明突然说道：“《红辣椒》我一看就不适合jump，也不适合集英社的其他杂志，这是受众非常小的漫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过，非常有趣！是我今年看到的最有趣的漫画了！”
    漫画题材是为了娱乐，只有很少部分有文艺作品。
    读者是为了放松的，不是来陶冶情操的。
    这就是《红辣椒》失败的原因。
    鸟山明却很喜欢《红辣椒》，他写惯了热血漫画，看到了独一无二的内容，就看的上头了。
    或许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工作又清闲起来，他就有了时间将精力放在精读、漫画上。
    鸟山明用心了，也就能体会到这部漫画的深味。
    《红辣椒》就故事来说非常简单，但漫画的细节却是特别多，在这繁多的细节里，总和成了精彩到满分的构图。
    他猜想，鸟秋野应该是早就画完《红辣椒》的。要不然多到可怕的内容，周刊漫画就给作者的时间远远不够。
    这是画工上来讲。
    分镜上，就更是厉害。
    天马行空的不同的梦，看上去是分散的，八竿子打不着，但其实一直紧扣主题，伏笔埋的草蛇灰线。
    梦到下一段梦之间，衔接到毫无缝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就已经到了另一个梦的世界。
    就这点来说，比《千年女优》更要不留痕迹。
    至于一些小的优点，比如人物动作的张力、镜头的连贯、多种镜头的特写，就不用多说了。
    “《红辣椒》是你的炫技之作吧？多年画漫画所学到的集大成者。作为老师，我会给你满分的成绩。因为分数也只有满分了。”鸟山明不吝赞美之语。
    “炫技？是有一些吧。”东野响回答道。
    这样的漫画，一般人是画不出来的。只有富有经验一直精益求精的漫画家，才能挑战一二。
    鸟山明说道：“请你继续画吧，我很期待后续的内容。”
    “当然了，老师。”东野响回答。
    东野响与鸟山明深谈一番，彻底放下了别人的不满声，他只需要继续连载就好。
    ……
    “尾田老师的《海贼王》真有趣啊，《死亡笔记》也是，只是《红辣椒》我还是看不懂了。”
    金子岩叹口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jump摊开放在茶几。
    他是电影人金子修介的儿子，受父亲引导，对文学作品非常向往。
    高中同学们都在排斥《红辣椒》，他却能耐下心来，认真地看这部漫画。
    只是钻研之后，依旧看不懂罢了。
    金子修介放下报纸，看了眼儿子，“看不懂的漫画？我来看看。”
    他随手拿起jump，“有什么好看不懂的，不就是漫画吗？”
    “「红辣椒」、「DCMINI」这……”看到漫画内容后，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正襟危坐起来，“这是筒井老师的《盗梦侦探》啊。”
    双手捧着jump，金子修介非常吃惊。
    1996年的时候，他看了《盗梦侦探》，这奇妙的世界深深吸引了他。
    于是他就扣门拜访筒井康隆，希望能改编这部。
    筒井康隆非常配合，他对电影改编的企划也很热衷。
    郎有情，妾有意，本来是圆满的结局。
    可是认真做了准备后，金子修介发现，以他的能力，很难将《盗梦侦探》的故事讲清楚，充满想象力的梦境也很难拍出来。
    最后考虑到经费的问题，这个企划只能流产了。
    这也是金子修介少见的碰壁。
    “漫画版的《盗梦侦探》，真是离奇。”他感觉自己没睡醒。
    让无数电影人折戟沉沙的作品，有了漫画版吗？
    “我得好好看一下了。”他喃喃。
    “这里的内容是，时田浩作听了千叶敦子的训斥，为了证明自己，挽回局面，戴上「DIMINI」进入冰室梦境的内容吧。”
    时田迷失在梦境里，成了机器人。
    千叶敦子跟着进入梦境，她从高空落下，变成了腾云驾雾的孙悟空。
    梦中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这里的镜头真好啊，放在电影里，一定是让读者惊艳的片段。”捏着下巴，金子修介忍不住感叹。
    漫画接下来，青蛙、人偶、招财猫、狸造型的装饰品、变成人样的家电物品、大头公仔、兽面瓦、机器人、服饰店的假人模特等等物品在城市间游行。
    “这些都是人们抛弃的东西吧。”
    鸟居与佛像，招财猫与兽面瓦，代表了宗教和传统文化。
    家电也是不断在更新换代。
    这些东西与新时代截然相反。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在梦境中，天空明晃晃到让人不舒服。
    “冰室的脑海里原来是这样另类的噩梦啊。”
    一般的噩梦，都是充满阴森的，漫画里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给了金子修介别样的新鲜感。
    在城市中，千叶敦子没有找到冰室的踪影。
    梦的边界破碎了，她顺着边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个破败腐朽的世界，从下水沟，再到充满根系的洞窟。
    千叶敦子最后发现，这里原来是冰室被树根密布的腐朽身躯，她刚刚是在冰室的体内穿梭。
    “真是富有想象力，这是谁画的？”
    看到这里，金子修介忍不住了，他向前翻着，看到了鸟秋野未来这个名字。
    “好熟悉……”
    ……
    千叶敦子顺着树干飞了上去，看到了反对「DCMINI」的理事长的脸庞。
    原来一切的幕后黑手是理事长。
    树根开始抓捕她，在危急关头，千叶敦子醒了过来。
    她来找理事长对质。
    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在梦境里。
    为了躲避理事长的追踪，她不时变为斯芬克斯飞到天空中，不时变成美人鱼游在大海里。
    最后变成匹诺曹，眼看着另一个孙悟空自己，被满天蝴蝶抓住了。
    她也陷入了多层梦境里。
    “嘶～”金子修介很震撼，只看这一段，《盗梦侦探》独一无二的风格确实保留了下来。
    但明明是原著没有的内容。
    “筒井老师的文字很难传达和重建视觉感受，我为此苦恼了很久。
    要让《盗梦侦探》电影看起来有趣，实在太难了。
    只是一部漫画，居然画出了独立于《盗梦侦探》之外的娱乐感。太了不起了！”
    漫画在这里结束，他有些意犹未尽，想接着看下去。
    现在的内容足够精彩，但之后的内容，才是《盗梦侦探》的精髓。
    “有下一话吗？”金子修介指着jump问儿子。
    “这是最新的内容了。”金子岩摊开双手表示没有办法。
    “那真是可惜啊。”金子修介咂咂嘴，惋惜起来。
    “对了，有前面几话《红辣椒》内容的漫画杂志你还留着吗？”
    “有的，我准备认真看，就没有当垃圾扔了。”
    “那好，你帮我拿过来吧。”
    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摞漫画杂志。
    一共有5本，400页的jump蔚为壮观。
    不过金子修介也只是看《红辣椒》，到用不了多长时间。
    30分钟，认真看过《红辣椒》，他拍案叫绝。
    “能看出来鸟秋野老师思考了很多东西，一开始的梦境大游行是在远离人群的沙漠里，象征着远离人群。所以我刚刚的猜测没有错，这些游行的主体，全部都是被人们抛弃的东西。”
    “它们进入了城市里，未来又会怎么样呢？我很好奇。”
    他放下了jump，为《红辣椒》而感动。
    之后他才将视线放回到jump上。
    “难道还是类似于《红辣椒》的漫画吗？”
    他是知道jump的，《龙珠》也是他以前热爱的漫画。
    只是随着年龄增加，改变了兴趣爱好。
    “我来看看吧。”
    “《火影》、《海贼王》……都是类似《龙珠》的漫画……”
    “等等，这个也是鸟秋野老师的作品吗？”
    “是叫《死亡笔记》？”
    ……
    东野响起了个大早，他开始晨跑。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邮箱里已经有今天的报纸了。
    顺手张开报纸，他就看了起来。
    “「平均失业率5.4%创新高……」才5.4％吗？还有下降的空间。”
    “「女星与男友曝尸荒野，疑似黑帮灭口，警方已结案。」这种事基拉也没办法啊。”
    “松下空调的广告……广告女王藤原纪香真是亮眼。松下空调销量又要上涨了。”
    “「读《红辣椒》有感，无与伦比的天才之作」……”
    “响，”看东野响在漫不经心看报纸，秋宫明美问道，“有什么重要的新闻吗？”
    “都是老样子，没啥新奇的……”
    “等等！”
    “《红辣椒》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