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传

第11章


  
  帝寻、逐月与丰际赫相顾骇然,逐月道:“师傅,这样可是会重创那绿伊的。”
  
  含星不应,只道:“欣月身体不宜长时间劳累,舒意,你陪她去歇会子吧。”帝寻便命丫鬟领着二人去厢房歇息。
  
  这边见女儿女婿走了,含星长长叹了一声,道:“绿伊此人,手段非常,所以要一击即中。当年在云间城就是一念之差,才纵虎归山,令欣月病痛缠身,受尽折磨。”
  
  帝寻问:“师妹果真是心疼之病?”
  
  含星点点头,道:“我用尽办法也查不出缘故,怀疑是蛊咒。本门不善此道,所以为师很是头疼啊。”帝寻等又是一惊。
  
  丰际赫忽道:“师傅,绿伊和小师妹有什么恩怨?”
  
  含星道:“当年云间城主奉母命来含星苑提亲,你们是知道的。后来为师嫁女,你们也曾随去云间。可还记得婚宴上那个疯癫的巫女?”
  
  三人不约而同点点头。含星叹道:“她就是绿伊,舒意的远房表妹。因为对舒意暗生情愫,极是嫉恨欣月。为师当年便看出她戾气甚重,所以命你们先回蜀,自己留下与她斗一斗。此女多次破坏欣月夫妇感情,欣月念在她一片痴心不与她计较,倒令她得寸进尺,竟起了意要谋害欣月性命。幸而为师暗中周旋,才护得欣月安全。最终,绿伊扬言要和欣月斗法,输的人要永远离开云间城。”
  
  逐月道:“她要与师妹斗法?云间一派自来修习剑道,与术数似乎不甚精通啊。”
  
  含星道:“她不知从哪儿学来些旁门左道,幸而邪不胜正,那场比试,她输了。于是她自食恶果,离开了云间。那时她身负重伤,为师本以为她命不久矣,欣月从此也可高枕无忧。没想到,一个月后,欣月传讯于我,说时常心痛难忍,多方延医无果。为师匆匆赶赴云间,这一年来费尽心思,仍是无济于事。算得绿伊七夕将见于京,这才赶来长安。欲以七降阵捕其魂魄,捉其肉身,迫其为欣月解咒。”
  
  帝寻与逐月齐声道:“徒儿自当尽力。”
  
  丰际赫心中却一直在琢磨:师傅要找的绿伊和天目山下的绿伊是否为同一个人?按照白鹿的说法,帝寻应也认得那个卖酒的绿伊,为何不见他提及此事呢?
  
  这时,冰和回来了。他满头大汗,道:“禀少爷,倪府管家说白鹿姐姐随倪小姐到月皇寺上香去了,不在府中。”
  
  帝寻双眉一轩。冰和拭汗道:“管家给了我一封信笺,说是白鹿姐姐留下的。说要是少爷您派人找她,就把信转交给来人。”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信封递于帝寻。
  
  帝寻打开一看,念道:“俗子畏扰神仙事,请君另觅道中人。”
  
  含星一奇,笑道:“好一个未卜先知!她的本事是你教的么,我倒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对周易上了心。”
  
  帝寻道:“且不提她。现下到哪儿再找一个人来掠阵?”
  
  含星略一思索,道:“无妨。就让你小妹撑上片刻,我可在一旁助她。”
  
  帝寻与逐月相视点头。
  
  又说了会儿话,含星由徒弟三人送去休息,帝寻逐月前去寻蓝萝。
  
  丰际赫在客房待了片刻,思前想后,甚是心烦意乱,便往后园散步。
  
  崔府庭院幽深,这样漫无目的转了许久,忽听到前面有说笑之声。丰际赫极目望去,只见翠树掩映中露出楼阁一角,原来是一座建在半山上的亭台。逐月在上面喊道:“师兄,若无事便上来赏赏画吧。我哥和公子舒意在作美人图呢!”
  
  丰际赫便走上去。
  
曼珠沙华
  帝寻与舒意正专注于丹青,逐月、谈慕、蓝萝三人在一旁观战。丰际赫道:“我错过什么没有?”
  
  逐月笑道:“来的极巧,他二人才刚刚开始画。三局分高下,师兄也来品评品评。”
  
  丰际赫道:“我不通此道,不敢乱谈。”
  
  谈慕笑道:“含星大师门下皆全才,谁不知道?丰相公就别谦虚了!”
  
  蓝萝道:“丰公子,你从倪府来时,可见着白鹿?”
  
  丰际赫道:“小姐带她去月皇寺上香了。”
  
  蓝萝道:“你下次见到她时,请代我向她问安,转告她崔氏女永不敢忘她的恩惠。”丰际赫心中虽有疑惑,却又不便多问,便应下。
  
  谈慕问:“表妹,白鹿对你有什么恩惠呀,你们只见过一面罢了。”
  
  蓝萝淡淡道:“没什么。今天上午她的演奏让我领悟到了很多妙理。”逐月见妹妹对谈慕态度不似往常,心下很是奇怪。
  
  帝寻与舒意都已完成地一幅画。几人细细看去,只见帝寻绘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坐在蘅芜架下,手持团扇,意态慵懒,似是午睡未醒,眉目依稀便是天外阁的佳音娘子。舒意画的乃是欣月身着黄衫倚在池塘边的朱栏上,逗弄着水中的锦鲤;丽人身后的亭子上悬着“芙蓉”二字,原来取景自云间城有名的芙蓉湖。
  
  逐月先笑道:“好画!好风物!令人如沐春风!”
  
  谈慕道:“哎哟,两般皆妙,难分高下,真叫人作难。”
  
  帝寻道:“城主的画静中有动,意境悠远,是我略逊一筹。”
  
  舒意淡然道:“不敢。我刻意渲染,却忽略了人物神韵,本末倒置,乃肖像画大忌。”
  
  蓝萝道:“既然各有所短,便是平局。如何?”
  
  逐月笑道:“那便开始第二局吧。”
  
  众人都无异议。丰际赫道:“这一局不妨请二位画同一个人,也好有个比较。”
  
  谈慕道:“这是个好主意。眼前便有一位,就画表妹如何?”帝寻与舒意相视点头,一同起笔。
  
  蓝萝闲来无事,便又将方才那两幅画细细看了一遍。她纤细的眉毛轻轻拧着,偶尔看一眼舒意,心中不住琢磨:以公子舒意这般精于丹青的人,作画时怎会犯此大忌?更何况,画的还是妻子的肖像!
  
  两个哥哥来找蓝萝说七降阵的事时,曾约略提到事情原委。由于女孩子的天生敏感,她有些怀疑含星有关绿伊的说辞,甚至有一丝同情那个因爱成恨的女子。
  
  那需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她痴狂若此?
  
  第二幅画不久也完成了。帝寻的画中,蓝萝在花园中荡秋千,微风起处,美丽的 少女正飘在空中,裙摆摇曳生姿,很是活泼明快,只渲染着一片浅浅的兰草作为背景。舒意的画中也是幽深庭院,锦绣花园,只是树下的秋千上却没有美人,只卧着一把团扇,扇子上压着一朵红色鲜花。
  
  帝寻浅笑道:“公子舒意真是名不虚传。这般潇洒的意境,确非常人能想得出。”
  
  舒意朝蓝萝施了一礼,道:“因是初次见面,不敢随意揣度三小姐性情韵致。这才出此下策,以免唐突佳人,请三小姐勿怪。”
  
  蓝萝回礼道:“公子言重了。”
  
  谈慕挠头道:“这下胜负如何?”
  
  丰际赫道:“独具匠心,想必指的便是城主的这种手段。帝寻,莫怪我不给面子。”
  
  帝寻道:“哪里,我也心服口服。”
  
  舒意道:“是我取巧了。”
  
  谈慕道:“既然如此,第三局不如请二位各画生平所遇的一个奇女子。不一定要容颜美丽,但一定得凸显这个奇字。”
  
  丰际赫拊掌道:“好主意。城主和师兄都是当今少有的奇人,想必各有奇遇。”帝寻与舒意便又开始绘画。
  
  逐月拿起舒意画的秋千图,怔怔看着团扇上红艳艳的花朵出神。他心中升起一阵巨大的不安之感:这红花不正是天目山中白鹿所种的那些彼岸花么?舒意在扇子上画这么一枝鲜花,只是个巧合吗?
  
  逐月忍不住看向舒意,只见他一身如雪白衣在半斜的烈日下仿若远山顶上的坚冰,发上珠冠辉映着太阳的金色晃人眼目,他整个人也似乎是一粒明珠宝石,绚烂而尊贵,又带着些冷冷的寂寥。逐月一敛眼眸,心道:公子舒意果然是人中龙凤。
  
  这一次,是舒意先画完,帝寻仍捉笔勾勒。
  
  逐月等人看向那幅画,不由心魂俱震。画中是一片朱红的花野,美丽妖娆,一个浅绿衣衫的少女在画下一角,正俯身去拾地上的花瓣。这女孩侧着脸,辨不清面容,却散发出一种飘逸如仙、灵动如风的气息。铺满红花的画卷中,点着这么一点奇特的绿意,强烈的反差给人十分震撼的感觉。
  
  逐月心中一颤,他隐约猜到这个女孩是谁了。
  
  蓝萝默默看了片刻,问:“公子,这画中的红花是什么花?怎开得如此热烈?”
  
  逐月也望着舒意,舒意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道:“《法华经》中有言:‘乱坠天花有四花,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这就是曼珠沙华。岭南多山地,炎热潮湿,宜此花生长。”
  
  蓝萝点点头,轻声道:“这花美丽得有些寂寞,和这画中少女很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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