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意外

第12章


  我一惊,难道父亲早带人埋伏在此,要把他抓回去?
  父亲爽朗的笑声从雨疏风骤榭那里传来,他道:“暗月公子别来无恙?!小女在你那里吗?”
  晚词道:“谢小姐安然无恙,尚书大人放心。”
  父亲大笑:“我就知道公子是一等一的妥帖人,只是小女顽劣,怕叨扰了公子,下次一定谢罪。”
  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是怎么回事情,这两个人竟似约好的,一个是朝廷钦犯,一个是天子重臣,居然在这里把酒言欢,这唱的是哪一出?只听晚词道:“大人当真不饮酒?那么茶要不要?”
  父亲正色道:“我在办案之时从来不吃东西,一怕耽搁正事,二来也辜负了美食。”
  “那暗月就弹奏一曲,请大人雅正。同时也打发一下等待的枯燥时光。”
  “如此甚好,老夫洗耳恭听。”
  晚词又不知道从那里取出一尾焦叶古琴,调试音阶的当,他问我是不是要先到父亲那里去,我摇摇头,同时听得父亲道:“公子若怕小女打扰公子雅兴,尽可遣小女过来。”
  晚词微笑,手指在琴弦上一按,琴声“诤”一声送出,同时,他对父亲道:“不必!如此很好。”
  他的琴声婉转悠扬,忽如怨妇低诉,忽如壮士高歌,令人听来忘却了世间俗事,只将心放在了琴声诉说的故事之中,忽然,他的琴声转高,嘎然而止,把人的心吊在当中,上又不是,下又不是。他推开琴,道:“来了!”
  四下肃静,未几,听马蹄渐近,一个小厮滚鞍下马,赶来报:“内廷曹公公宣旨!”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匹红马上载着一个中年人,面白无须,穿着五品服色,后面还跟着禁军,想来这中年人就是刚才小厮所言曹公公。
  曹公公下马站定,手捧圣旨,大喝:“户部尚书谢承恩接旨。”
  其他人都慌忙跪了一地,父亲更是快步迎出水榭跪下叩头。
  曹太监把圣旨打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谢承恩私通钦犯,贪污公帑,纵女劫狱,更李代桃僵,欺瞒天子,罪犯欺君。着立刻削去官职,查抄家产,与罪女,以及钦犯唐暗月一起立即押入大理寺牢房等候判决,如有反抗,斩立决!钦此!”他念完,有点得意得看着父亲,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谢大人,还不接旨啊?”
  父亲站起来,一拱手:“敢问曹公公,这是谁的旨?是皇上亲自下的旨?”
  曹公公一楞:“你是罪臣,没资格问!”说完示意左右禁军上前把我们押走。
  父亲抬手:“慢!我是朝廷命官,我没有在供词上画押前还是无罪的,怎么不可以问?”
  曹公公看着父亲,下决心似的:“当然是皇上的旨。”
  “你当真看明白了,是皇上的?万一您眼花没看清楚可不得了,这可叫矫旨,是欺君,是死罪!!”父亲寸步不让。
  曹太监明显气短理亏“这,这,这是太后懿旨,口谕……这……这和皇上的圣旨没区别。”
  “好一个太后懿旨!太后现在还在后宫佛堂念经哪里给你的口谕!曹公公可敢跟我去面圣,看圣上是不是真要降罪本官!”
  曹太监急了,不想再跟父亲争辩,挥手让禁军上前把我们押了起来。禁军把我和晚词从画舫上押过来,看到晚词需要我架着才能移动,于是,到我面前,阴恻恻地说:“我以为是什么飞天遁地的神仙,不过是个死残废!”
  我担心晚词生气,可是晚词居然朝他一笑,说:“可是有另一个死残废在我面前比我残得更厉害,想比之下,我还能生儿子,不过他就……”说着向曹太监的裤裆部分看去。
  曹太监被气得半死,让禁军把晚词从我身边拖走,然后扔在水塘边的淤泥里,用半男不女的声音说:“我这个死残废就要看看你这个死残废是怎么死的!”
  十三、
  曹太监抬起腿朝他的膝弯里面踹去,他晃了一晃,还是站稳了,曹太监的瞳孔开始缩小,咯咯笑起来,像一只惊觉自己居然还能生蛋的老母鸡。“你不会有机会到大理寺展示你的硬骨头的,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说着,把手一挥。
  晚词淡淡地说:“你笑得很难看,不过你若知道你的命令已经没用的话,会笑得更难听。”
  曹太监咯咯的笑声忽然轻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在自己的手势做下去之后,那些禁军居然没有一点反映。只听晚词说:“夜豹,可以开始了。”
  禁军中出现了奇异的场面。大概将近一半的禁军居然对自己的同伙倒戈相向,四下里叮叮当当打成一片。曹太监惊道:“唐暗月,你在使什么妖术?”父亲几乎也在同时惊呼:“暗月公子,这是为何?”
  晚词勉力挺直了身子唤声:“飞鸽。”那时常无影无踪的飞鸽便“嗉”地出现,训练有素地支撑住唐晚词摇摇欲坠的身体。唐晚词这才舒了口气,道:“知道为什么叫三二一堂吗?那是因为有我们一共有四人,三成的人是鸽组,由飞鸽带领,负责收集情报和传递消息;两成的人是豹组,由夜豹带领,负责战斗和一切需要暴力解决的问题,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一成的人是虫组,负责潜伏在敌人内部,曹公公也许你身边的人,甚至你,就是我虫组的人。如果一个组织是十成的人,剩下的四成则负责经营和扩大组织的影响。哎,平时我一般不和人解释那么多,不过曹公公久居深宫,想必对这些微末的江湖事不会关心,趁这个机会,让公公也知道一下,免得在皇上那里一问三不知,要是为了这个被降罪可是不值。”
  曹太监气得快要昏厥过去,要是他有胡子的话,一定都吹起来了。他明白大势已去,自己无力反抗,只是一阵阵倒气。众人送了口气,忽听到一阵似管萧又比萧声沉郁诡异的乐声传来,让人听得心里发寒。身边传来细碎的人移动的声音,定睛一看,却是厨子、小厮、丫鬟等等的下人,神色呆滞,似在听从萧声的驱使,向我们这里聚拢来。晚词见状大叫:“快把耳朵堵上!”然而,已经太晚,父亲和他的随从中没有武功底子的人已经眼神发直,失去了神智。我撕下衣衫的边角,塞到耳朵里,但是那幽怨的萧声还是会钻到耳朵里。
  萧声中,一个女人站在水塘边的太湖石上,她长发披散,并没有挽髻,一块黑纱从头顶笼下来,一直遮到肩头;一身绯红的对襟长袍,又是及宽广的大袖;手没在这衣袖里了,只露出一管黑色洞箫。她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进来的,没有人知道。
  晚词见她,也不惊讶,只对她道:“你才是今晚的正主吧!请问姑娘可是来自东瀛?”
  女人的声音甜美,但是语气平板,那些词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让人凭生寒意。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来自东瀛?”
  晚词一指她的洞箫:“姑娘的尺八吹得神乎其技。你这尺八虽然外观与萧相同,但是吹口比萧要深而且弧度更大,声音也较洞箫沉郁。这尺八岂非东瀛的琉球国独有?”
  “我只是来放牧,没想到放牧用的工具还有那么多讲究。”她的声音依旧平板而清冷,“不过你说对了,这尺八的确是东瀛来的。”
  “放牧?”我说,“这里哪有牛马羊让你放!”
  “我不用放牛马羊,”她说,“我放的是人。很快,你们就要和他们一样,变成那个样子,然后应该被送到屠宰场去的去屠宰场,应该被送去做苦力的去做苦力。”
  看到她的出现,曹太监像看到了救星,神色肃穆地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垂首肃立。她没理晚词,只问曹太监,“那谢家的两只来了没有?”
  “到了,就在那里,”曹太监道,“那个劫狱的人犯就在那里。”他朝我一指。
  “好,很好。”红衣女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很好,很好……”
  “妖女!你想怎样?这大牢是我劫的,和别人无关!”我的声音已经发抖。
  她一直说着很好,很好,声音如同梦呓。曹公公好像得了什么夸奖,得意地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的脸左右开弓,霎时,我的脸紫涨起来。几乎在同时,晚词把曹公公一把扯开,等我再看清楚的时候,晚词已经回到原地,用一条白色丝绢擦着手,曹公公捂着脸弓着腰,一口牙几乎被打掉了半口,还有半口是血。“我出手一向比我说的快。”他说,同时,眼眉间闪过一丝紫气。
  红衣女人也不搭话,开始吹尺八。那曲调幽怨如泣,忽然,那声音风骚旖旎起来,让人听得浑身发热。我只觉得心跳得飞快,有一种想脱光衣服让人抚摸的欲望。再看唐晚词,他的脸色绯红,明显在压抑着什么。而其他人,则眼神空洞,早失去了神智。
  那个神秘的女声似乎在耳边呢喃:“来啊,抱我吧!来啊,和我一起!来啊!来啊!”
  我像蛇一样扭近晚词,我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一脸淫迷的笑,丑态百出。我到晚词的身边,准备去解他的衣服,他出指如风,连点我几处大穴,却丝毫不能阻止我。
  “从来没人能躲过我的‘一声吹断江楼月’,就算是暗月公子也不行。”那女人说,“听了这首曲子就成了尺八的奴隶,全身的穴道都移了位置,只要人不死就一生被我驱使,除非她的血流尽,变成了死人。你看看他们,不多时,你和她就会和他们一样。”
  蒙胧间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些被她乐声迷惑的人已经互相扭在一起,搂抱在一起,和禽兽无异,有的已经要害受伤,但是他们都像没有知觉一样,像提线傀儡一样,听着乐声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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