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意外

暗月公子说。
  夜夫人是当今武林盟主沈叙飞的老婆燕夜来，要她的梳头盒子是做什么？如果说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应该就是拿赌杀开玩笑。
  然而赌杀的赌品真的很好。
  “一个月后我送到你府上。”赌杀不见了。
  众人发现没热闹可看便鸟兽散，那暗月公子却坐着没动，眼睛只是看着我。真是讨厌！这暗月公子想必是个登徒子，居然连女人的私房东西都要人去偷，我很不屑他。
  他身边的青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斗篷，像他这样派头大得吓死人的家伙居然用了一个红色的旧猩猩毡斗篷，看得出有些年头，颜色都不鲜亮了。斗篷像是个孩子的旧物，周围出的却是新做上去的上好貂皮风毛。青衣人把斗篷围在他身上，解开他腰上的一条宽绸带，把他从椅子上抱起来，走向赌坊外面的黑色马车。
  这人居然真的是重病在身，他真的像袁源说的那样是个瘫子？他为什么盯着我看？那眼神是如此……
  二、
  武林人士只要到了天下会就会有一碗饭吃。
  武林人士只要到了天下会就会有到达下一站的盘缠。
  武林人士只要到了天下会就会有干净的床褥。
  武林人士只要到了天下会就会有一副棺材，一块可做认记的墓碑，甚至，还有人替你收尸。
  所以，天下会是武林联盟总坛。
  武林联盟总坛天下会永远歌舞升平。
  盟主沈叙飞也永远是一副近悦远来，豪气干云的样子。很多人都诧异，天下会作为武林联盟总坛开销大得惊人，这沈盟主即便有再多的钱也经不住像流水一样花，他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心情，天天笑眯眯地看着这些钱飞快地花出去。沈叙飞不是大善人，也不是大傻瓜，他做的是一门很大的生意。
  人在江湖走，总有很多秘密，也知道了很多秘密，而且一般都有点绝技，绝药什么的。他们既然死了这些当然带不进棺材，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一般都会留给帮自己收尸人。事实上，因为江湖人士的漂泊特性，他们对入土为安的期待尤为看重，所以，帮助他们入土为安的天下会便继承了这些夭亡的江湖人士的一切，包括那些秘密。
  秘密是最好的武器，尤其是对某人不利的秘密更是最犀利的武器。沈叙飞是天下会的主人也是这些秘密的主人。他的天下会通过收尸这种看上去无比慈善的方式得到了无尽的财富，无上的荣光，还有无边的权力。
  所有人的秘密都在他手上，心里有鬼的人都很怕他，。他也一直很得意，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生意人超过一个江湖人。
  不过，沈叙飞是个很有分寸的生意人，一般他会用那些秘密去威胁谁，秘密在他那里保管着，大家都很放心。不过是定期交一点保管费，费用多少随意。重点是，这些费用绝对是你承受得起的。于是，江湖这几年太平得很。
  沈夫人叫做燕夜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燕夜来不会武功， 一点也不会。在她嫁给沈叙飞之前就是夜夫人了。那时候，她是名动京城的妓院“满楼红袖招”的老板娘。此后，她从良嫁了沈盟主，也不再是满楼红袖招的老板娘，却依旧是夜夫人。夜夫人的名号，在江湖上一点也不沈盟主逊色。满楼红袖招在江湖人心里，是那样一个心灵慰藉之所，是偶尔的停泊。只有在那里享受过了温柔的滋味后，你才再有勇气，精力和动力，继续闯荡江湖。
  夜夫人有能力和经验把天下会打造成江湖人士的世外桃源。她坐在主位，靠着自己的夫君，面白微须的沈叙飞，看着下首坐着的江湖豪杰，露着满意的微笑。
  姑娘们从后面舞蹈着出来，她们一个个纤腰盈盈，眼波也是盈盈，随着那靡靡的乐声，舞至人们面前。
  她们向宾客们举起盛满美酒的杯子，那些豪客们有的伸出手去顺势揽上她们的细腰，有的猴急地一把扯下她们的衣裳，露出里面颜色迥异的肚兜，更有的，直接就霸王硬上弓了。
  一个脸盘尖尖的舞娘舞近一个遍身黑色的男人，那男人裹了重重的皮裘，很怕冷似的，露出俊逸却淡漠的脸，满是病容和疲倦。身后则是一青一黑两个身影。
  这个人我认得，那日在好运赌坊跟赌杀赌骰子，要赌杀去偷夜夫人的梳头盒子的，便是他。
  天知道那冷淡疏离的脸有多讨厌，那种不可一世，优雅的派头让人觉得自己的卑微。有什么了不起，即便英俊，即便优雅，却要人去偷一个女人的私物，可想这人的人品不高。我白了他一眼，眼睛却在他的身上再也离不开。
  舞娘把手中的杯盏捧到他面前去，他却不伸手去接，只在她手上饮了一口，对着那舞娘露出一个微笑。这笑容虽然不大，却有融化一切的力量，我想这就是春风拂面吧！
  他对那舞娘说：“谢谢。”
  那女孩的脸一下子泛出春色，他的笑居然让这样一个久经风月的女人害羞，要是经常笑这还了得，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死在他手里。
  “暗月公子果然是倾国倾城。”夜夫人笑道，“连我的彩鸾都在你的笑容里面拜下阵来，真是罕见。”
  “夜夫人过奖，暗月一介废人，哪里说得上倾城？真是见笑。”他朝夜夫人笑道，满室的烛光在他的笑容下面都不甚明亮了。
  “公子何必过谦？彩鸾八岁入我门墙，从艺十年，还从来没在男子面子如此失措过，你是第一个。”
  唐暗月笑笑，不再答话。就是左近，一个大汉正待把彩鸾拉进怀里，却被彩鸾一个轻巧转身躲过。大汉想是多喝了酒，见女孩要躲更加添了性子，硬要把女孩抱在怀里。女孩子往唐暗月身后一躲，那大汉收不及力，向前一扑，跌了个踉跄，出了洋相，恼恨起来。左手一挥，掀翻了一个桌子，桌案上杯杯碟碟碎成一片。
  席间被这骤来的响声震住了，下人护院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收拾残局，更有好事的江湖客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前现两手。
  那大汉正在兴头上，嘴里便胡言起来：“老子就不信抓不到你！这残废就能护得了你？看——”话音未落，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变成了惨叫，“你——”
  唐暗月已经开口，脸色一沉：“你妈没教过你要怜香惜玉吗？”
  别人都只道唐暗月使了毒药或者暗器，我却早看出，他不过是用极快的动作朝大汉挥了下衣袖，那大汉的手肘已然脱臼。
  大汉晃荡着两条手臂疼着双脚直跳，酒醒了大半，知道对方武功骇人，自己得罪不起，只能把一肚子脏话咽在喉咙口，不知道有多憋屈。
  夜夫人见场面已经控制，闲闲道：“武帮主想是酒后失德，暗月公子小施惩戒也是应该。来人，送武帮主下去诊治。”从后面走出来几个人把大汉架了下去。
  沈叙飞朝燕夜来笑笑，举杯向众人道：“酒是好东西，我们喝酒！就算有点失态那也不失为大丈夫所为，是不是？”众人一阵乱应。
  于是，场面回复热闹，歌照唱，舞照跳。
  燕夜来手持一个小小海棠蕉叶杯向唐暗月走来：“暗月公子，夜来向公子赔罪了。是夜来招待不周，公子见笑。”作势就要把杯子送到唐暗月嘴边。
  我看了，不由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声音虽小，还是引起了燕夜来注意。
  “神捕小韩，鬼医袁源，穿道袍却又不拿拂尘的，想必是瑞璇道长了。”燕夜来道。
  “我有时候也拿拂尘，只是不经常拿。”我朝她道了声“无量寿佛！”算是行了礼。
  “今天真是好日子，三二一堂主人和瑞璇道长都能光临倒是不多见。怎么也不提早知会一声，我可以安排更加好的接待。这次的礼数可真是粗疏了。”燕夜来的应酬功夫是不错的，简直一流。
  “多礼了，我一个小小出家人，要什么好接待。”我打着哈哈。
  “可是道长刚才好像是有所不满啊！”她还在不爽刚我的表现，“夜来这里比道长的修真观可是差多了，还请道长指教。”
  “修真观不过是出家人修行的地方，哪有这里这么有声色？”我回敬。
  “哪里啊，江湖上都说，那修真观才是人间仙境。一般人要是去过一次，可是死了都值得。那可不是那欲仙，欲————哈哈，哈哈”她站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
  传言就是这样越传越玄乎的。我那修真观在她嘴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的地方，似乎比勾栏还不如。我正待反击，却见唐暗月已经举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都是暗月给夫人添乱了，暗月自饮一杯谢罪。”他把杯子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沈叙飞抚掌大笑：“暗月公子真乃妙人！”
  于是，气氛大好。
  三、
  红泥小火炉微烫的炭火气息混合着袁源亲手调制的药膳羊肉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捕快小韩夹一块羊肉，放入口中，闭上眼睛，认真咀嚼了两下，咽入喉中。稍候，他叹息了一声：“你说，我将来审问犯人的时候何必用刑，只消饿他几日，然后在他面前放上袁源制作的这一味，还怕嫌犯不招吗？”
  袁源抚掌：“既然有我的羊肉，又何必饿他两日？好的菜品是能让已经吃饱的人又感到吃的欲望的。”
  我大笑：“小韩，你又输了该罚。”
  小韩倒也爽快：“行，你便划出道儿来吧！”
  我眼睛一转：“罚你在这天下会的别院中找出那生色犬马之所的五种特征。”
  这下轮到袁源大笑：“果然有修真观观主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