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乘坐珠城的死亡电车

第256章不必珍惜的相遇,不值惋惜的离别


    二月渐到尾声,寒冬却不曾褪去。
    凉风刺骨的网教街道,行人不多,氛围显得凄冷。
    那只灰色小猫再没有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而他,也再没有在这里遗下足迹。
    “C筠,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先回去啦。”
    “嗯。”
    “傻瓜,不要有事啊。”
    小心难得说话没有调侃的意味,只因芷筠出事当晚她也在医院的长凳上担忧得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让芷筠与死神掠过。
    自从渐渐放下对自言自语的疯子的畏惧后,芷筠与友人出夜街的次数频密了起来。那晚凌晨,女孩与三个友人到了富运唱K,直到凌晨2时半才离开K房。才步出弥敦道的行人道走了一个街口,过马路时,芷筠被一辆灰白色的五人车迎面撞到,轿车煞了车却无法阻止悲剧发生。芷筠被车撞至倒地,立即被送往广华医院。送往医院后,医生证实芷筠并无生命危险,不过左腿轻微受创,留院休养三晚才出院,刑事控告的事情,就交由了亲姐处理。
    幸好这数天是新年假期不用上学,给予了时间让芷筠休养。数天以来的出外归家,只有小心也会陪伴在旁。她甚至把这一周的补习时间也延迟了,就是为了能照顾知己。
    芷筠站在奶路臣街的全华大厦大堂门口,早晚只有摄氏十数度左右,踏入十时的街道人烟稀少。
    女孩终究还是很在意。
    怎么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本来,阿加和芷筠一个星期总会有三四次的见面,最经常的是在根记粥店遇到,有时候也会逛个街,看个电影之类的,有好几次芷筠也会深夜打电话给阿加,聊至天荒地老。他俩的关系仿佛暧昧,却永远保持适当距离,如一对亲昵的兄妹。总之,那段什么也是快乐的。
    可是自从芷筠在弥敦道发生车祸以后,阿加便再没有找过她。芷筠也狐疑过阿加是否遇到了点棘手的事情,于是不断的致电找他,他却从未接听,电话也只是一个剔。
    其实,女孩有种颇为负面的感觉。尽管阿加可能连自己发生车祸也不知,女孩总感觉被离弃。
    就算有要事要办,留下一个消息很麻烦吗?
    不过,反感的背面便是担忧,以及挂念。
    这次,女孩步离了全华大厦的苍白大堂门口,往着那熟悉的方向走。穿着的黑色卫衣只是勉强能够保暖,尤其是在刮起风的街道……
    她一愣,凝望着灯火通明的餐厅。
    “根记粥店”的招牌有点褪色,女孩也有两个星期没有光顾过粥店了,当然上一次也是与阿加一起。
    最接近门口的二人卡位站着一个身影,他似乎正在结账。桌上又是一如往常的,一碗鸡粥,半杯豆浆。
    芷筠内心泛起一阵激动,盯着徐徐推开玻璃门,低着头的男孩。
    他……怎么了。
    由于受到颇大的震撼,女孩吭不出声,只是注视着他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男孩肯定察觉到目瞪口呆的女孩,却不声不语的转身离开,脚步甚是急促而不再犹疑。
    芷筠不解他的举动,一直跟随着,男孩却不曾回头,仿佛不认识这R本少女。
    “阿加!”
    他一直走一直走,步伐不沾犹疑的旋律。
    右腿尚肿痛的芷筠每走一步都感受到针刺般的痛,她却不曾停下来,无数的问号从疑惑的海接连涌现。
    “你停下好吗……”
    阿加停下脚步,却不回头。他站在硬胶地砖的边缘,这里正是他俩相遇的花园街公园。跟半年前相仿,空无一人,却少了灰猫,还有一个温柔的黑发男孩。
    自从那次于足球场的对话后,阿加便不再染黑发,头发回复自然的灰金色,显得冷酷得来带点帅气。
    此际的他表现极其古怪,让芷筠猜不透。
    “你这个星期去了哪,你知不知道人家会担心啊?”芷筠焦心的道,走到了男孩的跟前,情绪如泛起的浪。
    阿加的额头、脸颊红肿,有多处瘀伤,情绪却依旧淡然。他仍旧穿着那件黑布外套,孤独的身影在黑夜里显得沧桑。
    如果不是被别人出尽全力拳打,皮肤是不会留下那么严重的瘀伤的。女孩没有听说过阿加跟他人有仇口,为人也和蔼友善,与党派不会有任何瓜葛……
    到底,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加不言不语,髪阴遮挡了他的双眸,或许他根本没有看过女孩一眼。
    女孩深呼一口气,镇静自己,再吐出一句话:“阿哥,你遇到咩事啊,为什么你……比别人能打?”
    “关你什么事。”阿加扬起嘴角。
    阿加的态度一反往常的好哥哥形象,此际就如陌生人般,震撼着女孩的心灵。他到底怎么了……
    此际,狐疑着的女孩留意到男孩的左手一直下垂。
    “你的手怎么了……”芷筠揪心的想把他的左衣袖拉起,男孩却把手缩开:“没事。”
    他的左手应该有点事情。
    芷筠固执的,扑前抓着他的衣袖,男孩脸露不忿:“不要搞我。”
    女孩却强硬的拉开了衣袖,目睹手臂的情况后,双眼睁大:“你……你……”
    男孩迅速后退,把衣袖扯回原位,别过脸,咬牙切齿。
    “为什么会这样……”眼前的芷筠喘息起来,泛滥的情绪涌来。
    男孩的左手背满是血痕,似乎是刀片造成的,伤口已经结焦,也使那刀痕拼凑的一个英文单字更显清晰。
    私生子。
    “为什么……”芷筠目睹男孩不动的左手,也判断得出他的左手关节甚至手骨也受了重创。她一直把男孩当作一个重要的人,目睹他受伤害也骤感忧心。
    “在蓝桂芳,几个Y国佬笑我『杂种』,他们要搞事情,我就奉陪。”男孩轻笑,语气平淡如水。
    “所以他们把你打成这样?还用力在你的手刻字?你有没有报警──”
    “你不要再问。”男孩不冷不热的语气似乎在抑压着汹涌的情绪。
    芷筠也知道阿加偶尔也会到蓝桂芳喝酒,也知道“杂种”对混血儿来说是极度的侮辱,尤其是有童年阴影,曾被虐打的他。
    但是……女孩接受不了。
    “人家说你,你就和人家打架啊?”芷筠崩溃起来,语气忧心得来带点责备,“你不用管其他人怎么说……为什么你要介意人家的眼光啊……”
    女孩不解。她知道男孩曾经在年少的时候,被歧视被调侃……
    但她还以为,足球场的那一晚,自己的劝告能够把男孩从梦魇里拯救,不要再介怀这些闲言闲语……
    男孩再次遇上惨剧,真的让她感到无比的虐心。
    男孩低头不语。
    “你那么瘦,怎么打得过别人,为什么要打架啊?”芷筠这句说话出发点是充满好意,却挑起了男孩的敏感神经。
    “我喜欢打架。”阿加搁起笑容,语气锋利如冰,“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指指点点?”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女孩错愕半秒,呼吸逐渐急促,面红耳赤:“我是你的谁?我担心你啊,一个星期不见了知不知道我好怕──”
    “怕?我的事不用你管,就算我被人打死都不关你的事,回去西洋菜街弹你的烂吉他啦。”阿加步往公园的长凳,简直目中无人。
    一向待芷筠如女朋友的阿加,蓦然说出如斯凉薄的说话,让少女心如刀割。
    “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女孩从后追赶,抓住了他的衣服摇晃,“你真的很固执──”
    男孩下一秒的举动,是女孩始料不及的。而下一秒,也摧毁了这一段关系,彻彻底底。
    女孩倒了在地上,手按着左边的脸蛋,鲜血从刀痕涌出。
    那是一个三公分长的伤口,不算深,却割碎了女孩清纯的心。
    芷筠的左腿根本尚未康复,刚才男孩的右手使劲刮过来,把女孩撞到了地上,此际左腿的痛撕心裂肺。
    男孩手提那支钢笔……不。那并非钢笔,女孩从来也误会了。那是一把貌似钢笔的刀片,只是刀尖被笔盖遮盖。
    女孩,一直以为阿加很重视自己,刚才轻蔑的语气已经让她大感震惊……怎么……怎么此际……
    阿加用刀刮伤了她的脸颊,甚至把她推倒在地,似乎使用了十成的气力。
    要建立一段信赖的关系需要多久的光阴,要摧毁之却不花毫厘。女孩彻底的心碎了。
    “你闭嘴!”阿加不断的喘着气,双手颤抖着,“你以为你很明白什么是杂种?你不会明白,你永远都不会,因为你不用承受我的童年!你以为你自己什么都知道,你给我听着,你什么都不知道!”
    女孩当然不会明白,当一个人被骂杂种的时候,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有多么的虐心,多么的无能为力。
    芷筠的质问,或许无意的触动到男孩深处的伤疤了。
    有些人,总会有着无法疗愈的伤口,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而自己却如可怕的梦魇。
    泪流满面的少女,震愕得说不出话,只是躺在硬胶地板上,虐心的哭号着。凉风刮来,凝结女孩不再跳动的心。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是我阿妹?那么白痴?哈?”男孩失控的怒吼着。
    男孩说到,一切是女孩一厢情愿的幻想。
    “我从来没有当过你是我妹,”他猝然喊道,“你只不过是我无聊解闷的人,人与人从来都是这样!”
    脆弱的心就如被插上千刀万刀,芷筠涕泪俱下,不敢直视这冷血的混血男。
    “什么阿刊,什么咩摩羯座,哈!这些那么低能的名字,只有你这样的傻逼才会作的出!什么23.5度,真他妈好笑,什么25.5度,环保啊?老是在这说说说!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
    “不会……”芷筠喘息剧烈得气管急促收缩,缺氧的她眼前发黑。男孩的每一句,都是刺心的切肤之痛,并非体弱的少女所能承受。
    她只是不明白,怎么世上就没有一种纯碎的关系。
    “哮喘妹,我当你是千奈的替代品而已,傻──”
    “够啦!”芷筠哭号不断,脸上混杂鲜血与哀伤的浪花。
    替代品。
    女孩知道,阿加曾经有一个亲生的妹妹。
    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被利用作填补这段关系……
    男孩独步往着马路的方向走,竟然弃女孩于不顾,剩下无法呼吸的女孩,瘫倒在地上。
    泪流不止的女孩接近窒息,她好不容易才从裤子里端出激动药,往嘴里喷。
    不止的泪,并非药物能治的……
    阿加不知,芷筠的父亲在她很少的时候已经回到R本工作了。从来缺乏父爱的芷筠,一直很渴望有个哥哥,可以慰藉她那脆弱的心灵。她为自己改了“摩羯座”的名字,只是寄望自己终可以遇到一个可以保护她的哥哥,他就是“阿刊”。
    她也曾天真的以为,阿加就是上天给她的一份礼物。
    原来,自己不过卑微的替代品。
    其实,什么甜言的誓言,什么蜜语的承诺,在某些微不足道的摩擦下,也只会成为虚浮的谎言。
    不必珍惜的相遇,不值惋惜的离别。
    ​怎么,宁愿相信希望的人,最后终究剩下遍体鳞伤的灵魂?
    那种窒息的感觉,从不会忘记。天再没有亮起来,简陋的公园承载的,也不再是甜丝丝的回忆。
    一幕幕的什么,成为灰白的画面,仅剩深不见底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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