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蓦然回首

  
  情况真的是很紧急，等张浩宇把人交给早已候立多时的妇产科专家时，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医生都皱了皱眉。张浩宇脑门上全是冷汗，一个劲地追着医生问，不会流产吧？大人会有危险吗？
  
  其中一个老医生忍不住，回头呵斥他：“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先干嘛去了？弄得这么狠，能不出事吗？”说罢，就让人推顾晓汐进诊疗室。
  
  张浩宇愣在走廊上，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拳打在雪白的墙上，手背上青筋暴胀。林惟彦，你个浑蛋！他想自己是确认好林惟彦对顾晓汐的感情，看到他们那么甜蜜幸福，他才甘心放开那份牵绊。装作不在意地，去祝福她的婚姻得到美满。可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老早就知道林惟彦来者不善，但是那只是邵氏而已，对吧？为什么会牵连上晓汐？为什么你们最后都会令她难过，甚至是受到伤害？
  
  张浩宇此刻心里一片混乱。伟岸的身影伫立在诊疗室外，手足无措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里的半点气宇轩昂，神采斐然。等苏雅汶来了，他也只是挥手让她去落实封锁消息的事。
  
  “要不要我准备点什么？她这么匆忙从家里出来，想必都没什么换洗的东西吧？”苏雅汶看着张浩宇那张痛心纠结的脸，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闻言，有点发怔，看着苏雅汶就有些感激：“好的，你去办吧。另外，可能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苏雅汶从来没见过张浩宇用这种感激的目光看自己，那一刻豪气顿生，恨不得拍胸脯保证。
  
  “说什么辛苦啊。没事的！”她想自己就是跑跑腿，前后照料下，有什么辛苦？真正苦的是里面那个，还有，就是眼前这个。哎呀，老天，净折磨他们了！
  
  张浩宇看着她一脸认真，背梁骨挺得绷直，眼神挚诚，差点要拍胸脯的模样。他低头笑了笑：苏雅汶，谢谢你！
  
  苏雅汶抿嘴一笑，又马上发现时机、地点不对，马上把笑容收回去。“那我去办事了啊！”她马上撒腿往外跑。
  
  苏雅汶心里挺高兴，她真不是幸灾乐祸什么的。她高兴，只是因为张浩宇说谢谢。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这比奖金来得暖人，她喜欢。但是她得一个人在心里偷偷地乐呵。在医院，还是顾晓汐情况未明的状况下，她的快乐就有些罪恶了！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加诸在别人的痛苦上，她虽然不好看，但还是内心纯良的。
  
  顾晓汐的手机一直在响。张浩宇在第一个来电的时候拿起来看，是林惟彦。之后他就任凭电话一直响着，嘴角浮起深深的寒意。难道现在，此时此刻，你才在意这个妻子了么？张浩宇知道，他会和林惟彦好好算这笔帐，不过那得等顾晓汐身体好了之后。他视为珍宝的女子绝不能这样被人肆意伤害，他绝不允许。绝不！
  
  林惟彦真是气疯了！他不是不知道昨晚晓汐心里是恨他、怨他、怪他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之后他是被她的冷漠反应给伤到了。那些激烈的缠绵里，他只想传递给她一个讯息，那就是：他是如此深爱她！可是为什么她会不信他呢？
  
  等他醒来，她竟然走了。林惟彦仔细地扫视过家里，她甚至没有带包，连钥匙都是整齐地码放在玄关处的白色小匣子里。她走得很匆忙，可能还穿得很少。林惟彦心里一阵抽搐，她这是做什么？离家出走？
  
  他打她手机，家里依旧是静悄悄的，看来她只带了手机。林惟彦苦笑了下，他们才新婚不过一月，她就连一句话都不给自己地走了？纵然自己有做得过的地方，可是她为何不能站在他的立场体会他此刻的痛楚么？他一遍遍地拨打着她的电话，听着枯燥的嘟嘟声。甚至到最后，他已经不抱希望她会接起来，可是手指还是下意识地不断按下去。
  
  他清楚自己是不能失去她的。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他和她之间已经游客很深的裂痕。那道裂痕，曾经他只是单纯地以为是她对邵睿泽的那种感觉。可是现在，在这样一个冰冷的早晨，空落落的家里，他独坐在窗前，他一直知道她要的是什么，而自己只是把复仇的事加在前头。他不是不想和她一起和煦甜美地过平凡日子，但那得是复仇以后。但是他始终没有让她认同这一点，或者说在她来说，也许是永远不会认同这一点的。
  
  他要找一个人，并非难事。但是如果偏生有人刻意要不想让他知道，也就难了。果然遍寻整个上海，顾晓汐可能去的地方，可能找的人，都没有消息。SAM只是眼神望在别处，夫人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张浩宇的。林惟彦心里一沉，他想起那张令他怒火中烧的照片。她难过的时候，竟然不是找自己倾诉？而是他，张浩宇！
  
  “要不要我去联络下张浩宇？”SAM看出他几分心思。
  
  林惟彦的手指轻抚过那串精致而冰冷的钥匙，神情清冷。“不必了！我自己找他。”
  
  他当然要找张浩宇。张浩宇知道太多，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和邵睿泽联手？晓汐最后联络过他，毕定也是被他带走。林惟彦有些头痛，但又有几许安心。在张浩宇的保护下，晓汐应该是安全的。
  
  可是真的是安全吗？
  
  当医生一脸严肃地走出诊疗室，张浩宇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那眼神冷冷的，难道小孩子就没了？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还是很令他紧张。潜意识里他知道，如果顾晓汐知道真的没了这个孩子，肯定会非常非常伤心！虽然昨天她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想要，可是张浩宇分明记得很清楚早上她的电话里的那种紧张急迫。
  
  “快，我流血了。孩子怕要保不住了！”那语气带了几分哭腔，在睡意朦胧的清早不吝于一颗炸弹，惊得他立马跳下床。马上穿衣出门，飞也似赶过来。他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要快点送她去医院，保住这个孩子，保住晓汐！他清楚，晓汐也是拼了命要保住这个孩子的。
  
  “医生，怎么样？”张浩宇那般情急的模样，看得老医生也慢慢松缓下表情。推了推鼻梁上眼镜，“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必须在医院好好静养保胎，你们年轻人也太不懂事了！”
  
  最后估计又想起顾晓汐身上那些瘢痕印迹，气又上来了。真是不懂得怜惜老婆，搞成那个样子。老太太才不管他什么人呢，照样狠狠地瞪了张浩宇两眼，然后带着一群医师护士出去。张浩宇懒得解释这不是自己的过失。只要晓汐安然无恙，这会儿就是指着他鼻子骂他个三小时，估计他也会笑嘻嘻地应着：对，您教训的是！是我不好，下回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当顾晓汐被人送回来的时候，他心里那个滋味难受啊！那眉眼的灵动哪里去了，惨白到极点的面色，浑身萧瑟的气息，都让人心疼到无法呼吸！然后当他握住她的手，朝她微笑：晓汐，孩子好好的。那边顾晓汐马上有了神采，空洞的眼瞳里有了内容。偏过头紧紧地盯住他俊美如斯的笑容，真的吗？她呐呐地，有些不能置信。
  
  那一夜的激烈她是知道的，当林惟彦一次次撞击她身体的时候，心底里泛上的恨意让她一直沉默着。也许，这就是这个孩子的命！但是她心里是苦涩的，终究她也是不忍的。
  
  在那隐隐的疼痛里，她清楚地知道是那里。是孩子孕育的地方，而不是身体上那些瘢痕的痛。她强忍着，轻声下床，穿起大衣的时候她已经直不起腰。等到趔趔趄趄地挪出天御的大门，她已经冷汗淋淋。那一刻她知道大腿内侧有血淌下来。好想哭，她哪里舍得不要这个孩子？拼了命，也是把这个孩子保住。不管今后和孩子的父亲有什么交集，她现在只要这个孩子平安！
  
  幸好，真是太好了！她眉梢里带着喜悦，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母性的温柔里面。张浩宇立在一旁看得有些发傻，那一刻他有点迷糊。怎么他就觉得和这个孩子，特别的亲？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个小小的胚胎躺在晓汐的子宫里，冲他乐呵呵地笑呢？
  
  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他完全沉浸在这种美好里，丝毫不觉得手机在震动。直到晓汐发现，示意他接起来，张浩宇才无奈地走开去接手机。
  
  “我是林惟彦。”那头是林惟彦沉着有力的声音。张浩宇漫不经心地应着，他知道林惟彦肯定吃准了他会有顾晓汐的下落。
  
  “林董，你好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心里自是想好了对策。
  
  果然，林惟彦开门见山：“晓汐，她还好么？”
  
  张浩宇猜到他会去查通话记录，他的必然是查不到的。但是顾晓汐的，林惟彦是有本事知道的。最后电话打给的是自己，所以他才那么肯定地问。
  
  “你们吵架了？”他故作惊讶地问，“早上她很早打给我的，语气很伤感，说了没几句就挂了。我以为她只是和我发发牢骚呢？结果，真的是吵架了么？晓汐不在家里吗？你也找不到她？”
  
  末几句，他分明是提高了声调，有些着急上火的样子。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张浩宇义正严词，紧紧追问。林惟彦涩涩地笑了笑，张浩宇什么心思他焉能不明白？但是话到这个份上，明显是不肯告诉他晓汐在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