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

    翌日一早，杨便领着项道来请。
    嬴政、赵子虎与刘邦，包括吕雉也算在内，十二人共搭乘了三辆马车，出东门，前往项家庄。
    马车走得并不快，还在城门接受一番盘查，花了大半个时辰，它们才算真正停歇下来。
    大伙下得马车，便见一大片辽阔的草场，被一圈木制围墙和一座塔楼样式的大门给圈起来。
    赵子虎随同管事项燕与亲爹众人，被引进大门一看，估摸着，光这草场就起码有三亩了。
    木围墙两个多人高，比不远处的县城城墙矮了小半截。
    塔楼其实也不算高，就跟他们东巡搭建的行营正门楼一样，前后都有弓箭手来回巡视着。
    草场内放置了一辆足可容纳三人驾马、挥戈的，外观古朴、威武的战车。
    战车周围是四匹驽马正在悠闲地散步、吃草，草场另两处，也有十来匹骏马在活动。
    这些马只能算毛色、骨相还行，能看出些许矫健之姿来，但较之赵子虎他们骑来的那十匹良驹而言，是远远不及矣。
    “诸位请！”
    由草场中穿行而过，众人才算来到真正的项家庄，与其说它是私家庄园，倒不如称之为堡垒更为恰当……
    依水而建的高墙厚壁，稍微打望一眼，便让人感觉绝对要比草场还大上一倍不止，隐约可见楼阁有序坐落其间。
    项梁说要亲自接见，便是于这堡垒大门口等候，而做为未来家主与首席谋士，项羽、范增亦自然跟随在侧。
    “这几人？”
    看着打头朝自己走来的嬴政，那龙行虎步的架势，还那几乎要呼之欲出的霸猛气度，项梁不禁有些心惊。
    下意识瞧了瞧左右，他听见范增亦喃喃声，表示“不俗矣”，项羽则是震骇地怔了怔，满眼直泛精光。
    莫非，他真的是……
    这个念头刚浮起，又被压下，项梁再观察着赵子虎、吕雉等几眼，随之心怀忐忑地展颜笑了，迎上前一大步：“欢迎、欢迎！”
    “我乃这项家庄的家主项梁！诸位不辞辛苦，来投鄙庄。是看得起我项梁，项某荣幸之至！且随我进内堂吃些水酒再叙……”
    众人一见项梁，也都纷纷揖手，露出笑声，嬴政当先道：“项家主有礼了！我名赵真，洛阳人士。此为吾儿赵子虎、媳吕雉……”
    见他们还带着女眷，项梁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可笑，若真是嬴政亲至，那对方也太糊涂、荒唐了。
    再听刘邦也来了，他更不禁直摇头，打趣的道：“怎么，刘亭长是沛县混不下去了吗？也要来投奔我项家？”
    刘邦哆嗦着左腿，嘿然一笑：“没错拉！我现在追随赵家主了。他们去哪，我就跟着往哪儿钻！”
    “哈哈哈……”
    这下子，别说项梁了，就连范增、项羽，以及龙且等，都因刘邦这话而被逗得哄然大笑。
    他刘邦何许人也？可是四川郡闻名遐迩的“大人物”，据说除了萧何谁也不服，现在竟亲口表示，要追随别人，岂不好笑。
    “诶！我说这也没什么好笑的吧。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也！”对于项家庄众人发笑，刘邦鄙夷地摆了摆手。
    “这么说来。赵家主的身份可是不简单呀？”项梁饶有深意地又冲嬴政一打量，而后让开路，将所有人往里引。
    “请！”
    “请……”
    知道项梁是在试探，嬴政、赵子虎也没答复，更神色淡然处之，跟着大步走进项家庄。
    广亮的大门内，是一处宽敞的庭院，青砖铺就的庭院正当中，摆着一个古拙的大鼎。
    这个大鼎初看约摸有六尺以上，形方、色青赤而四足，正面中央铭刻着个别扭的甲骨文字。
    文字周边的纹饰，像是一副古地图，地图中有划分出许多山川，四围还有不少云海萦绕。
    嬴政一见到这个大鼎，首次表现得有些不太淡定，目光凝重的问：“项家主啊！你这个鼎，莫非是……”
    “哦！它啊？只不过是我着人仿造出来的一个摆设。赵家主见多识广，难道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不成？”
    仿造？！
    赵子虎听了就想笑，他是在咸阳看过九鼎其余八鼎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应该就是货真价实的豫州鼎。
    好嘛！
    这豫州鼎都被项家打捞上来了……
    就算是假的吧。
    项梁这意思岂不是在告诉人，他见过九鼎……
    仿造一个出来，是有问鼎天下的企图？
    念及此，赵子虎就更腻歪了。
    如今在场的人，能认出豫州鼎的应该没超过一个手掌。
    无论他和亲爹，都不能这么快表现得太过突兀，指认出项家什么来。
    否则，可能项家还有多少底细，都未探出来，就露馅了。
    正因此，他没有去看亲爹什么反应，而是呵欠连连，让人感觉对这鼎兴趣缺缺。
    嬴政自然也懂这道理，尴尬的笑着回应：“哪里？我只是看着这鼎颇为神异……”
    “又听闻传说，豫州鼎曾沉没于泗水之间，感觉有些疑惑，所以才有此一问的！”
    项梁好笑的摆摆手。
    范增亦摇了摇头道：“诶！传说仅仅只是传说。不能因我们项家庄建在泗水边上，就认定这鼎是那什么豫州鼎，被我们打捞上来的吧？”
    “长者说得在理……”
    赵子虎附和声道：“那什么鼎多重啊？这泗水多深啊？爹。你该不会以为，啥东西都像那鱼啊虾呀一般，轻而易举就可以捕捞上来吧？”
    “嗯！如此说来，倒是我欠考虑了。项家主！实在抱歉，还请海涵。”嬴政沉吟声，揖手告罪。
    “无妨无妨！”
    项梁不以为意地笑了，引领众人继续深入。
    只是，大家转身的瞬间，赵子虎察觉，范曾饶有意味地看了自己一眼，而项羽则盯着他的后背猛瞧。
    这叫赵子虎感受到，有股子前所未有的压力施加在身上，他心想，项羽这小子该不会是打算找自己干架吧……
    就因为我俩的身形看着半斤八两？
    他的纳闷，很快便得到解答。
    进入正堂后，众人分宾主落座，一边叫管事项道奉茶，项梁就一边和嬴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起来。
    话题不外乎是，“兄台在洛阳有何身份背景啊”，“为何会流落至此”，“又怎么会想到要投奔我们项家的”……
    这些问题，嬴政昨日黄昏与赵子虎、刘邦都讨论过了，自然应答如流，他却未曾料，项梁竟来了这么一句。
    “哎呀！赵兄啊。既然你也是一家之主，就别说什么投奔不投奔的了！我也没那资格，敢拿你当门客、幕僚……”
    项梁放下茶盏，声音透出真情实意来：“如若赵兄你真瞧得起项某，我们就交个朋友吧。你和家人也大可暂时安心在这儿住下，什么时候想走，我也不拦你！怎么样？”
    赵子虎可没管老爹和项梁在扯皮什么，早在项道将茶奉上来之时，他牛饮了一盏后，就拉着吕雉离开了正堂。
    刘邦见势，亦紧随其后而出，他也受不住如此正式的谈话。更叫他无言的是，那个叫范增的老头儿，总有意无意拿眼来瞄人。
    只不过，赵子虎三人前脚才出了正堂，项羽后脚就奔出来，断喝一声：“赵子虎！你叫赵子虎是吧？看你这样子，也挺厉害的。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你是……”
    赵子虎停住脚步，嘿然一笑，便听刘邦凑到耳边告诉了声，他登时故作讶异地问：“你就是项羽，你真的只有十三岁？骗人的吧。”
    “年岁大小不重要！就问你，比不比？”
    看项羽这趾高气昂，还拍拍胸膛的架势，赵子虎就乐了，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忽悠这小子去举鼎，外头前院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啊。
    他才懒得管“霸王举鼎”这典故发生在什么时候，项羽又还未成年，自己有欺负幼小的嫌疑……呃，好像自己并不比对方大多少的样子，问题不大！
    他只知道，要能坑死项羽是最好的，这小子非常仇秦，还是个“人屠”，几乎无法将之驯服。
    赵子虎旋即便问：“你先说，怎么比？”
    “很简单！比力气。摔跤、掰腕子……都可以！”项羽想也不想就回答。
    “输嬴呢？”
    “随你安排！”
    赵子虎闻言，忍不住瞟了眼，嘀咕道：“上次跟我打赌的是你。好像也认为自己不会输的样子！”
    刘邦嘴角直抽抽，郁闷的说：“上次我是玩手段，碰见你这么个直接拆台的。这次硬碰硬？赵小哥！你不一定赢得了。”
    “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怎么说他也是传闻中天生神力的项羽。”吕雉随之表示道。
    “所以，这次我支持你！小项羽。”刘邦冲项羽眯眼笑了笑。
    项羽却粗眉一挑，很是气恼，尤其是莫名其妙被人喊了声“小”。
    感受到他投射而来的、迫人的目光，刘邦随之缩了缩脖子：“我还是支持回你好了。赵小哥！”
    “那这样的话，你还是先回去把输赢条件都想好了，我们明天再比！”赵子虎也白了刘邦一眼。
    他感觉项羽似乎还没有开窍，这输赢条件的问题，应该够这小子想个一天一夜的。
    但项羽哪里情愿，忙抗议道：“为什么要明天？你莫不是心虚了？要比就在今天比！”
    “我也想今儿跟你比，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生之力。关键是，哥哥我今儿真是力有不逮呐！”
    赵子虎拉过吕雉的小手，接着说：“这个，你应该懂了吧。哦！你是未成年，还真不一定懂。”
    这样说，他不禁往这正堂四周围的亭台屋舍扫视开去，奇怪的想，虞姬也未知是何时才追随项羽的。
    项羽看赵子虎这举动，此际确实是一头雾水，好半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今天没法使出全力？”
    “嗯！这对于我来说，确实不太公平。那就明早，明早你可不能再反悔了！”见赵子虎点头，他思索道。
    说完，他便要朝后院走去，但听赵子虎冷不丁又呼喊声：“对了！知不知道，你家那个鼎多重啊……”
    项羽略怔，回头凝视着赵子虎，一时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我只是在想，摔跤、掰手腕多没意思啊！要不，我们明天试试，谁能把这鼎举起来？”
    项羽差点没由于赵子虎这话，而栽倒在地，他难以置信道：“这鼎！听小爹他们说……”
    “少说也有一千斤，我现在勉强能把它抱起来走几步，你确定你真能举起来？”
    赵子虎清楚，秦制一斤相当于后世250克左右，一千斤也就是两百五十斤……
    以自己重活一世的特殊体质，要举起来确实不难，于是，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下子，莫说项羽不信了，就是刘邦也毫不留情面地“啧啧”声，表示“信你才有鬼”。
    “嘿！你们还真别不信。明天就拭目以待好了！你说呢？雉儿。”赵子虎旁若无人的挑起吕雉下巴。
    吕雉拦下他的手，娇羞低垂臻首，说“自己相信”，她已经咂摸出，这冤家定是在给这虎小伙下套。
    果不其然，没等陪嬴政这些新加入的用完早食，项羽胡乱扒拉了两大碗米饭加鹿肉，便跑回后院东厢去，关上小院门，“哼哧哼哧”开始练起举沙袋。
    而后，当天下午，正在项梁带着嬴政、赵子虎爷儿俩准备到庄园各处逛逛，尤其是去看看项家的泗水码头时，经过前院，便见项羽独自一人站在豫州鼎前。
    这小子满脸严肃，死死盯着豫州鼎的腹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项梁刚无奈地发出一声疑问，他随之抬头，发觉赵子虎就在眼前，立刻兴奋的喃喃声说。
    “你等等！我好像已经能把它举起来了……”
    赵子虎听项羽这不太确定的口吻，也怪笑道：“好啊！你要是能举起来，不用等明天，我现在也陪你来举。”
    “我已经练了一早上，一千斤的沙袋扎成堆，我都能举起来了。听你这意思，怎么觉得是认定我就举不起这个鼎呢？”项羽感到非常困惑。
    赵子虎点头说：“看来你是不知道，长时间剧烈运动，会造成肌肉劳损、心肺超负荷这种情况！就算再有力气，也使不上来。不信，你大可一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