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惑 影月·瞳

  
  御天侯眯了眯眼睛，斟酌片刻，当下便回了一封信帖。
  
  ……
  
  七日后。醉月楼。
  半个时辰后，破月和下属从酒楼出来，满目疲惫。
  看来清茉就只是清茉，她不是小叶。
  从御天侯那得知，清茉在做艺妓之前，遭夫家遗弃，便自谋生路，没想一舞"宽衣"红遍长安，吸引了诸多达官贵人，可是却因身孕而无法再登台献艺，御天侯慕其舞艺，金屋藏"茉"，只是夫家得知清茉有了身孕，几日前将清茉接走了。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清茉，清幽茉莉花。
  "宽衣"舞，破月还记得在冥罗教的密室里，叶茹为了不让破月受前冥罗教王的折辱，自己跳了一段极其媚人的舞蹈，勾惑着前冥罗教王与她欢好，却在前冥罗教王不备下，用月瞳术杀死了他。
  破月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叶茹到底让前冥罗教王看到了什么？能让他发出那样的声音？能让他死的时候，还那么快活。
  叶茹就是这样一个人，和她在一起总是觉得生活中的惊喜或者惊……吓，无处不在的，连杀人，都会让被杀者开开心心地死去。
  想到此，破月微微一笑。
  
  抬头望天，天空灰暗，几片雪花落于破月的黑衣之上，他骑上马，消失在街巷之中。
  也许，小叶正在用她美丽的眼睛看着那边世界升起的太阳。
  
  破月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
  
  正月十五，月如银盘。
  一人盘膝坐于露天水榭之中，纹丝不动，如一座冰雕。
  良久，只见那人长卷的黑睫猛烈颤动，双眉紧蹙，霍地，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杜萧笛"嗖"地一下窜到上官谨枫的跟前，焦呼："谨枫师兄，怎么……"
  
  上官谨枫摆摆手道："无妨，只是这几日心神不宁了。"
  
  "谨枫师兄，师弟我说一句，本是一桩好事，你不可因这件事，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上官谨枫淡笑："我知道，你放心吧，再缓一个月，也许就好了。"
  
  "还有……"杜萧笛有些犹豫，"这几日师傅又开始出没了，想来叶茹离开，师傅又……又想要璟师姐的……"
  
  "我好好练《满月》就是，不会为别的事分心的。"上官谨枫又补充一句。
  
  杜萧笛了然一笑，离开了。现在唯一的寄托就是谨枫师兄能练成《满月》，不光是能保护璟师姐，不光是和林熙儿师叔、月汶师傅相抗衡，更重要的是谨枫便抵住了每月一次的病发，他的命便保住了。
  不对，还要寄托于另一个师兄，那个人和谨枫师兄的境况非常相似。
  
  翌日，杜萧笛匆匆跑到了千叶居，想到昨晚说的那番话，杜萧笛甚是后悔，谨枫师兄一定觉得自己练不了《满月》而做出那样的事。
  
  门"啪"地被推开，惊起了一对鸳鸯。
  杜萧笛脸一红，就要退出去，他忘记了现在谨枫师兄已经不是一个人。
  
  上官谨枫见杜萧笛形色匆忙，知道找自己有要事相商，便对着身旁的女子，柔笑道："你在这先呆会儿，我和杜师弟去院子里走走，便回来。"
  女子低头应声。
  
  杜萧笛拽着上官谨枫出了门，便道："谨枫师兄，你怎么做出了这么胡涂的事。"
  
  上官谨枫轻笑："萧笛果然有了庄主的姿态，竟然教训起师兄来。"
  
  "琼月大还丹只有一颗了。"杜萧笛完全没有心思理会上官谨枫的打趣，急急说道。
  
  上官谨枫眼神一寒，道："怎么，你要用本庄的规矩处罚？"
  
  "师兄，你也知道服用琼月的危害有多大，你这样……对得起……"杜萧笛脑子一转，道，"对得起师嫂么？她才和你相处了几天。"
  
  "琼月大还丹不是我拿的。"上官谨枫回身走进屋里，没有理会身后杜萧笛一连串的疑问，自语道，"他果然散功了。"
  
  昨晚练完功，上官谨枫出了水榭时，看见一个可疑的黑影向影月山庄的暗室跑去。上官谨枫用内息感知那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人的身上无一丝真气护体，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不是个顶尖高手，便是一个没有武功的莽夫。
  
  上官谨枫悄悄跟了上去，发现此人很熟悉影月山庄的环境，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绕开了人多纷杂的地方，巧妙地摸到暗室，且还知道暗室的开启之法。
  
  上官谨枫跟着进去了，却惊奇的发现那个人是破月。"你这是做什么？"上官谨枫一步上前，却看见破月手中正拿了一颗琼月大还丹。上官谨枫知道服用琼月大还丹的危害性，急急伸出手去阻挡。
  
  按说这一掌出得虽快，但一点力气都没，破月或躲闪，或对掌都不是问题。可是--破月却很没用的被这一掌震了出去，脊背重重砸在石壁上，一口血喷了出去。
  
  上官谨枫大惊，疾步走到破月面前，扶起："这是怎么回事？"
  
  破月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低垂着眼睫，缓慢地说："我……想她。"
  
  "什么？你想谁？"上官谨枫抓住破月的手，扣动脉门，果然是一个练武废人了。"你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你练不成就不要强求，其它几重可练好了？"
  
  "谨枫师兄，你都知道我成为废人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我病发的次数越来越多，只怕我死了，都没办法兑现对如璟的诺言，所以我必须练《满月》。"破月语气平和 。
  
  "然后呢？"相比下，上官谨枫却很紧张。
  
  "然后……我想她，我想叶茹，我告诉自己练功要心无旁骛，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惦记她，第一次练《满月》我就失败了，我功力全没了，我以前的仇家都找上门来，我的麻烦越来越多。"只要提到"她"--那个让破月散功的女人，破月便脆弱得像个孩子，让上官谨枫想起来几年前向自己求助的少年月珀。
  
  上官谨枫狠狠一甩手，背过身，没敢继续看破月，"你让我怎么做才好？"
  破月道："谨枫师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取走一颗琼月就好，至少我还能多活三年，总比现在成为一个废人好吧，对不对？"
  
  "不管你现在身中多少毒，可毕竟还有取得解药的机会。可是你吃了琼月，虽然解开了身上的百毒，却也被判了死刑。"
  
  "横竖都是一死，答应如璟的，我要做到。"破月坚定地说。
  
  "答应如璟的你会做到。"上官谨枫重复，"那……如果茹儿还活着？你还会这样么？你还会让自己去死么？"
  
  破月苍白一笑："小叶本来就还活着，在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我已满足。"
  
  良久，上官谨枫似在叹气："珀师弟，你我从小一处长大，我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你是否也把我当一次兄长？"
  
  破月一愣，沉默不语。他明白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坚持叫自己"珀"，哪怕自己在被所有误会的时候，正是眼前这个男人了。
  
  "不如你回影月山庄吧。一切都有我。"上官谨枫接着道，"《满月》我快练好了。"
  
  "可是……师兄，你不怕么？你不会想她么？我看你刚才也……"破月想到刚才在水榭上，上官谨枫也动了心脉，咳了血。
  
  上官谨枫没有说话，只道："琼月大还丹是否于你有利，你再斟酌吧，明日来影月山庄，让你见一个人。"
  
  回忆起昨晚见破月的情景，上官谨枫又不自觉将怀中的女子紧紧抱了抱。他突然有点后悔昨晚对破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禀庄主，二庄主来访。"一弟子在门外恭敬道。
  "让他在影漓亭等候。"上官谨枫道。
  
  到了影漓亭，见过破月了，上官谨枫对破月道："你还是拿走了琼月大还丹？"
  
  "谨枫师兄请放心，非必要时刻，我不会动的。"破月微微一笑，道，"昨晚，我想了许久，既然江湖上的人都认为我为魔为邪，我若再回影月山庄，那必会影响山庄的声誉。谨枫师兄，我有一事相求……如果，我不日离世，那……沫儿……"破月垂下眼睫。
  
  如果这一刻破月很绝望地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上官谨枫，那么，下一刻他又死灰复燃，心中充满了希望。
  
  "谨枫……"女子轻柔的轻唤，虽不是喊自己的名字，破月的心里还是狠狠激荡了起来，他忍住纷乱的呼吸，抬眼……
  
  "你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