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专情第一帝:明朝花又开

4 第三章 伤离别


在满腹经纶的李东阳地尽心引导下,天资本就聪颖的朱祐樘眼界更加开阔,知识面同样也更加充盈丰富,他跟随着李东阳如海绵一样孜孜不倦地吸收着各种流派的大家书著:道、释、儒、史、法、兵。
    时光如流水般不停地流淌着,已是成化十四年……。
    清晨温和的阳光如一个红红的樱桃果儿挂在山峦梢上,蜿蜒的山道上龟行着一男一女二位布衣村童。
    只到男童肩头的女童乖乖地让身旁背着一捆柴的男童牵着手,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
    “哥哥,你累不?”女童仰起如蔷薇花瓣般娇嫩的小脸蛋关心地问。
    “不累,囡囡。哥哥已经成大人了,你不是瞧过哥哥在操练场上都能举起这么大块的石锁吗?”朱祐樘拭着汗比划着对着囡囡说。
    “嗯!哥哥的确是好厉害。”囡囡无限崇拜地看着朱祐樘。
    朱祐樘笑弯了眼,拍了拍身后背着的那捆柴道:“待会儿到山那面的集市上,哥哥将这柴卖了后,给你买个你想要的面人儿。”
    面人儿!就是那个举着大棍子的猴儿面人儿,那个村头孙举人家的小胖最得意的玩意儿。只是她喜欢的紧儿,每天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小胖举着现宝。“哥哥,那快些走啊!”囡囡兴奋地拉着朱祐樘开步小跑。突然,她想起什么,忙停了下来,眼珠儿狡黠的一转,伸出小指作成勾状对着朱祐樘道:“哥哥,拉勾勾。”
    朱祐樘一怔,紧接着他也伸出小指头与囡囡勾勾。
    两人齐声郑重念道;“金钩、银钩,一百年不许骗,骗了就是小狗狗。”
    说完,两人对视快乐一笑,嘻嘻哈哈地拉着手迈步直往前奔消失在山道间。
    太阳渐渐西斜,同样的山道上又出现同样的两个小人儿。他们仍旧手拉着手走在回程的山道上。只见小女童囡囡的手中高高地举着一个俏皮的猴儿面人儿,明亮如珍珠的眼珠儿欢喜专注地定在猴儿面人儿上,神情娇憨宛若年画上的娇娃娃。
    不经意的对这一瞥,朱祐樘年少的眼眸一下就被定格住了。轻轻地柔柔地,仿佛是一根柔软的羽毛在拨动着他年少纯真的心弦。一刹那,少年的心情窦初开。
    呜啦呜啦!阵阵欢快的锁呐声飘了过来,从不远方的山梁间转来了一顶大红喜字花桥,几位吹鼓手时不时举起手中的锁呐卖力地吹奏。一下子便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哥哥,他们在干什么呀?”囡囡好奇极了。
    “这是新娘嫁新郎。”
    “那新娘在那里?”
    “在花桥里。”
    “那新郎是不是花桥前面那个骑大马穿红衣戴红花的。”
    “是啊!他们以后天天在一起玩儿了。”
    囡囡突然将猴儿面人举到朱祐樘面前问:“那新郎会不会天天买猴儿面人儿给新娘。”
    朱祐樘歪着头想了想肯定道:“那当然会。”
    囡囡立刻认真地端着小脸说道:“那等我长大后,我就嫁给哥哥。因为哥哥会给我买猴儿面人儿。”
    朱祐樘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快乐,虽然他还不太明白,但他下意识地应道:“好啊!等我们长大后,你做新娘,我做新郎。”
    “那我们拉勾勾。”
    “金钩、银钩,一百年不许骗,骗了就是小狗狗。”
    两个相对而笑的小小身影被日落的夕阳拉成长长的两道。
    这一年端坐在紫禁城中中枢的明宪宗已过而立之年,然而他不经意间竟然发觉膝下尚无一息子嗣,当然他并不知道在北京郊外还有一位小皇子在偷偷地成长。他立在清晰明亮的镜子前,诧异地发现鬓角前何时长出了一根华发,他不自觉地幽幽长叹一声,“唉!朕将老矣……!可如今朕却没有一个儿子……!”
    长叹声落在侍立一旁的张敏耳中,忠心耿耿的他心中一阵酸楚,热辣的老泪早已迷蒙了双眼,他再也按捺不住,“咚”地一声朝明宪宗伏地叩首道:“皇上,你有儿子!你的儿子都七岁了……!”
    这一下子,明宪宗惊愕地瞪着眼睛看着跪在脚下的张敏,半晌他才颤着嗓音问道:“你说得是真的?朕真地有儿子了?在哪儿?朕怎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张敏激动地回道:“在北京郊外,在太后老祖宗的周密安排下纪女史已为您生下一位聪颖清秀的小皇子。”
    “纪女史……?”明宪宗茫然地努力思索、回忆着,良久脑海中隐隐有那么一抹轻盈的影子。
    “是那位在内库藏书殿中谈吐不凡、淡雅清新的女史吗?”
    “回万岁,是她。”张敏伏在地上,垂着首欣喜若狂,皇上并没有完全忘却纪女史啊!毕竟心中还有一个影子,哪怕是淡淡得,那也足够可怜的小皇子母子二人得到皇上认可了。
    明宪宗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了,他“呵呵呵!”地仰天大笑,不停地朝侍立在周旁的众人大声宣告道:“朕有儿子了!朕有儿子了!朕要祭告太庙,昭告天下,朕有皇嗣了!”
    张敏老泪纵横,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感谢着上苍。然而,欣喜若狂的他却不知殿中早已有一位万贵妃的眼线偷偷地溜出了殿外……。
    “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不要脸小娼妇居然在本宫的眼皮底下生下了一个孽子。天哪!那杀千刀的老不死竟然算计起本宫来了…..。对!娥子,你这个小贱人竟敢骗本宫,来人,将这个小贱人沉塘…..。快传汪直,叫他务必天黑前滚到本宫这儿来。”万贵妃万贞儿焦躁地在钟粹宫中走来走去,狰狞可怕的面孔让侍立在周遭的侍从们骇得浑身发抖,眼睁睁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宫女娥子被一路拖走,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吭一句。
    西厂是新设立的明朝除了锦衣卫、东厂及内行厂之中一个专有的特务机构,最高长官提督正是由万贵妃的亲信太监汪直所任职。汪直与万贵妃垄断朝纲,打击异已,大兴刑狱,西厂便是他们的打击异已、大兴刑狱的大本营,而汪直似乎天生就是搞特务的料,他就好这一口,因此西厂就是他最愿呆的家。这不,他这会儿正忙着呢。
    “小的们,给公公弹个琵琶听听,就给这杨大人弹弹。”
    “不不……!啊……!”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娘的!呸!这杨大人这么不经弹,扫兴!小的们,将死人给公公拖出去焚化。”汪直用脚踢了踢面前被弹了“琵琶”的杨大人,□□着胸膛,胸前白森森的肋骨一根根生生敲断,鲜血淋漓,已然毫无气息。
    “娘的!毫无结果,白费力气!小的们,随公公再逮个官回来,整个大案子将东厂给比下去。咱家就不信个个都不经弹。”
    “公公,万娘娘正找您老过去呢!”传话的是万贵妃的贴身小太监。
    汪直瞄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朝周围的厂卫摆了摆手道:“小的们,先歇会儿!”便快步走出审讯大堂。
    “万娘娘,是谁给惹了你了,咱家带人给统统逮起来,剥皮、挖眼、敲骨,还是一片片地将肉给剐了下来喂狗……。”汪直刚从西厂匆匆赶了过来,他其实从传话小太监口里早已得到详尽的消息,心中抑制不住兴奋,阴森的脸上露出嗜血的本性,狠戾的三角眼却挤成一条缝讨好地向主子媚笑着。
    万贞儿停步脚步,转身朝汪直劈头下令道:“速速带上西厂的几个好手先将那娘俩给做了,尔后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张敏老狗将他也给剁了。”
    汪直眼皮都不跳一下,不停地搓着手,盎然道:“得令!臣就去把活干了,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汪直从钟粹宫跪安出来后,立刻转回西厂,点兵卯将直扑北京效外大肆搜索,方圆百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而此时的张敏带着几名锦衣卫奉上谕秘密出行迎接小皇子朱佑樘和纪氏入宫,他们正沿着山路骑着快马如箭一般朝目的地赶着。驶在前头的张敏不时的回过头大声地催促着紧跟其后的锦衣卫们。尘土飞扬中,他思绪如随着急骤的马蹄扬起的黄土一样纷乱,紧绷的脑子里时不时地浮现着刚从塘中捞出死后的娥子,那张灰白浮肿扭曲的脸,以及手中紧攥着的水草,他一点都不相信这个女孩好端端地会自杀。一股彻骨的寒意如虫蚁般骤间爬上他的背脊,一阵寒栗,汗毛尽竖,太可怕了!他迎着风深呼一口气,直觉告诉他,“快!一定要快!”他想到这儿,回头又紧紧地催促了一声,扬起马鞭狠抽了几下马臀,使劲地抖动着缰绳拼命地朝前面驶去。
    眼前的村落一如往昔的安祥宁静,炊烟随着风冉冉飘浮在空中,张敏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庆幸地低语道:“还好!一切还来的及!”
    “娘、李先生、哥哥!舅舅来了!”三岁多的囡囡正坐在院阶口上卖力地剥着豌豆,一见张敏,便兴奋地扭身蹦着。
    正巧纪氏从院落里端着盆脏衣服迎头走了出来,听到囡囡的欢叫声抬头一看,“咚!”地一声,双手一松,木盆跌落在地。“锦衣卫!”她一眼就瞧出张敏身旁身着飞鱼锦服的几位便是让人闻风胆颤的锦衣卫。
    “纪女史,皇上派我们来接你们了。”张敏望着一脸惊措的纪氏笑言道
    然而纪氏却是一脸的惶然,她转身一把抱住闻声过来的朱祐樘低声地呜咽:“樘儿,娘恐怕以后不能陪伴你了,你的父皇派人来接你了,娘时日也不多了!记住,如果哪天娘没了,樘儿要好好的活着,好好地听你父皇的话。”
    此时一旁的囡囡似乎感受到了纪氏的悲伤,原本充满兴奋的小脸刹间垮了下来,扁了扁小嘴“哇!”地哭了起来,“娘……娘!”
    朱祐樘毕竟是孩子,立在原地怔住了。张敏沉默了片刻,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劝告道:“纪女史,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不能让小皇子老是不明不白地呆在此处,这不是个事儿。我知道小皇子的存在一旦公开,我们必死无疑,奸妃绝不会放过我们!但是为了小皇子的未来,我们只得如此。”
    立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李东阳,再也无法沉默了,“张公公,此地再也不可久留了!恐怕过不了多久杀你们的人就会找来了。”
    纪氏听言,心头一震,忙拭干眼泪立了起来,“对!李先生说得对,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只是囡囡怎么办?”
    张敏断然道:“囡囡断不能带!”
    “囡囡!”此时的朱祐樘一个激凌激动地叫道:“我要囡囡!”他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冲向满脸泪痕的囡囡,一把紧紧地抱住囡囡,“我与囡囡不分开,永不……!”
    “殿下,你可记得汉高祖兴世霸言吗?你可记得□□的创业艰险吗?你可记得天下子民吗?你可记得你的誓言吗?大丈夫应心系天下!你是当朝无比尊贵的天子之子,更应割舍一切,为你的天下而奋斗!”李东阳沉脸厉喝,如当头棒喝。
    朱祐樘痛苦地闭上眼睛,抱着囡囡作最后的挣扎,“可是……,可是她离开我们,她将如何生存啊!她又将无依无靠啊!”
    李东阳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殿下,在昆仑山山上我有一位师妹,囡囡可以托付给她,我将立刻出发亲自护送囡囡。殿下,其实我也很喜爱囡囡的……。”
    朱祐樘这才松开囡囡,垂着头,背过身,憋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哗哗哗地直往下流。他冲到张敏面前决然道:“走……!”
    “哥哥,别走!”囡囡举起时刻不舍的离开一眼的猴儿面人儿,满面泪水地对着朱祐樘道:“猴儿面人儿给哥哥,哥哥别走,拉勾勾,作新郎永远陪囡囡一起玩儿。”
    朱祐樘再度流下眼泪,鼻翼一扇一扇地抽搐着,哭颤着接过猴儿面人道:“等着哥哥长大,哥哥会来用大花桥接你的,天天再买个猴儿面人陪你玩儿……。哥哥走了啊。”
    “慢……!”纪氏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捧出一个小小的蓝缎包裹,她垂着泪将它轻轻地摊开,从中举起一块翠绿欲滴的玉佩,轻柔地将玉佩亲手挂在囡囡身上,她十分不舍地猛地将仍在不停抽泣的囡囡抱住,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囡囡的额角,喃喃地道:“囡囡,你一定要记住娘啊!”良久,她长长地叹息,才依依不舍地将囡囡放了下来,突然转身朝李东阳拜了拜,“李先生,囡囡拜托您了!这件包裹和囡囡身上挂着的玉佩是当年樘儿拾囡囡时从老林子里一起带回来的,我想这一定是她的父母当年留下来的凭证,这就一起拜托给您了。待到囡囡长大后交予她,以便于将来寻找亲生父母有个凭证。”
    李东阳郑重地点了点头,动容承诺道:“好……。”说毕,一个跨步上前将还在哭泣的囡囡抱住,仔细地用布条缚在胸前,一个腾身,已然跃上马背,朝立在院门的众人拱了拱手道:“再会!”
    黄沙顿扬,青影如箭,不消片刻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青点。
    “哥哥……!”囡囡的疾呼声远远地随风传来,朱祐樘呆呆地立在原地,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离别的深痛,他紧紧地钉住身子,揣着手紧紧地攥住猴儿面人儿,克制自己激烈的情感,他心中朝着渐渐消失远去的影子呐喊道:“囡囡,总有一天哥哥会来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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