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道

    村头的田地中，金黄色的麦穗弯着腰，在晚风的吹拂下好似浪花般发出沙沙声。
    虽然正值盛夏，但傍晚时分的一场雨让这个城市短暂地忘却了炎热，湿润的空气伴着微风吹在身上，不由地感受到些许凉意。
    蝉儿伴着蛙鸣作响，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中，一栋足有三层楼高的破旧小屋格外的显眼。
    屋顶的天台上，有名套着大白背心、穿着大裤衩的少年坐在竹藤编制的摇椅上乘凉。少年看着不大，观面相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此时的他正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操作着屏幕。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手机中出现终了的字样，少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顺势躺倒在摇椅上，脸上透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少年望着天才发现，不知何时，在印象中才刚刚升起的弯月已经到了天空的中央；周围无数颗星星拱卫着它，皎白地月光混着点点星光洒向人间。很难想象，在灯火通明的现代，居然还能看到这般美丽的夜空；许是此地远离城市又碰巧刚下过雨的缘故。
    少年名叫秦言，是一名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准大一新生。自幼便失去父母的他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栋老宅中，平日里靠着父母离世前留下的存款以及家中几亩田地的租金过活。
    而如今的他总算是熬出了头，在高考时以极高的成绩压线进了国内最顶尖的学府，还拿到了县里与学校发的巨额奖学金；也是因为这笔奖学金地缘故，让他不再需要为大学的学费而忧愁，宅在家中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暑假。
    而他玩的游戏也颇为有趣，名叫修仙模拟器；主线其实就是玩家操控的游戏角色在世界中加入或者创建了某个势力，并一步步成为世界第一，最终打败破封而出的大魔头。
    是不是听上去这样的剧情真的说不上有趣？可架不住这个游戏的可操作性太强了！从角色起名到npc对话；从事件触发到后续发展的连锁反应；从功法修炼到炼丹炼器以及体质的变换；可以说，这个游戏的细节做到了天花板的存在，整个世界真实到就连秦言都时常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游戏中所操作的角色就是自己本人一般。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非常骚包的按照谐音给自己的角色起了个名字叫秦延的缘故。
    “也不知道在游戏结束以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要是作者能出个后续发展的建模就好了。”
    望着夜空，秦言感慨道，眼神中似是还透着些许不舍。
    “叮咚。”
    忽然，一道消息提示音响起。
    秦言拿起手机查看，却发现是来自游戏作者的一条通知。
    “非常感谢您参与本游戏的内测！也恭喜您成为本游戏内测环节中第一位通关的玩家！现向您发送问卷调查一份，还望您能认真填写，您的建议对我们至关重要！”
    秦言挑了挑眉；对于他来说，一直认为填写调查问卷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但奈何只有填写了调查问卷才能拿到优惠卷，所以他倒是对此信手拈来了；不过好歹也是第一名通关的玩家，就算是冲着这个游戏的品质，他也并不介意花上一点点时间给制作者提提意见，虽然说没有优惠卷可拿。
    于是，秦言点开了消息附上的问卷调查的网址。
    前面的问题都很简单，都是常规的询问了下年龄职业以及最近有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秦言的眼睛飞速地略过，在下一秒便填写好了，这算是他在多年的生活经历中掌握的一项关键技能，毕竟这可以让他在同样的时间里多拿到几张优惠卷；正当他感觉好像又浪费了一次生命的时候，结尾的两题题却勾起了他的兴趣。
    “请问你是为什么而喜欢上这款游戏的？”
    “请问你是否期待在通关后世界的后续发展呢？”
    这些问题倒是都问在了点上，秦言看着题目陷入了思考。
    要问自己是为什么而喜欢这款游戏的，其实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从小唯一的娱乐项目便是借同学的修仙小说看的因素，他对于修仙类题材的东西都挺感兴趣的，再加上这个游戏方方面面的设定都太完美了，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至于另一个问题，那肯定是期待的啊。纵使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格局是假的，可毕竟是投入了自己很多时间的产物，要是不看一眼就这么终了的话，多少会有点遗憾的吧。
    在构思了一番言语后，秦言将回答填入其中；就在他点击提交以后，却发现原本已经是结尾的问题下面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此题是在认真作答以后经系统判定有效后才会显示。”
    “如果可能的话，你愿意看看这个世界十万年后的样子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秦言觉得有些突兀，毕竟按照刚刚最后一题自己的回答其实就能知道自己是愿意的，看来做这个问卷调查的人不够严谨啊！
    想着，秦言摇了摇头，手指点击了‘愿意’的选项，然后又提交了问卷；这一次，问卷页面没再闪出其他的问题，只是在显示‘感谢支持’的画面后自动关闭了网站。
    做完这一切后，秦言再次瘫倒在摇椅上。
    夜色如画，微风拂面，伴着凉意，摇椅慢悠悠地晃动着，不多会儿，他的眼皮子便开始打架了；本来这些天为了通关赶进度他也没怎么好好睡，这下一放松下来，一股子困劲就好像洪水般朝他袭来；终于，一道鼾声在摇椅上轻轻响起。
    梦中，秦言好似真的变成了游戏中自己扮演的角色，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带着家族一步步走到了世界巅峰，在对战世界boss时以自己的性命结束了一切；之后，在消散之际，他遇上了一个看不清面容也听不清声音的人，它在自己面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将一块椭圆形的玉牌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再往后，秦言便记不清了。
    这次似是真的困了，秦言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时间都忘记了；
    恍惚间，在黑暗中好像出现了一束光；他下意识的顺着光的方向走去，随着越来越靠近光芒，他沉沦的意识开始逐渐回归；当他彻底被光芒笼罩时，耳边似是想起了玉器的敲击声，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他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朴的纱帘，透过纱帘看去，只见屋顶的悬梁高挂，在房子的横柱上几盏明灯闪烁着光芒。
    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秦言有些茫然；记忆中的自己应该在天台上睡着了，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一觉醒来身体不但没有久睡的疲倦感，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想到这，秦言习惯性的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竟有些不听使唤，好似完全无法集中力量一般。
    他的目光看向手臂，却见一双小小的手正在空中挥舞着。
    “？？？？？”
    秦言清澈的眸子肉眼可见的剧烈收缩了下，眼底里透着几分恐惧。
    虽然自己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但根据自己的意识所传来的反馈，眼下这双在空中胡乱挥动的婴儿的手正是自己的；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自己明明是个成年人啊！难道说自己还在梦中不成？可这周围的一切自己从未见过，若是做梦的话，这些画面自己又是如何想象出来的呢？
    “滴。”
    “感受到宿主已苏醒，诸天令启动。”
    “注意！因本物品为仿制产物，故使用时会产生一定风险；为避免意外以及不必要的痛苦，请宿主放开意识操控，不要抵抗！”
    正当秦言还处于全懵状态时，一道悦耳却丝毫没有情感的女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紧接着他的意识便好似要被什么东西所吞噬一般。强烈地恐惧感使得他疯狂的挣扎着，可随着而来的便是如同灵魂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这是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自己发高烧时的头昏脑胀，只是要比这种感觉再疼个几千上万甚至数十万倍吧；而且这种痛感就好像直击灵魂，自己就连昏过去都做不到。
    坚持了几息后，他眼前一晃昏了过去，当再次醒来时却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座宫殿面前。
    只见这宫殿孤零零地屹立于一片虚无之中，顺着墙壁一眼望去却看不到边际；朱红色的大门足有数十层楼高，面上密密麻麻地铭刻着形状各异的图案，如同血液一般流动着；门头之上，一块巨大的牌匾高悬着，只是上面的篆刻的文字就连熟读古史的秦言也从未见过。
    不知为何，纵使是见过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在面对这般建筑之时他都觉得自己格外的渺小；这种渺小并不是只个体的差异，而像是人类在面对天地时本能所产生的畏惧。
    望着眼前的景色，秦言久久不曾回神。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地眼睛，抬手间却发现身体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带着疑问，他有些无助地望四周看了看，却发现不仅是眼前地建筑，就连自己也踩在虚无之上，脚下没有一块土地。
    看着审身下如同深渊般的景象，从小连游乐园里的过山车都没坐过的他顿时就感觉到脚一软，随后身体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瘫软了下去。
    “你好啊，少年！”
    忽然，一道女声自秦言的身后传出；瘫坐在地上的他瞬间便听出这个声音正是自己来到这里之前在脑海中响起过的声音，只不过此时的声音却没来时那般的机械冰冷了，似是充满了少女的活泼一般。
    他顺着声音看去，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正笑着注视着自己。
    只见女子明眸皓齿，柳叶弯眉，樱粉的嘴唇微微上扬，纵使身着古式长裙，也没能遮掩住其曼妙的身姿。秦言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妙人，好似自己对于心上人的幻想都在其身上一一呈现；这让他的心房微颤，盘旋在心头的恐惧弱了几分，就连本来在听到女子声音时心中所涌现出的无数疑问在这一刻都有些忘了。
    女子也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般四目相对了许久以后，秦言才缓过神来。只见他先是用手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有些狼狈地看着女子开口问道：“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我叫什么并不重要，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唤我壹”女子温柔的声音似是带着某种魔力，让秦言乱作一团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只听她略带歉意地说道：“至于这是哪儿？对不起，恕我无法告诉你。”
    “壹吗？”秦言喃喃道。
    在经历过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之后，他早就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很可能不是个梦。但眼前的女子却又不愿告诉自己这是哪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望着女子的神情，似乎是真的无法告诉自己这里的一切，于是他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问道：“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显然，秦言的话让女子眼前一亮。她似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一下子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开始旁敲侧击的收集信息。
    “你还记得那封来自修仙模拟器的调查问卷吗？”
    “在问卷的最后有个问题，你是否愿意看看那个世界十万年以后的样子。”
    “你的回答是愿意。”
    讲到这儿，秦言瞬间就想明白了。所以在最后出现的那一题其实不是个问题而是个选项？那自己选择了愿意也就意味着自己便要前往那个游戏世界？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我说的愿意是指愿意看看游戏后期的模型！又不是真的愿意去那个世界看看！“
    “再说那不就是个游戏世界吗？”
    “我不管你是谁啊，你能把我弄来就能给我弄回去，我现在要回家！回我原来的世界！”
    搞清楚这一些的秦言顿时就如同炸毛的猫一般。
    “对不起，我无法将你送回去。”
    “从来到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那个世界的你已经死了。”
    “或者可以说，那个世界所有关于你的存在，都已经被抹除了。”
    “如果你硬要回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意识在到达原来世界的那一刹那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吗？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自己不过是玩了个游戏再填了个表而已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不经过自己地同意就随便更改自己的命运吧！
    看着少年的眼中渐渐失去光彩，女子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不是吗？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的日子又有多好过呢？”
    是啊......原来的世界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呢？如果自己身边真的有关心自己的人，自己又怎么会一个人宅在家中玩这个单机游戏玩了一个假期呢？
    秦言的眸子微微一颤，他抬起头看向女子，有些无力的问道：“那我去了那个游戏世界又能如何呢？不就只是一段数据而已吗？”
    “谁说那个世界只是个游戏世界了？”女子无奈地说道：“我本以为与你聊到这儿你也应该猜到了，可没想到你居然完全没怀疑过这个游戏地真实性。”
    “别的就不说了，光是你与世界里人物的对话而言，是你原来的世界所能做到的吗？”
    女子的话就像是给了秦言当头一棒，自己还真的没想过这些问题；是啊！要想做出一款如此逼真的游戏，所需要用到的研发经费绝对是天文数字；能拿得起这笔钱的团队一定不是无名之辈，又怎么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团队来制作呢？
    可若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话，那自己在做出选择时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可是牺牲了很多人的，而其实有好多次自己是有更好的办法能处理的，只是单纯的怕麻烦而已；那如果这么说的话，自己不就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只是随意的一句话便让无数人去死了吗？自己这么做，不就和屠夫没两样了吗？！
    想到这，秦言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股寒意蔓延了全身，就连眼前都出现了幻觉，好像有无数骷髅正顺着虚无爬上来索命一般。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不可能那么做的！”
    秦言重重地跪倒在地，眼中满是痛苦与忏悔；只见他手捂住脸，泪水顺着缝隙滑落。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他所受到的冲击都太大了，大到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此时的哭泣，竟有些不知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些枉死的人。
    看着秦言这般难过，女子只能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无助的眼神中安慰道：“世界都有始终，人也会有生死的。你的决定无非是将死亡提前了而已。再说了，你也确实将家族带到了世界之巅啊，甚至还拯救了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说，你还是个不错的掌权者。”
    显然，女子的认可让秦言的心稍稍好受了些；在哭了好一会儿后，他终是收住了泪水，开口问道：“那你在这儿等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并且把我送到那个修仙的世界中去吗？”
    “嗯.....对”女子点了点头说道：“准确来说，你已经在那个世界重生了。我的存在只不过是告知你一些信息，并且给予你一些东西而已。”
    不知为何，女子在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落寞；不过对于刚经历太多事情的秦言来说，却是没机会发现的。
    “已经重生了吗？”秦言嘴中喃喃道。
    联想到在来到这个空间之前，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的画面，秦言不由地多了几分失落。纵使原来的世界千般不好，可还是自己生活了足足十八年的地方啊！更不用说自己还考上了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以后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的手改写命运。而眼下呢？虽说是自己喜欢的修仙世界，可架不住它陌生啊！说不准自己还真的没办法适应。
    “害！”想着自己无力回天的秦言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女子问道：“那我重生以后是要做点什么呢？总不至于你把我弄来这边仅仅是因为我手贱填的那张表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女子充满歉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负责在这里等人，并告诉他一些事情。至于他需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听到这，秦言略带审视地盯着女子看了看；不知为何，虽然觉得女子的回答有些离谱，可自己心底里却还是愿意相信的。
    “那也就是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什么主线是我必须要过的对吗？”秦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子问道。
    “如果除了我以外你不会再遇上其他人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女子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或者你也可以尝试着把你创建的家族重新发扬光大；毕竟十万年过去了，你创建的家族此时早就没落了。”
    “嗯？我创建的家族？”秦言神情一愣，随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说的是秦延所建立的秦家吧！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女子笑盈盈地说道：“你重生后所在地家族便是秦家啊？”
    “？！！！”秦言顿时无语了起来。
    好吧，这说不出地怪异是种怎样地感觉。虽说是自己所操纵的角色的后人，可一想到这些不肖子孙不仅败家，还要变成自己的长辈，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还能回去吗？”感觉自己想问地都问完了，也搞清楚现状的秦言在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底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显然，女子似乎有些意外秦言的问题，在沉寂了好久以后才开口道：“对不起，我没办法回答你这样的问题。但若是我们有再次相遇的一天，说不定那时的你，便有回去的可能了。”
    “那我要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你？”
    “......”
    “要很强，超出你认知的强。强到世界都对你屈服才行。”
    在沉默了片刻以后，女子开口道。
    “......”
    “我明白了。”
    闻言，秦言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的回答还算不错，至少是知道了努力的方向了。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得变强是吗？好的，这就是自己在修仙世界里的主线任务了！
    “看来你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看着秦言似是明悟的神情，女子笑了笑说道。
    “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毕竟大致情况也都了解了。我穿越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坦然接受了。”秦言颇为洒脱地说道，只是脸上还透着一抹苦笑。
    “那么接下来，就祝你一切顺利喽”。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女子笑眯眯地朝秦言伸出手，一道光球自指尖飞出，汇入秦言的身体。熟悉的疼痛感在他的脑中炸开，随后整个世界再一次在他的眼中扭曲，直至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