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我是喜欢赵忘生没错,那时候爸爸总觉得你太要强,和你也没有好好沟通过,才会一直想着压你一头。”
任鸿琛也知道自己以前说话有多难听,在他知道,女儿从小就听见他要把她送人之后,他也必须承认,女儿的冷漠和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裂痕,这些事的多数错都在他。
“但是现在,赵忘生欺负你,爸爸虽然……但爸爸支持你的所有决定。”他想说他对尹如薇有情,下不了手,任乔安知道。
但是如果任乔安要对付赵忘生,他也不会插手,他也接受这样会带来的后果,那就是和尹如薇关系破裂。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您不必再说。”任乔安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对付赵忘生有什么意义呢?
在他面前暴露真实身份,其实比陆雯雯还尊贵,看着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那只会让她觉得少年时喜欢的人,活生生破碎在她眼前。
那样不快乐的过往,她从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变成现在拥有全世界的人,并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事。
其中的苦辣,旁人又怎么能体会的来?
“诸葛卿这孩子,你要是觉得可以,就和他好好发展,要是不行就跟爸爸说,咱们再换别人。”任鸿琛轻咳了两声,颇为尴尬道:“他很清楚你的事,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爸爸,在女儿被渣男分手后,主动给女儿牵红线,那么任乔安不会多想,但是现在,她仍然觉得她爸爸在破坏她的人生。
没有了赵忘生,赶走了周楚,留下的诸葛卿视她爸爸为再生父母,如果她和诸葛卿在一起,那么她将被他们合起来掌控往后余生,无处可逃。
想想,任乔安就觉得窒息。
“爸,我休息了。”任乔安借口累挂了电话,放下手机,进去洗澡。
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任乔安看着这些奢侈的沐浴用品,窗外霓虹闪烁,遥遥相对的皇室宫殿,仿佛近在眼前的模型玩具,伸手就能把它端回来。
任乔安靠着浴缸边沿,一点一点往下沉,直到水淹没头顶,那种窒息的感觉真的被水实现,才觉得一丝快感涌上心头。
她在死亡和生存的临界点游离,灌入口鼻的温水,竟然让她觉得充实。
以前,她爸爸不要她,她也决定不要爸爸,所以自己一个人努力活着,想着一定要好好读书,等她长大了,又有颜值又有学问,以后一定有人喜欢她。
这是尹如薇对她说的话,在她的青春期,也有过迷茫和无助,尹阿姨总是能够发现,然后笑着开导她:“乔安,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人生在世,父母能陪你的时间很少很少,你总要找到永远陪着你的另一个人。”
“那时候你就知道,你的烦恼其实不值一提,陪你走到终点的人,也需要时间走到你身边。”
那时候的尹阿姨眼里闪着光,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说的很自信,自信到任乔安一直坚信,以后她不会再面对分离。
青春期的时候,她也常和同学一起看那些故事,她觉得赵忘生可以一直陪着她,自己是青梅竹马文里的女主,家庭不幸却和男主长长久久。
但是后来,她又像刘梦给她发的一样,摆脱了势利眼渣男,就一定会遇到深情男二,他治愈了她,她得偿所愿。
可是她现在又像那种“千金归来”的爽文,被别人欺负到最后强势回归,打脸众人。
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这么压抑和虚伪,赵忘生和周楚为了同一个原因选择离开她,而她其实可以有很多钱,她自以为和爸爸已经撇清了关系,才发觉自始至终都没能能逃出她爸爸的掌控。
终于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四不像。
任乔安低下头,背部已经紧贴浴缸底,眼前的水波让世间变得抽象,耳朵里却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爸爸的专业心里侧写团队,能查到周楚靠近她是什么目的,就能够推测出赵忘生和陆雯雯在一起是什么原因。
但是动了赵忘生,就意味着他和尹阿姨关系也会破裂,所以他把这个权力交给了她。
或许他的心里侧写团队,已经侧写出她不会动赵忘生,他才敢把主动权交到她手里。
但是他们,应该没有侧写出,她对生活早就没有希望。
为什么还要坚持活着?
活着带给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去。
赵忘生走了以后,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答案。
后来她知道了,或许是因为妈妈死在爸爸最爱她的时候,所以爸爸一直压抑着没有和尹阿姨在一起。
那么她现在如果死了,是谁最爱她的时候?
会不会有人也记得她很多年,为了缅怀她,而独自一个人?
大概是不会吧,他们都要结婚了。
任乔安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暗之间,突然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了。
……
窗外的世界,黑夜被一道白光划破,倒过来的白色树枝闪过之后,雷声轰鸣,叫醒想要沉睡中的人。
两声雷响之后,大雨倾泻而下。
周楚在街道上举着电话,一直在打任乔安的号码。
今天她刚走,他就莫名其妙收到她的转账,周楚才真正意识到,任乔安真的在和他分开。
一开始他的微信被拉黑,后来打电话她都关机,在后来他查到她的航班没有登机,周楚的心都在颤。
她一个人没有地方去,虽然他不知道那些钱她从哪里来,但是他断定她没有多少钱在身上。
一个人走,她去了哪里?!
周楚立刻拜托朋友去找她,他自己跑到任乔安的房子里看,却发现那房子已经换了主人。
“哦,你说那个小姑娘呀,她说以后和男朋友住,所以房子早上卖给我们了。”那一家的男主人把所有的手续拿出来,周楚才发现她在早上的时候,把房子给卖了。
还给他的钱,是卖房子的钱。
他不敢想象,她在进门前一刻,还坚信和他能够生活下去,后一刻就得知他同意订婚的噩耗。
周楚失魂落魄的跑回家,想在家里找找她留下来的线索,却在门口遇上了小区收废品的阿姨。
阿姨坐在一个树荫下,打开了一个破旧的小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几条小碎花的旧棉绸裙子,还有两双洗得很干净的黑色帆布鞋。
那个箱子,周楚到死都认得,当初他追着任乔安,拆散她和赵忘生,这箱子就是她分开以后唯一的行李,还是他亲手提进他们的家。
那时候他想,这么旧的一个箱子,提起来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以后要对她好一点,将她养的再胖一些。
可现在,箱子出现在捡垃圾的阿姨手上,说明箱子的主人也抛弃了它。
“这是什么东西?方便面?”阿姨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包袋装方便面,正反看了看,确定它是一包普通的泡面,嫌弃道:“十几年前的牌子,里面都碎的差不多了,保质期也过了十几年了。”
“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一包方便面留这么久,袋子都快破了。”说完,阿姨把方便面扔到不远处的绿色垃圾桶里。
紧跟着方便面的是一个急速奔跑的身影,冲到垃圾桶边,伸手在一堆烂菜叶里,捡起了那包方便面。
任乔安来他家吃的第一顿饭,就是泡面,这包面一定对她很重要。
不能丢。
周楚用手掌擦干净方便面袋子上的剩菜汤,那些碎掉的面渣,要双手握住才安心。
所有的东西都不能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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