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今天真是辛苦你啦,”沈素娥热情道,“你就当是给我们老姜家一个面子,留下来吃狗肉吧。”
李光正笑呵呵地应着,“婶子,你说的啥话呀?不就念个协议书、帮忙做个见证吗?有啥辛苦的?”
互相又客套地说了几句话,沈素娥把他请进厅堂,特地点了盆炭火,然后朝还站在外头的灵宝伯父们问:“想得咋样啊?你们是留下来吃狗肉还是回家啊?”
姜二伯和三伯几乎是异口同声,“回啥家啊?”
紧接着,他们又说:“这天气,我回家也没事干。”
“是啊是啊,我也一样,回家也是干坐着。”
他们急切说完,姜大伯手握拳抵着嘴咳嗽一声,“我家倒是挺多事等着我的,不过既然老二和老三都留下,那我也留下好了,算是给弟妹你一个面子……”
“大哥你家里既然有事等着你,你还是先走吧,”沈素娥说,“不用给我这个面子。”
姜大伯老脸一红,生怕被赶走,着急道:“说啥呢?这面子是肯定要给的嘛!行啦行啦,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再去看看庆山。”
傍晚,姜家飘出浓浓的肉香。
“娘亲,肉肉好香啊!”灵宝踮着脚尖,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手趴在灶台边,小脑袋往沸腾的锅里探。
沈素娥猜她饿了,忙夹了一大块肉放进碗里,“灵宝你先尝尝肉烂了没有,小心烫嘴……”
小丫头高兴地接过碗,不等娘亲给她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狼肉,嚼了几口就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呐,筷……”沈素娥话未说完,见灵宝碗里的肉没了,惊讶问,“灵宝,肉被你吃掉啦?肉里的骨头呢?”
奶娃娃笑盈盈地回答道:“全吃肚肚里啦。”
“那么硬的骨头,你吞肚里了?”
“骨头不能吃吗?”灵宝不解地歪了歪头。
沈素娥惊讶的语气中透着担心,“骨头那么硬,你牙齿这么小,咋咬得动呢?咬疼没啊?快张嘴让娘看看。”
小奶娃张大嘴巴,露出洁白整齐又可爱的小乳牙,“灵宝不觉得狼骨头硬啊,咬两口就粉碎啦。”
沈素娥想着自己把骨头都炖烂了?她好奇地捞出一块骨头,似着咬了一口,差点没把她那口老牙给咬崩了。
见娘亲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灵宝猜想娘亲的牙齿没有自己硬,急忙说:“娘亲吃肉肉,灵宝吃骨头。”
她这话恰好被走到厨房外的李光正听见了,“婶子,你这闺女真乖啊,懂事儿得让人心疼。”
沈素娥被忽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见来人是李队长,忙说:“灵宝,快叫李叔叔好。”
“李叔叔好。”
灵宝声音甜甜的,乖巧可爱。
对视上她剔透的大眼睛,李光正心头动容,感叹道:“好漂亮的娃娃呀,她爹娘咋舍得把她丢啦?”
“李叔叔,娘亲可喜欢灵宝啦,灵宝也好喜欢好喜欢娘亲呢,娘亲她不会丢掉灵宝哒……”
奶娃娃甜糯糯的话语让李光正心里发酸,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乖太可怜了。
她还这么小,啥都不知道。
摸了摸她的头,李光正柔声说:“灵宝说得对,你娘亲最爱你了,她一定会对你好的!以后要是村里有坏孩子欺负灵宝,灵宝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教训他们。”
“好呀!以后有坏人欺负李叔叔,李叔叔也要告诉灵宝哦,灵宝会帮你收拾那些大坏蛋哒!”
李光正被小灵宝天真无邪的话逗笑了,弯着眉眼应道:“好!叔叔记住啦。”
与此同时,住姜家附近的好些村民走出门,仰着头朝空气中不停嗅着气味,“啥呀这味儿?”
“谁家在吃红烧肉吧?闻着好像还放了大料,”大伙儿走出院子,踩在雪地里,“哇!这肉味儿也太香啦!”
自从去年除夕分完年猪,他们再没尝过肉味儿,这会儿突然闻到肉香,一个个都忍不住吞咽口水,到处敲门打听是谁家在吃肉,“拐子叔,你家蒸肉了?”
“不是我家,我刚才还纳闷啥味儿这么香呢。”
被叫做“拐子叔”的男人是个长短腿,天生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这会儿走出门,朝对面姜家的方向指了一下,“我闻着像东子爹家传来的味儿啊。”
“啊?不可能吧,姜四叔家不是今天分家吗?两个大的儿子都搬出去啦,他自己又瘫了,估计以后想吃饱饭都困难,咋可能还有肉吃啊?肯定不是姜四叔家。”
“我闻着像他家啊。”拐子叔又连着深吸了几口气。
为了确定肉香味儿是姜家飘出来的,他跛着脚走到对面的院门外,敲了几下门,“三磊子?”
本来在爹娘屋里收拾东西的三磊子听到叫喊声,快步跑到院子里打开门,“拐子叔?喊我啥事儿啊?”
“你家是不是在弄猪肉啊?香味都飘出来啦……”
“不是猪肉,是狗肉,”三磊子按照他娘之前交代好的话说,“那是我前两天进山逮到的野狗。”
拐子叔咽了下口水,“野狗?”
三磊子点了点头,“是啊,今天我家不是分家吗?我又多了个妹妹,我娘就想着做顿狗肉庆祝下。”
得知香味儿是姜家传出来的,一伙人纷纷围上前,语气酸溜溜地说:“你可别蒙咱们。”
“我蒙你们干啥呀?”
“那山里的野狗都是一大群的,不晓得多凶猛,就连野猪见了它们都得绕道走,你手里又没猎枪,遇到野狗能留条命就不错了,还能逮一条回来?”
人群中有个抱着女娃儿的女人,名叫刘大美。
她嗓门贼大,这会儿扯着嗓子高声道:“别是偷了生产队年猪,骗咱们说是野狗吧?我闻这味儿就像猪肉!”
“对!肯定是年猪!赶紧把肉交出来!”
外头闹哄哄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厨房里,李光正听到谩骂声,眉头紧皱。
“吵啥子吵啊?”他走到院门边,大吼了一声。
众人见生产队队长在姜家,都很诧异。
“李队长,你咋在这儿啊?”
“姜家分家,我帮了点儿忙,沈嫂子热情,留我下来一起吃狗肉,那肉入锅前我瞧见了,就是野狗!”
大伙儿不敢质疑李光正的话,这会儿面面相觑,“这三磊子真逮着野狗啦,没想到啊……”
其中有个人大声问:“李队长,这山里逮到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平分呀?咱们大伙儿都有份吧?”
“平分啥呀?你以为是闹饥荒那几年啊?现在各吃各的,能抓到野狗是人家的本事儿,凭啥跟你们平分啊?”
说完,李队长摆了摆手,“行啦,别围在人家门口了,全都散了吧,赶紧散了!再不走,我记你们一条聚众闹事啊,到时候你们几家的年猪少分一斤。”
大家听了这话,哪还敢聚在姜家门口?急忙走了。
刘大美和黄月珠的娘家是同个村的,年龄相仿,出嫁前就是朋友,嫁到白河村后关系就更好了。
她心里惦记着狗肉,故意抱着两岁的闺女走到黄月珠新搬的家里,装作诧异道:“你公婆家在吃狗肉呢,那味儿可香啦,说是庆祝分家,咋没请你一起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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