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他爹还有爷爷奶奶以及叔叔们这会儿都围在厨房里包饺子。
沈素娥和她二儿子包得最漂亮,按她丈夫的话说,能拿去集市摆摊了。
“五超子你这包的啥啊?馅都漏出来了,”姜庆山嫌弃道,“你还是出去吧,别浪费粮食。”
“哎呀,我第一次包饺子嘛,”五超子边补救边说,“再说了,哪浪费啦?我自己包的自己吃。”
他娘笑道:“不能怪他,上次吃饺子是啥时候的事儿了?我都想不起来了,有个七八年了吧?超子那会儿才几岁呀?都没学过,不会包也正常。”
有娘帮自己说话,五超子挺起腰板,“就是嘛,我要是像二哥这么大,我包的饺子肯定比他好!”
二华子笑了笑,也不接话,继续包着手里的饺子。
他五弟见他不理自己,又故意说:“喂,二哥,你还挺会蹭吃蹭喝的啊,晓得我们家今年吃的多,特地跑来帮忙,待会儿娘把饺子煮好了,不给你吃两个都不行咯。”
说完,他用手肘撞了撞他四哥,“四哥你说说,二哥是不是脸皮特别厚啊?以前我咋没看出来呢?”
“超子,你对我意见很大啊?”
二华子用筷子挑起肉馅,放入饺子皮里,“爹娘都没吭声呢,你叽叽喳喳说一堆,不嫌烦啊?”
“爹娘是不好意思把你赶出去,毕竟大过年的,闹得太难看让人看笑话,谁晓得你这么不要脸啊?明明分家了还带着儿子过来吃饺子,咋不干脆把你媳妇儿一起带来算啦,毕竟二嫂的脸皮和你一样厚啊。”五超子嘲讽道。
尴尬的气氛中,三磊子推了推他,“行啦,说一两句就得了,咋一直说啊?二哥也是来帮忙嘛。”
“咱们家有吃的了,他跑来帮忙,咱们家要是喝西北风,你看他会来帮忙吗?只怕他跑得比兔子都快。”
五超子讥讽完,本以为他二哥会发脾气甩手走人,想不到他竟然点了点头,“确实啊,超子说得没错,要是家里没吃的,我可能拜完年就带着富贵走啦。”
“听听!爹,娘,你们都听见他说的话了吧?”
二华子将包好的饺子放在铺有一层干面粉的簸箩上,“超子,说真的,我也想像你一样跟在爹娘后头,爹娘吃啥,我吃啥,可我现在自己当爹了,我也是没办法……
要是全家就我一个人,我吃野菜吃米糠都行,可我媳妇儿和孩子想吃点好的,我总要想办法吧?”
之前一直没吭声的沈素娥开口道:“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了,想着媳妇儿和孩子没错,不过既然已经分家了,我也不可能拿出自家吃的养你们。”
“这是当然了!”二华子语气诚恳,“我来是问问娘你愿不愿意卖点肥肉给我,卖个一二两就行,只要让富贵和他娘尝点儿油水解解馋。”
沈素娥指了下搪瓷盆,“我家肥肉全炸成猪油了,真想买就按供销社的价,一斤两块二,你拿个汤勺装两勺回去,就算是一两,你给我两毛二。”
“娘,你这也太便宜他了!”五超子生气道,“供销社那猪油可是要用猪油票买的,比普通油票还更贵!不行,我不同意,除非他拿半斤油票来换。”
二华子下意识反问:“我去哪给你弄油票啊?”
生产队每年年底给各家发票,有布票、线票、香烟票、火柴票、打糖票、白糖票、红糖票、酒票和煤油票。
至于肉票、蛋票、鱼票、菜票、豆制品票、水果票和油票,这些都是城里人专属的票,农村人是一样没有,想吃得自己种或自己养,总之就是自给自足。
去年李队长鼓励各家养一头猪和两只鸡,院子里最好种点儿芝麻,自己榨芝麻油吃。
姜家买了猪崽和鸡仔,由于没足够的粮食喂养,猪养不肥,卖给生产队了,鸡刚到冬天就冻死了,沈素娥因此还被她儿媳妇儿数落过,觉得是她没照顾好。
芝麻在白河村种不了,出苗率低,保苗也不容易,村里没一户人家成功把芝麻种出来。
长期没吃油水,不管大人还是孩子,经常好几天才去一趟茅房,真是做梦都想吃点儿油润润肠。
眼看老五还想再和他二哥争吵,姜庆山开口道:“行啦,超子你别说了,你娘既然同意卖你二哥两勺子油,说明也是疼富贵,况且又不是白送,两毛二也不少啦。”
他们说话时,找不到灵宝的富贵跑进厨房,“爹爹,爹爹,姑姑不见了,笔干吃完,没了,姑姑……”
“什么?”一众人回头看向富贵。
“谁不见了?”沈素娥惊慌道,“灵宝吗?”
小男孩点点头,“是呀,姑姑给我次笔干,我次完,想找她再要一块次,她不见啦,我找呀找,没找到。”
这么说着,他跑向他爹爹,抱着他的腿说:“爹爹快去把姑姑找出来,我还想跟姑姑一起玩儿呢,和姑姑玩儿有好吃哒,笔干好好次呀!比肉肉更好次。”
“啥笔干啊?”二华子听得发懵,“不是,富贵你不是和你小姑姑在房间玩儿吗?她怎么会不见呢?”
“就是不见啦,我叫了好久‘姑姑’,没人应我。”
沈素娥这时候已经快步出了厨房,边喊着“灵宝”边往屋里跑,“灵宝?灵宝你在哪儿啊?”
进了灵宝房里,她看见被子鼓鼓的,忙走过去掀开被子的一角,见闺女躺在床上,阖着双眼,沉沉地睡着,她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
今天早上四点多她就起床去了厨房忙活,灵宝一直跟着她,陪她聊天说话,会困也很正常。
沈素娥刚想到这儿,她几个儿子跑进屋里。
五超子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娘,灵宝她……”
“嘘!”沈素娥急忙转头比了个手势,“灵宝早上起太早,这会儿睡着了,你们别吵她,让她好好睡。”
压低声音说完,她给灵宝盖好被子,缓缓起身,刚要离开房间,发现墙角的木桌边多了个大缸。
其他人这会儿也发现了那个腌菜缸,二华子小声问他三弟,“三磊子,那缸是哪来的啊?咱们家之前没那么大的缸吧?你去镇上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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