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先买一座山

    京影领队的人姓章，叫章末，是京影学院王牌专业摄影专业毕业的，与那位已经在国际上获奖的张导演是同门。不过他更喜欢拍摄，并不喜欢导演，分配到厂子里，一直做取景和拍摄工作。
    他当年也参与过《末代皇帝》这样的大制作，见识过国际级别的项目，这些年亲身走过祖国大好河山，摄影作品有不少获奖的。选景看山水，他那眼光非常独到。本来好看的东西拍的更好看那只是寻常专业人士的本事。而他，往往能把不起眼的东西，拍的极为高大上，充满了艺术感。
    他对拍摄的要求也很执着，有的时候为了等日落的那一瞬间合适的光线，他可以在户外连续站好几天，感受光线的变化，必选最美的那一刻。
    在胶卷、胶片很昂贵的年代，他自己的眼睛和大脑就是最好的预演设备。因此每每有重要的项目要选外景，章末肯定都要亲自去亲自看，带着器材设备现场拍了，洗出来再看，反复推敲。
    西北这个县城并没有什么人文底蕴，就是建设祖国西部修铁路和公路的时候作为中继站逐渐扩展起来的。
    后来历史学家发现这里在一千多年前有小村落的痕迹，推测为那个古墓的守陵人形成的村落，却因为气候变迁，河流改道，让这山里出产越来越少，土地贫瘠不得不迁徙去了别处。
    现在气候又逐渐好了起来，交通运输的中转作用让这个小县城从七八十年代开始逐渐增加了一些人口，辖区内也终于有了一些人烟。不过比起那些自古就有百年千年县志的县城，这里的县城，连城墙都没有。
    旷野之外，荒地浅滩，一望无际，都是杳无人烟的样子。
    让久居京市这种大城市的章末生出了不少拍摄灵感。科幻恐怖片，来自遥远地方的神秘传说，外星病毒，荒山不知名的古墓，这种新颖的题材刺激着章末的神经，他越来越喜欢这里。
    这一路开车过来，遇到好景色就安营扎寨，等着拍什么天光云影，或者是等刮风下雨的时候来一次郊野的闪电，都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到达县城安顿下来，高明给他们招待的无微不至。
    副组长刘可感动的连连道谢，还说这些经费不能再让钱总这边的公司负责，这都是算在影片拍摄费用中的，他们自己掏腰包就行。
    高明当然乐得这些人“谦让”。他本来也这样认为的，毕竟钱总给了京影五千万拍片子，这些人去哪里取景都应该是他们自己负担。来到西北这个县里，虽然是钱总建议的，实际上能不能起到正面宣传作用，用怎样的形式入境影片，这都说不好呢。
    所以，高明就是面子上热络，口头工作做到位，提前都让那些秘书之类的给联络安置妥当，真正花钱也不客气让京影自己掏腰包就好。
    章末并不擅长那种普通应酬，一直都是刘可副组长给安排大家的衣食住行。刘可能言会道，几句就打听清楚了山里的情况，琢磨着既然钱总让来这边看看，山中的场景就一定要看看，说不定可以给当地，以及未来这个旅游景点来一波前置宣传。
    哪怕将来没选中这里，现在章大师来了，给拍些优美的照片或者风光短片，拿去参展参赛，这也是一种难得的机会。
    高明这边公司里已经置办了好几辆车子，能随时派出去。以前是接待地勘和设计人员，现在经常帮着县里招待省里那些领导专家，去矿山看建设进度。
    当然顺便也能去矿山另一面的荒山公园看看了。
    有车，有司机，有大量没事做的人跟从，刘可也省心省力，自然是很满意这样的接待。都不用他忙前忙后给找资源，想去哪里想见谁，和高明一说，县里就给安排。县里安排不了，那省里也要给面子牵线搭桥。
    更别说这边欣欣旅游开发公司和矿业公司的人基本都是地头蛇，随便找个保安保洁一问，都能把当地的情况说的头头是道。什么哪个村有老宅子，什么超自然现象的传说，还有乡下人信的神婆、算命先生哪里的灵光，这种一般很难查到资料的信息，也就容易获得了。
    钱欣欣属于心大的那类，看高明一个人就搞定了招待工作，她只配合着请客吃饭，花钱买单，就特别高兴。
    实际这种小地方能有多高的消费？整个选景组算上他们自己那个开车的司机才五个人，顿顿大鱼大肉，吃住全都花销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也用不了三万块钱。
    更何况，人家出差来这里都申请了项目预算的，韩厂长早就给了指示，他们自己出这笔经费，不能再继续占钱总的便宜。所以其实钱欣欣认为挂账在自己那个旅游公司名下的消费，人家选景组早就都现金结清了。
    钱欣欣一时疏忽没关注那些细节，主要是被这位章末拍摄的作品深深吸引住了。
    章末到了县城，住在招待所，却特意找高明要了一间办公室，布置成了暗房，供他洗照片，整理之前的素材。
    他白天带人早出晚归找选境，晚上则在暗房中冲洗那些胶卷，拍出了不少绝美的片子。
    钱欣欣当时第一次来县里买山，就看到过别人拍摄的荒山卓尔不群的照片，还以为那就是那座山最美的样子了。当时年代，没有什么美颜滤镜，也没有特别先进的镜头。光学胶卷相机，拍摄全靠摄影师的水平，能拍成那样已经了不得了。
    如今看到了章末拍摄的照片，钱欣欣这才明白为啥人家的照片能获奖。这居然能拍的比后世高科技AI修图合成的还美。
    明明就是比周围更秃的一座山，寸草不生，没有树，一条小溪从旁流过，居然也能这样上镜，就仿佛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一样，立在那里，就都是戏。
    云雾缭绕在半山腰，水光中倒映着晴空和山影，真不是ps的么？这比好菜坞的特效大片都美，太神了！
    章末也很喜欢这里，他对认真欣赏那些照片的钱欣欣说：“钱总，您选的这地方真的不错。那山的颜色非常丰富，与周围只有绿色为主的那种山不同。水也是，很清澈，真希望您的矿场能注意环保。这地方淳朴自然，保住了，维持原生态的野趣，或许能成为都市人逃避喧嚣的好地方。”
    能将荒芜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就是章末这种看白墙都有一百种颜色的摄影师了。
    钱欣欣这些天看惯了山景和荒凉，早就没感觉了，因此也不敢多说什么。选景组的专家说好就好呗，到时候把整个剧组拉过来拍戏，人吃马喂，多消耗一些资金就行。
    章末看钱欣欣兴致不高，就不聊艺术了，忽然提了一句：“高总说明天省里电视台会来人，和我们交流一下。钱总参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