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瞬间变得安静,而顾颜瑞听完也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尽管我只是一个看客,但说真的,如果把这样的事情放到亲身身上,比如我离世多年的母亲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也一定会为她放弃所有。”
其实,她一直都是看不透顾颜瑞的,在她的眼中,对方样貌不凡,举止谈吐都是那样的优雅,更别说,跟他的外表与之匹配的超强工作能力,这些都令她由衷的钦佩。
可有时,她总会在对方眼中看到那本不该有的忧郁,就像此刻的他一样。
“抱歉总裁,我这样说,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她本来只是单纯的表明自己的心意,向对方诉说歉意的,但怎么反而引起了他的难过?
刚好这时,服务生过来将各色美味的佳肴摆上餐桌,顾颜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十分从容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的意思是,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管你是想继续留下,还是要走。”
那一刻,夏黎晨不禁有有些诧异,眼角也隐隐有了一丝酸楚。
“总裁……我其实也有话想跟你说,这几年在公司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甚至没有想到,哪怕我都做出了这样有损公司形象的事你都没有怪罪我。”
她从年少时,便注定了不幸,可是好在一路走来,总会遇到那些形形色色心底善良的人帮助她,尽管她不敢断言,对方究竟是不是个宽宏大度又富有善心的人,在此时在夏黎晨心目中肯定是的。
一条干净的手帕递过来,眼前浮现的更是顾颜瑞那张俊美的脸庞。
“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会这么爱哭。”
比起夏黎晨,顾颜瑞始终是那副无比轻松又惬意的姿态,只是面对她的眼泪时,心底也不禁闪过某种不该有的悸动。
“没有总裁……我只是很感谢你,我是发自内心的庆幸我毕业后来到了顾氏。”
关于她的往事,那都太复杂了,什么从小父母因故离世,年少时又被亲哥哥跟好友加上了双重背叛,大学时拼了命的兼职只为填饱她跟弟弟的肚子。
这些,真的都太长了……
“不过说真的,你这样哭泣的样子,还真像我小的时候,虽然我父亲很讨厌我这样,但我总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似乎是触景生情,顾颜瑞眼底的忧郁感在她面前也更为明显。
“他会打我,会把我关进房间里,让我整整饿了三天不吃不喝,所以渐渐的,我就变得不再爱哭了。”
在听到这些震惊的回答后,夏黎晨停止了眼中泪珠,而是抬头错愕的望向对方。
像是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顾颜瑞下意识的笑了笑,便接着道。
“后来,我父亲又娶了一个妻子,比我妈妈更年轻,更漂亮,我时常都会远远的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
“是……那个女人是顾璟瑞的母亲吗?”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些,她理解不了,更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是的,不过那样的日子也没过几年,因为我父亲那种人,天生没有归属感,他可以随便爱上任何一个女人,等到腻了就换掉,不管是谁的母亲都例外。”
听到了对方话中有话,而他提到的应该就是顾璟瑞跟顾言的母亲了,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兄弟三人的父亲,果然是个如上回顾言告诉自己的那样。
独断专行,花心又不负责任,顾言小时候会遭到那种可怕的经历,也是因为他。
“你不用感到任何负担,哦跟你说这些只是忽然感觉,我们两个人……似乎都有段极其难堪的往事。”
顾颜瑞说着,便笑着吃了一口牛排,那原本还徘徊在她们之间的忧郁感也散去了。
夏黎晨手握的刀叉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总裁,我也没有感决战有任何负担,只是觉得能被你信任,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想到之前,她还提醒顾言,一定要好好工作在父亲面前表现,也要多少防着他的那几个哥哥的事,说不愧疚肯定是假的。
但顾家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连顾颜瑞金日都主动谈起,她又能怎么办,能做的也只有保持平衡,在心底祈祷着未来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要受到伤害。
这天过后,辞职的事儿也定了下来,当夏黎晨写好辞职报告,怀里抱着她的东西一步步离开办公室时,多少还是会听到旁边那些人的小声议论。
不用想,他们肯定在说那天自己在公司晚宴失控的事,所以她没有回应,甚至也觉得这都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不怨任何人,他们想说就随便说吧。
只是就在她好不容易躲开众人的目光,走到公司楼下正打算离开时,陈母那个多年未曾打来的电话,竟在这时响起。
她目光一滞,接着便赶紧接起电话。
“黎晨,你现在有空吗?阿姨想请你出来喝个咖啡。”
陈母的声音很平淡,一如那天在陈家老宅里的时候,她随即应下,接着又询问了对方地点便开着车子赶去了。
你说,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的人,再次跟对方相处时,还会跟从前一样吗?关于这个问题夏黎晨回答不上来。
此时,她正跟一身休闲装打扮的陈母坐在这家咖啡厅内,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
终于将点好的单子递给服务员,等人走了以后,陈母这才看向夏黎晨,朝她笑了。
“阿姨还记得黎晨喜欢吃草莓蛋糕,所以就给你点了块小蛋糕,咖啡也是加糖的。”
那般平静的语气,就仿佛一切都还是多年前的模样,夏黎晨仍没有说话,但克制不住的眼泪却悄无声息的落下。
“阿姨你们真的把我骗的好辛苦!距离我在得知绍华离世,已经过去四年了。”
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跟对方相处,因为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那天,在陈家时陈母跟陈父是怎么冷眼旁观的。
“不是这样的孩子!我跟你叔叔从来都没有想过骗你。”
望着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陈母也终于不再伪装下去了,她难掩悲伤的掩面痛哭。
“那个时候,绍华的情况已经没救了!可是还能最后搏一搏,所以他就告诉我们,他想用假死的方式去国外动手术。”
“所以,连最后那个手术都是骗我的?”
她的心像在滴血,好在果然她的猜测也多少是对的。
“孩子你能明白吗?你还小,而绍华却是随时都能没命,所以我就想着,与其这样倒不如就听他的好了,这样的话,你顶多只会伤心一段时间,然后就会忘了。”
只会伤心一段时间?这或许是夏黎晨过去了这么多年以来,听到的最为滑稽的笑话。
“你错了阿姨,我从始至终没有一刻忘记过绍华!我让我整整痛了四年,可当他好不容易回来后,他却说他不记得我了!”
如果心不外痛了,反而对她来说是很好的解脱办法,可是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像绍华忘记自己那样,也忘记了他。
“黎晨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当时我同意后也觉得,就算是到了国外,他那样的情况肯定是熬不过去的,我比更早就做好了他会死去的心理准备,这你也是知道的。”
陈母有些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夏黎晨本想甩开,却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已经年近六十的女人脸上,也布满了泪痕。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没想到他会奇迹般的挺过手术,并且术后恢复的也很好,但偏偏只有一点……在手术的过程中,他因为心脏骤停过好几次,所以刺激到了脑袋。”
说到这里时,夏黎晨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原来不是假!
“虽然他醒来后,还记得我跟你陈叔叔是他的爸爸妈妈,也记得嘉文是他堂哥,就连他小学的事儿他都记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唯独不再记得你是谁。”
一阵突如其来的耳鸣,夏黎晨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是宁死都不肯相信对方刚刚所说的话。
可这时,陈母仍继续坦白着。
“我跟你陈叔叔,也试过拿你跟他从前的合照给他看,还有你们的生日录像,在他彻底康复后也带他试过电击,可最后的结果也还是那样没有任何改变。”
像是挤压在心底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陈母的转态也慢慢变得像是解脱了一样。
而同样如此的也有夏黎晨。
“也就是说,阿姨你们也希望他能恢复记忆想起来我是谁,也试过很多种办法,是觉得愧对于我,所以这些年才突然在国外跟我断了联系是吗?”
她明明没有心脏病,可为什么她会感到心口一阵阵的疼痛,甚至不再是心理上的疼。
“是这样的孩子,我就怕你知道这样的真相会接受不了,所以才不敢轻易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而且我们是在国外生活的第三年,绍华的身体才彻底康复的。”
再次看向身体止不住颤抖痛哭的陈母,夏黎晨也不再有些任何怨念,并且这一次她也主动握住了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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