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的约定

那晚以后，我突然清醒了。
    活下去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哪怕整个世界都在误会我，我也要为自己而活。
    我试着振作自己，重新用笑容面对生活。
    我在霜姐姐家养伤，一直到那天……
    那天，我的伤已经基本无碍，只是偶尔会稍稍咳嗽，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以前，哥哥和霜姐姐总是轮流为我“守夜”。他们大概是担心我会想不开，于是想尽各种理由陪我度过黑夜。
    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自从白剑英硬把我拉去到那熊熊大火旁，像抓犯人一般用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怒喊时，我就已经决定，要活下去，为了洗刷我的冤屈，也为了亲人。不然我也不会跟他动手了。
    但是我感激他们。
    今天，我终于可以自己休息了。
    夜深了，我也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突然，屋外响起一个声音。不大，我却能很清晰地辨认：有人施展了轻功。
    我连忙站起身子，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撕开一个小口，向窗外望去。
    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那人一袭黑衣，蒙住了身上除眼睛外所有的地方。束身的黑衣让他的身形显得挺拔而笔直，再加上手旁可能是一把剑的黑影，竟像黑夜的一道风景。清风撩起他的发丝，看上去坚韧而孤独……
    我突然想起那日拦路的黑衣人。她很像是行悠。虽然眼前的人的体型和身高不太像，但我仍忍不住怀疑是那日逃走时拦路的黑衣人，因为他们的打扮相似。我心想，她做密探的功夫真是一流！今日她前来，一定是为爹娘打探什么情况。
    我好想他们！我真希望行悠此次前来是爹娘派她来“捉”我回家的！
    不过我哪里还有脸回去见他们？我没有听他们的话，却陷入了今天这般境地。
    如果现在问我还会不会杀行悠，我也会回答“会”。我不会放过背叛我的人。
    言归正传。
    此时黑衣人跃身而起，向远方飞去。
    心里的思念让我想跟上她，哪怕偷偷看一眼爹和娘！
    我偷偷地走出屋子，跟了上去。
    方向果然如我所料，是如映山谷。
    如映山谷的月光一如从前，比任何地方都要亮，都要美——也许是我对于这里的特殊爱恋吧！
    我跟着黑衣人，向寒灵宫的方向走去。我以为我的预料都是正确的。
    我不会认错自己的家！
    但眼前的景象真的让我以为我认错了！
    荒凉，空无一物，只有未燃尽的野草孤独地飘摇在晚风中，还有燃过的黑色，如鬼魅。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烟味，让我喘不过来气。我把咳嗽硬是忍了回去。
    这里跟那日的素清宫竟然一模一样！
    一切都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
    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是有人暗中导演这几出戏，灭了寒灵宫和素清宫！
    “爹……娘……”我口中喃喃道。一个可怕的猜测正在滋生，我没有办法控制它，鼻子开始发酸。
    夜风突然变得急促，风吹着沙石，打在我的脸上。我站立不稳，双腿发软，顺着风倒在了地上。
    我面部的肌肉颤抖着。想哭。努努嘴，却没有一滴泪水流下。我只有张开嘴，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胸口，把身子压低，发泄自己的伤痛。
    我的腹部隐隐作痛，大概是痛苦牵动了旧伤。
    思绪一片混乱，无数笑脸在眼前闪现。
    双眼的缭乱中，我还是发现黑衣人跪在废墟前。他已经摘掉了面罩。我想走近看看他是谁。
    近了，我呆了。
    “哥哥！”我大声叫道。
    我突然明白，那天擎浪天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他们早就知道这一切了，是怕我伤心才瞒下了！
    哥哥吃了一大惊，转过头开看我。
    “哥哥！”我冲过去跪在地上，趴在他的肩上，痛苦地喊道：“哥哥，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这样为所欲为，我和哥哥都会在爹娘身旁，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我到底在做些什么！都是我的任性，是我自以为是的对于幸福的追求，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一切却只让亲者痛，仇者快！我简直是罪人！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声音在哭，脸上却没有泪水。
    我想一掌解决自己，结束罪孽与痛苦。
    但我也明白，大仇未报，我不能把这些丢给哥哥！
    “烟儿！不要这么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一定是有人设计害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躲不掉的啊！烟儿，你振作一点！他们害得爹娘和姐姐尸骨无存，我们要为爹娘报仇啊！”哥哥痛哭着喊道。
    我剧烈地喘息着，坐在那里看了他很久，没有说话。
    一段时间以后，我的呼吸渐渐均匀了，我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哥哥，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会振作起来的。现在，就让我们一起为爹娘爹娘报仇！哥哥，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我的声音带着泪，眼睛，却是干涩的。
    哥哥看着我，笑了笑。笑得沧桑：“烟儿，好妹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爹娘和姐姐的骨灰，大概已经和草灰混在了一起。我和哥哥将素清宫遗址上所有的灰收集起来，埋在土里，立上墓碑。我的心如刀割般难受，还记得我十七岁生日的那天，爹娘的音容笑貌。而现在，不到一年，一切都只剩下两个土堆和满地的秋风。
    凄凉。
    整理废墟的过程中，我们仔细地寻找线索。其中，有一支金色的簪子赫然出现在我的眼里。
    “杨夜……杨夜……”我用手紧紧地握着那只簪子，口中不停地念着。
    哥哥听到了，快步过来抢过那只簪子。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我知道他也认识杨夜的东西——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
    可是，今天我们全家却毁在了他的手上！我们所有的幸福都被他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毁掉了！我的爹娘，我的姐姐，我的所有家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我当时多次要杀杨夜，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成功。悔得心痛啊！我当时只是想着如何和白剑英多相处一会儿，而没有尽全力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会那样！
    现在，后悔已经无济于事，我的眼前只剩下了秋风瑟瑟。
    “烟儿，杨夜这个禽兽不如的！我一定要杀了他！”哥哥的泪水从眼里滑下。他用手攥着那个簪子，簪子的碎末撒落了一地。刺眼的金色。
    （娟然晴雪：他是土精，当然禽兽不如啦～～～～～～～）
    “一定要报仇！”这句话在我心上深深地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