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的约定

一切都结束了。
    哥哥抱着夏漠的尸体，在雨里，泥地上坐了很久，一言不发，让人看着揪心。大滴的雨点砸在他的身上，头发和衣襟早已经蓬乱了，更显沧桑之感。
    我的身体此刻却异常温暖。他用双臂搂着我，听着我的大声哭泣。
    久违的泪水从我眼睛里汹涌地流出。脸庞温温热热的，心里却不觉得温暖，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悲凉。
    一切都结束了。
    我和他也要结束了。不过这次做决定的是我，而不是他。
    在这样的情境下，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呢？难道我想让他痛苦一生吗？那真的是我愿意看到的吗？
    想到这里，我伸出双臂将他搂紧，在示意我的原谅的同时，我希望得到一丝安全感，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可是没有用，我的心里乱极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结束。
    那一夜就在雨水中度过了。
    第二天凌晨时，哥哥已经渐渐地清醒过来，询问我这几天发生的事。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也告诉我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如果不是牢房中施放了功力罩，暂时延迟了火焰的蔓延，擎浪天又去救了他，他也会被那一把根本无法控制的妖火烧死。
    午时，我们三人正要踏上回如映山谷的道路。
    回头望着那个山洞，我心里痛苦极了。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在我的心里闪过。
    “哥哥！姐姐可能在那个山洞里！”我近乎坚定地对哥哥说道。杨夜那样爱着姐姐，怎么可能用一把火让姐姐尸骨无存？
    哥哥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丝血色，他也同意我的想法。
    我们决定冒险回到那个山洞里寻找。
    我们用法力浮在半空中，生怕碰到什么机关陷阱。终于，找寻了很久，我们终于找到了那樽镶金的棺材。
    顷刻间泪水喷涌，姐姐的身体还在！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的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因为我的伤，我们走得很慢，到了晚上才回到如映山谷。我们在原来的寒灵宫空地上起了一件小屋子，将姐姐的身体安置在了那里。
    一切都安置好了以后，已经是傍晚了。
    我自己一个人出了门，来到了以前山谷里的那片空地上。
    满天的晚霞流动着，灿烂的色彩铺满了天际。往事依稀呈现在我的眼前，泪水湿润了双眼。那时的我，还是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父母身边，整天只想着为寒灵宫报世仇的事。而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办法保全……
    一片苍翠突然从眼前流过，我站起身，来到那片竹林。
    青翠欲滴的绿色几乎要漫进我的眼睛，竹丛遮住了满天的晚霞。耳旁是倦鸟归巢的鸣声，还有汩汩流淌的溪水声……
    一切都美。如初。
    遐思中，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完美清冷一如从前，只是他的目光不同了，变得温柔。
    “如烟，就在这里，也许……是我们前生相遇的地方吧！”
    我惊异了，他果然也在做着同样的梦。难道，我们生生世世都注定要分离吗？！
    “你也做同样的梦吗？”我轻声问道。
    “你也是？”他说着，拨开草丛向我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你还愿不愿意，履行前生之约？
    我？当然愿意。只是，老天不愿意。
    我背过身子去，心揉成了一团，几乎要碎了，我能听到心破裂的声音。
    “我……配不上你……”我的声音是沙哑的，都让我自己感到惊讶。
    “如烟，你是为了救我才……”他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嗓子，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锋，说道：“是我对不起你，配不上你的是我啊！”
    很久，我说不出来话。
    再也不想面对他，我甚至不想面对我自己！
    明天以后，我可能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这样一个冷如烟，怎么能和他继续什么前生的约定呢？我不如今夜就离开这里，让痛苦早些结束，不要拖得太久……
    “前世的事，就不要影响到今生了。”
    我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然后飞速离开了竹林。也许，我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剑英，再见吧。不过请你记住，我永远爱你。
    夜晚，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
    月光冷冷地照着，一派清辉笼罩着院子，清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他的房间里开着灯，灯光里，他的影子在窗前不停地晃动着。我知道，他的心里是平静不下来的，所以才会一直踱步。望着他的身影，我心如刀割。
    “烟儿……”哥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哥哥！”我勉强装作高兴的样子，大声叫了他一声，“来，坐下！”
    他看到我的样子，似乎也很开心，坐在我一旁的石凳上。
    “哥，现在，大仇已报，我们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不要沉浸在过去，好吗？”我放心不下他。
    他温柔地笑了，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我不会再伤悲了，毕竟生活是向前发展的，是不是？”说是这么说吧，他哪能那么快就脱离伤悲？只要他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我就放心了。
    夜深了，我目送着他回到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我知道，我们也许永别了。
    剑英屋子里的门一直紧闭，灯光大亮，我害怕他会出来，因为我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熄了灯，等待着他那屋的动静。
    终于，半夜了，他屋子里的灯才熄灭。中间，他开过几次门，却很快就关上了。
    我出了屋子，来到他的房间里。
    我又一次坐在熟睡的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呼吸还是那么均匀，那么轻，白皙的皮肤被月光映得更加好看。两道剑眉让他显得英气十足。
    真的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时间就停滞吧！就让我静静地看着他，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我的手上握着一只簪子。那只簪子是从头发留起就伴随着我，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的。我希望他看到簪子，就能够想起我。
    今晚就离开吧，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一个完好的冷如烟。
    我拿起他的手。
    我的动作很轻，他却突然睁开了眼，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句：“如烟？”
    我大感意外，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他的目光一下子滞住了，呆呆地望着我，一脸的惊异，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
    我冲他微微一笑，将簪子塞在他的手里，轻声说到：“看着我……我是冷如烟……爱你的如烟……”
    再也呆不下去，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我将那封信放在他的桌子上，转身逃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