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身后惊起,他转身,看到那天地间最尊贵的父亲,眸中含着泪光,痴痴的看着画像。
“父皇,”他错愕,“您认识卿儿?”
“不,不是她。”皇甫帝轩喃喃着盯着画像中少女的双眼,目光悠远,像是透过它看着另外一个人。
这双眼与记忆中的她如出一辙……
便是这双眼中的慧黠在初见的瞬间征服了他……
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她,可是那样的明眸却蒙了灰,再也不曾明媚于世……
清儿……
如果你我的孩子还活着,是否,也会有如你的双眼……
第33节:点降唇(2)
犹记得接生的稳婆慌慌张张冲出,脸色死白如灰。
“皇、皇、皇上,清妃娘娘、她、生下的是个死婴……”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的攫住她的双肩,摇晃着,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的。
“娘娘,她,她……”稳婆被皇甫帝轩铁青的脸色吓到,话吞吞吐吐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一把推开她,然后看到了那个沾着血迹脸色紫青的婴儿,可是,没有呼吸……
是个死婴啊……
“父皇?”
“这是哪家的姑娘?”他收起缅怀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打量画中的少女。
“回父皇,她是穆家的二小姐,穆怜卿。”
即使除去那双眼睛,她与清儿仍有三分相像。
“穆怜卿啊,那个落风想要却跟了晋王的丫头?怪不得……”他蓦地惊醒,想起那一日穆景眼中彻骨的恨意,心沉了沉,“穆家?”
清儿并非穆家亲生,这孩子……
穆怜卿,怜卿,陡然想起一种可能,“她刚过完生辰?”
“是的,十八岁,七月初八。”
“七月初八?”皇甫帝轩喃喃着,是那一天,心快要跳出来,这个孩子,会不会是……
“来人,宣穆景!”为什么?当年,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皇甫惊云嘴角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笑纹,穆怜卿,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呢。
天气渐渐转凉,正午的天气微微透着一些凉气,穆怜卿披了件外衣下床,三千烦恼丝披散在脑后,不知为何,心竟隐隐生出一股惆怅。
落座于窗边的茶几旁,她微恼的皱了眉,手无意识的执起手中的水杯。
该知足了吧?那一年,她第一次毒发,昏昏沉沉在冰凉的地上睡了三天三夜,奄奄一息之际才被丫环扶上床,之后又大病了一场,鬼门关前转了几圈,死不了,不是因为她命大,只是还不被允许,想到那个让她活着的理由,她只能苦笑。
兄妹乱伦?穆景当真是想把皇甫帝轩气死,将皇甫落风气疯吧,如果不是她无意间的发现,或者,皇宫,已是一片混乱了吧?爱情,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人因爱生恨?这样的爱还是爱吗?如果爱,为何不是心爱的人幸福自己便会幸福呢?如果爱,为何不能爱屋及乌呢?
第34节:点降唇(3)
她忽然想起那个夜夜潜入她的香闺霸占她的床的男人,为何,竟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而他,为何对她的生活甚至连细节都如此的清楚?甚至,连拥抱都是那么的契合?魅离,究竟要的是什么呢?她不认为那样的人会爱上一个人,那么是征服吗?
心下总有些惶恐,她似乎太过于习惯这样的存在,这让她不安,即使是慕容的陪伴,朝夕相处三年才让她承认他的存在,这份感情是日积月累的沉淀,亦是她对温暖的渴望与眷恋。等到他的消失,她惊觉他的身份,却只能放手。心微微的疼,慕容,选择留下,照料她的身体,晨昏诊脉,配药,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来愈阴沉,这么多日,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没有转头,这房间,会这样进来的只有乔一人。
“怎么下床了?”
乔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淡淡的关切,她心中一暖,回首一笑,抿唇未语。乔,是懂她的人,有时候,相处,并不需要言语。
“我爹想见你。”
她这才注意要乔的神色与往日有些不同,甚至,刻意的疏离。
“恩。”她点头,懒懒的靠在桌上,“可是我累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从搬过来,她就将懒发挥到了极致。
乔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认命的替她整理好衣衫,弯腰抱起她,走出房间,她一向不喜欢陌生人的探入,即便那个人算不得陌生。
乔的房间隔着一道长廊,不远,却也不近。
“乔公子,你要带怜卿去哪儿?”刚出门便遇上了来看穆怜卿的上官忆,皱眉打量着他们,显然非常不满意他们搂搂抱抱的姿势。
“有事?”乔顿下脚步,怀中的穆怜卿则在他的胸膛上找了个更绝佳的位置。
上官忆的两道浓眉快要纠结到了一起,极力压下胸中怪异的酸涩。
“男女授受不亲,乔公子,无乱如何,怜卿已是在下的未婚妻,”他伸出手,“若是怜卿想去哪儿,与我说一声便可,此等小事,不劳乔公子费心。”
第35节:点降唇(4)
“未婚妻?”乔看向他伸来的手,玩味的重复着,“天下人都知道卿儿已是晋王的人,何来的未婚妻之说?”
“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怜卿跳开的借口,更何况,在这之前,怜卿的清白已毁于我之手,大丈夫自当负责。”上官忆的耐着性子解释,只是脸色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双手固执的伸着。
“哦?清白?那不是早就奉送给慕容朔了?”乔冷笑着,难得的多话,穆怜卿讶异的收起了看戏的心态。乔从未掩饰过他对书呆子的不屑,只是,有这么严重吗?
杀气!
好凌厉的眼神!
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尽管转瞬即逝,上官忆的垂下的眼眸仿佛从未变幻过,穆怜卿不会错过,乔的身子一瞬间的僵硬。乔也感觉到了,上官忆,真的如表面那么简单吗?
一个简单的人能将她藏在这里而不被人发觉吗?当日如果不是乔可以引慕容朔来,就连慕容朔也不可能察觉。
穆怜卿眯起了眼,不着痕迹的将眼前的人细看了一遍,忽然间娇笑起来,柔若无骨的手抚着乔健硕的胸膛。
“乔,不是说要去见爹吗?我们也不需要私奔了,不如都告诉上官公子了吧。”她羞涩的蹭着乔的肩膀,亲昵暧昧,“上官公子,多谢你的收留。”
“你说什么?”上官忆眼中愤怒、狠厉、犹疑一一闪过,最终归于平静,握成拳的双手青筋爆出,想是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克制住心中的不悦,他缓缓的转身,离开。
“天下间被自家妹子调戏的男人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乔似笑非笑的看着还抚着他胸口的手,“看出什么了?”
“原来是真的。”戏演完了,心被无法言语的失落填满,有一种叫做伤感的情绪满满的发酵,演变为伤心、脆弱与悲哀,那个人,熟悉而陌生。
“不好了!少爷!”
乔皱眉想说些什么被书连的叫嚷声打断。
“咦?妖女?你在这里啊,太好了,官兵正找你呢,就不要再牵连我家少爷了吧。”
第36节:点降唇(5)
书连撇撇嘴,嫌恶的看着软软靠在乔身上的穆怜卿,不知羞耻的女人,被带走正好。
“你来啦。”穆怜卿看着书连的身后扬起一抹笑,苍白的肌肤因着这笑容而绚烂起来,眉眼如画,纯净如不沾染尘埃的仙子。
呸呸呸,哪里像仙子了,可恶,又被迷惑了,分明就是妖女,书连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别看了,少爷不在,别想着拖我家少爷下水!”
“我有说你的身后是你家少爷吗?”穆怜卿低首扬眉,嘴角仍噙着笑意,带着一点点的调皮,“失礼了,太子殿下。”
“什么?太、太子?”书连惊慌的转身,身后的人正皱着眉头,他慌忙中行礼,不慎跌倒,五体投地。
“唉,书连,你这礼也太大了吧,太子殿下不会这么见外的。”丝丝笑声伴着穆怜卿调侃的声音传出,书连脸涨得通红,在太子的目光下不敢放肆。
皇甫惊云眸中带了笑意,越过书连,弯腰将穆怜卿抱在怀中,“看来,你过的很好。”
“呵呵,还行吧,自然比不上太子殿下。”穆怜卿自然的将双手环上皇甫惊云的脖子,“我以为还需要一些时日。”
“戏总是需要落幕的。”皇甫惊云低声叹息,她好轻,原本的身子便不丰润,如今,更是瘦削,他本是看客,为何会觉得心疼?
“也是。”穆怜卿呢喃,生活,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总归会有人看透吧,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平凡与幸福,得到总是伴着失去,这便是活着的代价吧。她疲惫的闭上眼睛,毒发后身体越来越嗜睡,“到了叫我。”
“恩,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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