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铲沉浮录

第三章(2)


    中午,小憩。
    下午他发现家中酱油没有了。溜溜达达,忠臣小黄也跟来,来到村长办公室旁小卖店。小卖店兼麻将室,这是乡下刚兴起的买卖。他付完账,拎起瓶儿刚想走,忽听邻居小媳妇儿说:“怎么又截胡儿了呢?”
    陈大铲聪明,矫丽娜常打牌,他看过几次,明白麻将游戏规则和术语。小媳妇想胡一张牌,而上家也胡这张牌,抢先胡了,这叫截胡。
    又过了十多天,陈大铲坐在大门口小凳上,望东西来往的汽车,赏风景。他掏出手机,换听歌,是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美酒加咖啡呀,一杯又一杯……如果你花儿心也碎,咱俩干一杯呀……”邓丽君伤心的味,他听出来了。他想:她哭哭咧咧的……是不是没钱花才哭呢?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没钱花,才哭。俺呢?两个孩子得资助,养老钱还没凑齐呢。不能坐吃山空。守公路边,做点什么买卖,挣俩钱?突然间,他灵机一动,一拍大腿道:“有了,咱来个打麻将里的截胡!”
    陈大铲是何等人物,何等聪明。他自言自语分析说:“小卖店是开不得,村里已有两家。而这东西来往的汽车司机,他们不休息,不吃饭?到城里吃饭,两三个人至少三百多元,城里人狠宰!他们也是挣钱养家糊口的,挣钱不易,花钱心不疼……这是郊区,俺在家里开个小饭店,街上打出招牌,家常菜,二三十元,五六十元,顶多一百元搞定,对他们难道没吸引力?村里的基建队的再来捧捧场,说不定是个好买卖呢。”
    他为自己突然想出的好主意,竟嘿嘿的笑出声来。他回头望一下自己家的房子,想,开饭店房屋得适当改造,至少得七八千元,再好好盘算盘算。
    足足深思一个月,他终于下定决心改造房屋,办小吃部。四间大瓦房,东面两间留住人,西面两间办饭店——南面一窗户变门,西山墙凿开再变一个门,外面再砌二四墙,加盖一偏厦子,做厨房。
    工程难点是西山墙凿门。幸亏他有远见之明,不似邻居家用木料做骨架,而是用钢筋水泥导制红砖砌成,抡大锤也敲不坏,但他心疼。他想不能像电视小品,叫黄大锤,而应叫黄电锯来,用电锯切割红砖,震动小,刷齐,溜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列计划,后四处采购物资……打电话给基建队小李,联系附近瓦匠,紧锣密鼓抓紧施工。
    有钱能买鬼推磨,何况这小工程?不到一个月,改造完成。他围房内外又开始转起圈来,满意,开饭店,中!何时开张呢?
    深秋了,西北风刮的杨树落叶在院里转着圈儿。
    他想:这些年都过来了,快到冬天,来往车辆人流逐渐减少,也不急一时,等明年春暖花开,借吉时,再开张,俺陈大铲也弄个老板当当。这期间,制定饭店发展计划,勤练厨艺,定菜谱,起名字,做招牌,招人……事儿还不少呢。
    大年初一,陈大铲的女儿小梅、儿子小虎赶来给他拜年。小梅再有两年大学就毕业了,小虎刚上大专职业学院。
    他高兴,为显示刚练的厨艺,大多是半成品,准备做一盘尖椒炒肚丝,酸菜炒肥肠……最后来一盘白菜丝凉拌海蜇皮。
    “爸……女儿给你做。”小梅说。
    他说:“不用。爸开饭店,有时还需亲自掌勺呢。”
    不多时,饭菜上齐。小梅给他倒一杯酒,小虎给他夹几口菜。小虎还不忘给趴在地上的忠臣小黄夹两块肉。这小黄认识他俩,常来,有时给它捎一块肠……它知道它们是小主人,所以边吃边摇尾巴。
    他兴奋,喝酒喝的,脸稍微有点放红。
    “爸,你老厉害,还能想出开饭店当老板挣钱的点子来……妈说,根据你这地理位置,可能干成……”小虎夸奖他说。“嗯,嗯……”他支吾着答应。他听在耳里,美在心中。
    爷三两三个月,或半年才见一次面,父子血脉相连,谈谈这说说那,下午三点,他们才起身离去。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春暖花开,陈大铲的饭店终于开张了。村长、副村长陈有才等村领导,接到请柬,自掏腰包前来祝贺陈家村第一家民营饭店正式营业。镇基建队头头小李领七八个陈大铲曾经的属下,还有不差钱的乡亲前来捧场……
    陈大铲的饭店有点气派。先从门前招牌说起吧:招牌紧贴公路旁,高高竖起,店名是小发小吃,这几个字大,再小的宣传字是:家常菜,物美价廉,吃饱管够!
    这是陈大铲的杰作。他想老妈给他起的大发名字有点大,故改为小发。饭店常用的楼、庄、店、部,还是有点大,干脆省了,就叫小发小吃。他考虑东西来往的司机等,喜欢喝点小白酒,小啤酒,故在两旁各挂一束酒幌子,粉红粉红的,真喜庆!
    饭店屋里简易装修,四周窗台花瓶里插满鲜花。村长等客人围五六张桌而坐,推杯换盏,气氛渐浓。厨房用液化气瓶做饭炒菜,火候够用。
    掌勺的是二运退休的大师傅老张头,服务员是远房侄媳妇,心灵手巧的大红,他们都是他挖掘过来的人才。
    陈大铲今天太风光了。这是几十年来的第一次,人们不叫他陈大发、陈大铲、陈瘸子,而是改口尊称他为:老板!
    他心里美滋滋的,小腚飘轻,骨刺不痛了,腿也不瘸了,笑呵呵的给大家敬酒。大家也恭祝他,小吃兴旺,财源广进。下午两点村长等陆续回去了。晚上又接待三桌。客人终于散去,他美的乐的兴奋的半宿没睡着觉。
    人人都想当老板,殊不知当老板也有当老板的烦恼。
    头三天,陈大铲累了个半死,后三天几乎没客人来,他大便干燥,一挤一个豆……七天之后,司机师傅们才陆续上来捧场……就这样,在一喜一忧之间,两年过去了。
    到年关,他算盘响,两年和工地收入差不多,算是进钱了。他想照这样发展,发财梦是有希望的。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因为疫情陈大铲的小发小吃不得不关门,两个服务员自动请辞,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闷在家中。
    二月武汉解封,三四月,新冠病毒未死,人心仍惶惶。哪有人消费,哪有买卖,大家都在家里凑合着。陈大铲在街上碰着副村长陈有才媳妇,她说:“俺家有才为防疫忙的不可开交,他让俺转告你老,你如今已年满60周岁了,按国家、省、市规定,每月应享受200元老年人补助金。有才说,村里考虑你,俺婶早早带孩子改嫁走了,今只剩你一人。疫情折腾,开了个小饭店,哪有人吃饭?沾边赖吧,你这几年人缘儿挺好。村长书记点头,给你报个低保户,每月600元,下个月开始发……
    新冠让人烦,发钱令人喜。陈大铲忙对侄媳妇儿说:“你回去转告大侄子,让他转告村领导,就说俺老陈头谢啦,领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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