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味麦芽

46 桃味先人


他又握住她的手,沿着皮肤,轻轻地向左下方移动稍许,停留在他左边第二根肋骨上下,他说,“这里呢,是单映童。”
    那一个瞬间,单映童不知怎么,忽然鼻酸。
    他又说:“这里,都是单映童。”
    窗外的灯火投射进来,照亮窗棱,屋内的光线却是昏暗。他们的身影半明半寐,许是姿势问题,姚麦礼站在斜后方,正对着落地窗,周身明亮,而单映童被他攥了手,侧回身对着他,一半的身体隐在阴影中。
    他的眼睛那么亮,亮到脆弱,每一分动作都如此缓进小心,他将单映童的手慢慢点上她的左胸,轻声问:“那这里呢?是姚麦礼吗?”
    单映童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那指尖的轻轻一触下融成春水,柔软又酸楚,她软声叹:“是姚麦礼。”
    他却看着她,深深凝视,然后问,声音更轻:“全是姚麦礼吗?”
    单映童的震动如此明显,因为姚麦礼的目光太过专注,他在她眼眸轻转即将开口之际堵住了她的嘴。
    他不想,不想听到任何矫饰之后的回答。
    她的指尖被他的手掌代替,那灼热的温度焚烧掉二人残余的理智。
    也许不够爱,也许有保留,但至少快乐是真实的。
    单映童疲惫的睡去,朦胧间再次感觉到他索需无度的手,她翻过身去,咕哝:“别闹,好困。”
    姚麦礼却不依不饶,他耐心很好,技巧更佳,硬是撩拨的她投降求饶。
    很多事情果然不该问得太清楚,平白让人慌。
    随着大衣委顿在门厅地毯上的手机再次响起,单映童稍稍一动就再次被姚麦礼钳制住,他用力,暗哑道:“专心点儿。”
    他的发丝随着动作晃动着,汗水随着身体的线条蜿蜒流下,至二人交合处。
    单映童觉得自己再次变成海上一艘随波荡漾的小船,面对滔天巨浪,她能做的只是收起桨与锚。
    清晨时分,手机再次响起,姚麦礼耍赖地将头埋进枕头里,手机连着响了两次,单映童踢他:“好吵,快接!”
    姚麦礼无奈,摇晃地下床,然而片刻后回来时,却面沉如水,毫无睡意。
    单映童察觉不寻常,也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着明显的紧绷:“我爷病危,我得立刻回国。”
    单映童吓了一跳,睡意全消,掀开床单下床开始套衣服,姚麦礼还愣在地当中,她急嚷:“快啊!直接去机场!”
    姚麦礼才如梦初醒,满地翻衣服的时候,他看到衣服上挂着的彩带一怔,讷讷回身,看着单映童说:“对不起,情人节的十五天狂欢……”
    单映童瞪他:“还说这个干什么!”
    姚麦礼显然对这个消息有些消化不了,他茫然的表情看起来稚嫩无助,她忍不住走过去抱抱他,柔声说:“不会有事的,麦礼。”
    他冰凉的手指攥住她的手,一直到机场都没松开。
    姚麦礼一路沉默,一个小时后,在飞机抵达巴黎机场的时候,他才声音干涩地说了一句:“我小时候是跟着我爷长大的,上周我回去的时候他还硬朗得很。”
    单映童试图安抚他紧绷的情绪,然而没说几句就没机会了。
    他们一下飞机便有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来接,转飞北京的机票、手续全部已经办妥,有人跟他讲述最新病况,有人用精美的话宽慰,还甚至有人递送上一个袋子,面色诚恳语气忧心:“这是极罕见的补品,也许用得到,请帮我给姚总带好!”
    姚麦礼被簇拥在在人群中央向远处走去,单映童被隔在关口之外,她眺望着,看见他在转弯时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离去。
    情人节的早晨,分离猝不及防地到来。
    姚麦礼走后,心里空落落的单映童回到寝室,坐着觉得累,躺着又睡不着。挨着过了一天,姚麦礼音讯全无。
    她在网上闲晃,打开邮箱竟发现好多邮件,其中很多是新春祝福,她都没来得及翻阅。
    单映童发现恋爱后时间常常变得很少,明明大部分都用来相守可仍觉得不够。
    邮箱里有一封来自小晚的长长的邮件,里面除了拜年祝福的话外,全是整理的花花公子没真心,纨绔子弟玩弄感情,狗改不了吃屎,浪子回头绝不可能,泡良族的虚伪嘴脸等等等等,其中不乏一些上了当、受了伤的女孩的现身说法。
    单映童很有耐心地将十几个附件都下载下来保存好,看了一个却没有打开其他。
    她在电脑前面默坐了一会儿,然后回复:你……怎么知道?
    这邮件简直件件针对姚麦礼,而她并没有告诉朋友们男友的身份。
    小晚在线,即时回复邮件:我猜的。你说你见过他,承认他魅力无匹。然后我眼见你这段时间的变化,简直被迷的五迷三道。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让冷静如你全面崩溃的。可是,我多希望我是错的。
    单映童这段时间心里压力一直很大,常常想对朋友倾诉彷徨却无从开口,是推是拉她都希望有这么一双手帮衬一把,而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个未知。然而如今谜底揭开,她却忽然没了话。
    她的眼前是那一晚地中海的粼粼波光,是他晶亮薄透的眸子;她的指尖下是他温热的肌肤,是他搏动的心跳;她的耳边是他的低语,他说:“这里呢,是单映童。”他又说:“这里,都是单映童。”
    单映童:小晚,谢谢你。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不想这么轻易就认输,我也不想一直按着程序走完这辈子……他很努力,我也想努力一次。也许他能改变。
    小晚:童童你什么时候这么傻了?你不是一直善于做抉择?这样几乎是必输的赌局你何必仍要下场?他二十多年的生活习性、处事态度不算,还有门第问题啊。童童,赌注太大了,趁早收手吧!
    单映童捂着脸停了半晌,然后回:小晚,现在不行。你能不能,半年后再提醒我一次?
    恋爱是她的计划,姚麦礼不在她预料;投入是她的计划,忘我不在她预料;时限是她的计划,延迟、一再延迟不在她预料。
    然而她相信,沉溺终有时,贪恋终有时,错爱终有时。
    小晚:除了好我没有别的能回答,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劝不动你。女人傻起来,十头牛都都拉不回来,但你不该等撞了南墙再回头。童童,要快乐,要坚强。无论如何,想哭的时候我在这里。
    单映童看着屏幕觉得感动又难过。明明心里已经够挣扎害怕了,朋友却还在伤口上撒盐。然而良药苦口,走火入魔时那盆兜头而下的冷水,往往遭人白眼,却最具苦心。
    得不到祝福的感情,实在艰难,遑论本就诸多藩篱。
    后来她终于收到姚麦礼一通简短的电话,两人显然都没心情闲谈,问候过后两端寂寂。
    单映童也许不能明白爷爷的病重垂危对于姚麦礼来说意味着什么,而姚麦礼也无从知晓她此刻的惊惶与压力。但热恋的余温依旧可以支撑二人挨过孤单黑夜。
    再之后,她在网上看到新闻,知道这位功名卓然的老人终于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单映童本来对时政版的新闻向来无感,这次却觉得异常的难过。她坐在电脑前久久的看着老人的遗照,在眉目间见到姚麦礼肖似其的自信明朗,一时间思念满溢。却不敢打扰,她不知道在国内的姚麦礼此刻在做什么周围是什么人,那是个离她太遥远的世界。
    待到下午,她忍不住发了一封短信给他表示安慰。他很快就回了电话,声音沙哑,单映童问:“你还好吗?”他说:“我很不好,真的不好。”
    一个月后,她终于再次见到姚麦礼。
    清晨的戴高乐机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衫,手插着兜从关口出来。那个微微弓背的瘦高身影第一秒就牢牢吸住单映童的全部注意力,他也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女孩,直直地对着她大步走过来,一个结实的拥抱挤掉累积了一个月的空落。
    他的脸深埋进她头发里,低声说:“童童,我很想你。”
    她立刻眼眶泛红,更用力地抱紧他消瘦的腰身。
    世界终于再次变得很小很丰盈,手边的温度如此真切实在,让她曾无处安放的抚慰可以尽数交付。
    单映童第一次全然忘记旁人的注目,只管用心地好好拥抱眼前的男孩,告诉他,她也很想他,她很担心他。
    长长的拥抱过后,姚麦礼微微侧过身,一手还揽在她的肩膀上,为她介绍身侧的人:“这是我表哥,贺迟。表嫂,乔落。”
    然后对着那二人说:“这就是单映童。”
    单映童顿时觉得极度窘迫。那一双光芒耀目的璧人就在姚麦礼极近的身边,而她从头至尾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如今再看,贺迟高大俊朗,五官深刻,周身携着一股迷人的阳刚气,气质卓然沉稳,俨然走哪儿都是一焦点人物。而乔落身材高挑美好,眉目疏朗,气韵不凡,这俩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被忽略成布景的材料,单映童立时更是羞窘不安。
    乔落率先一笑,伸出手来。
    她的笑容给单映童的感觉很特别,非常的豁达真诚,像是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单映童不自觉地也跟着她微笑。
    乔落的声音在女声中偏低沉,让人平静,她说:“映童,这么称呼不冒昧吧?终于见到了,久仰大名。”
    随后贺迟竟也很正式地与单映童握手,他的手掌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厚重稳定,他也跟着乔落说:“久仰了,单映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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