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初上

岚伯骄傲地挺挺胸。
    我摆摆手，无奈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又觉得解释也没什么用，我正正脸色严肃道：“岚伯，要我去劝也行，不过你必须实话告诉我，洛上为什么非要去龙渲山不可！”
    见岚伯面露犹豫，我威胁着：“你不说那我也不去劝~”
    “也罢！”斟酌了下后，岚伯叹气道：“你和洛上少爷这一路走来，应该也看过他身体……不好的时候。”
    “你是说他不定期的突然发病吗？”
    “恩”岚伯点点头，接着说道：“就是为了这个，我才会劝洛上少爷去龙渲山的！”
    “你的意思是龙渲山上有治他的病的药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岚伯脸色渐沉，声音也越发的低沉，“洛上少爷的那个情况其实不是因病引起，而是后天的故意培养。”
    一席话说的我更加糊涂了，见岚伯低头索，似是在回忆什么，不好打断他，我只好按下心中的疑问，静静地等待。
    等了一会儿，岚伯深深地吐了口气，转头看向我道：“这件事本不好和你说，若你坚持要听，你必须许诺岚伯，不会将此事和第二个人说，也会全心全意地去帮洛上少爷到达龙渲山，解除他的痛苦。若是不愿，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他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双手握拳在身体两侧，微微地颤抖着。
    我犹豫着，岚伯的神情告诉我这件事的严重性。我本不是喜欢乱掺和的人，深知任何的秘密引来的只有麻烦和困扰。一丝激动和兴奋却从心底蔓延开来，顺着血管不断地在身体里扩展，脑中呈现的画面全是白眼狼发病时候的样子，不断地回放回放……
    “好，我要听——”我听到自己说，这句话仿佛没有经过脑子，直接由嘴宣布了出来，连我自己也被下了一跳。
    岚伯静静地看着我，眉目间透露出几份犹豫和挣扎。说出来后我忽然间轻松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坦然地回视着岚伯，他眉目间的犹豫和挣扎渐渐淡去，恢复成一片清明朗色，“好！我相信你！”
第1卷 第三十九章
    手撑着头，学着白眼狼的姿势侧躺在窗边的榻上，两眼望着窗外却一片空白，岚伯的话在我的脑中来回地翻腾复述着，压下心中莫名的激荡，我深深地吐了口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可恨之人也必会有可怜之处。白眼狼的母亲原来就是影谷的小姐，相传她出世那天谷内百花齐放，引来群蝶飞舞，一时为天下皆知。出尘的美貌在未行笄礼前便引来众多爱慕求亲者。美人并未应许，在行过笄礼后便独自出谷绝尘而去，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岚伯那时还小，只记得老谷主气急败坏的不断派人去找，结果都是失望而归，老谷主也在不久后郁郁而终。在老谷主去世的五年后，美人才再次出现在影谷。岚伯那时已是影谷管家，他说他那天激动异常，心里想着盼了这么久，终于把小姐给盼回来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设想的那么好，不久他就发现小姐怀孕了。他不敢问，因为看到小姐得知怀孕后眼中透露出的杀气和不甘。岚伯以为小姐必会把小孩拿掉，可洛上少爷还是平安的生了出来。最让岚伯佩服的是从怀孕到生产，小姐全是亲力亲为，岚伯有提过去找个稳婆比较稳当，但全被小姐拒绝了。生产那天，岚伯焦急地等在门外，至始至终都没有听到小姐的半声叫喊，直到听到婴孩出生后的那一声哭喊，他才知道是平安顺产了。
    忍不住地他还是冲了进去，小姐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和唇上鲜红的血色形成了强烈对比。岚伯赶忙收拾了下抱起婴孩放在小姐面前，小姐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愿多看，紧闭的双眼中不断地溢出眼泪，没有哭声只有眼泪，足足半个时辰才慢慢停了下来……
    岚伯问过，小姐不愿多提，只是吩咐岚伯收集各种奇珍异草，岚伯别无他法只好依命照办。小姐从不愿别人见她的孩子，就连岚伯也只是在特殊情况下见了几次。岚伯回忆说，洛上少爷从出生起就很少离开房间，小姐终日将他关于房内，就算在房内也必须带上面纱或是可以遮颜的东西。
    说到这里，岚伯闭起眼睛停了下，像是在极力的克制情绪。过了好久他才开口继续说，发现小姐的秘密是一次偶然，在洛上少爷满七岁那年，岚伯高高兴兴地拿着礼物准备送去给他，却听到了一个令他到现在都还一直愧疚的事。
    具体的缘由岚伯并不清楚，因为在他知道这件事时，事情已经发生并无法挽回了。那天是洛上的七岁生日也是他的第一次发病，岚伯站在门外听到他痛苦的喘息声，小姐在旁冷静地说着，事情的全部我已经告诉你，如何选择在你，是让他生不如死还是去龙渲山自行修复，你自己决定……
    岚伯过了很久都没有想出小姐的用意，只是大致猜到洛上少爷的病可以去龙渲山治好。于是想方设法地劝少爷去龙渲山，年年如此。小姐也是在那不久便香消烟陨了，所以除了洛上少爷谁都不知道小姐的真正目的，岚伯看着白眼狼日渐孱弱的身体更是又急又心疼，苦于无计可施才向我求助，满心希望能瞎猫碰到个死耗子……
    伸手遮住刺入双眼的阳光，转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感觉有些飘渺不真实，这太像在看一部悲情武侠片了，女主角就是白眼狼倾国倾城的母亲，白眼狼的父亲就是这部武侠片的关键人物，肯定的是他绝对地伤了美人的心。他到底是只骗了色还是骗了色又骗了心，目前分析后者比较靠谱。这个过程嘛也只有天知地知他俩知了，白眼狼就是他俩玩火的牺牲品。美人生下他的理由看样子是为了复仇，而这个手段就有些让人不解，我不明白的是白眼狼身上的痛苦怎会被美人理解成是让那个人生不如死呢？美人应不会幼稚地觉得看儿子痛苦，就是看那人痛苦吧，脑中飞快地闪过些东西，转瞬即逝，琢磨了半天，却还是猜不透中间的原由。
    又想起白眼狼每次发病时候的样子，原来他的平静坦然并不是我以为的习惯，原来遮颜才是他从小至大的习惯，心中莫名的发酸，原来的原来……有太多是我没有了解的……
    翻起身，我开始往外跑，漫无目的地乱冲，直到推开书房的大门。“哐当”的一声，木门撞上墙面，来回地震荡。白眼狼静坐在长桌前，墨色的长发披在身后，阳光照在上面踱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他单眉微挑看向我。
    我愣在原地，刚一头疼脑热便冲了过来，看到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这么呆呆地与他四目相望，直到他眼里漫出一丝笑意我才收回神，“怎么？这么快肚子又饿了吗？”他撑起下巴，一只手依序地敲打桌面。
    我抓了下刚跑乱的头发，拍拍肚子，咧嘴笑道：“还好，没那么快饿，你饿了吗？”说完我就想自抽一巴掌。
    他敲打的手停了停，目光在我脸上扫视了一番，轻笑道：“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是啊是啊！”我慌忙地点了几下头，“我见你中午吃的不多觉得你该饿了，不饿的话我叫岚伯晚些再准备吃的，您继续忙继续~”边说着边转身往外走。
    “澐消——”他轻声开口，我立时又僵在了原地，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规叫我的名字，转身他已站在我面前，盯着他形状极美的黑瞳，看到里面小小的我几乎陷进了两汪深潭，想要挣扎却无力逃脱。
    我看着他两边眼角往下垂，弯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接着听道：“澐消，你陪我去龙渲山如何？”
第1卷 第四十章
    直到出了影谷我还晕呼呼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容易！恍惚中岚伯高兴地在我肩上狠狠的拍了几下，满脸欣慰感激地看着我，梗咽着：“澐消，你……不错！！！”接着就被白眼狼捂住口鼻拎起飞了起来。
    “已经出来了——”白眼狼松开手，拍拍我的脸道。
    回过神我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并不是我们原先下去的地方，而是在一条宽敞的官道边。
    “顺着这条路就是通往龙渲山的方向。”白眼狼在旁说道。
    点点头，我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慌忙朝他身后看了看，着急道：“怎么你没带包袱吗？”
    “没有。”他回答，
    “那你随身带银子银票了吗？”不死心地追问。
    “没有。”再次摇头。
    “那……”慌乱了下，我当机立断道：“走，赶紧回影谷拿吧~”没钱上路的滋味可不好受，我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哪知他反手竟抓起了我的手，不管不顾地把我往官道上带，另一只手扬起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这下我放心了，任由他拖着。常识告诉我们这时候必定会跑来一匹良驹。果不其然，从官道另一侧的树林中窜出来一匹大黑马，滴答滴答地小跑到我们面前，低下大脑袋在白眼狼身前蹭来蹭去的撒娇，白眼狼抬手摸向马头，多么感人的重逢场面，我感叹……
    片刻后，我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白眼狼安坐在马上不耐烦地说：“还要在那站多久，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