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初上

周围的黑衣人化成一圈圈黑色的幻影，我举剑乱划着，直到一股热烫血腥的液体飙到我脸上才停了下来，霎时浓烈的腥味刺激着我的整个感官，眼中倒映着瞪大双眼捂着胸口往下滑的黑衣人，耳边放大的是他粗重的喘气声。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不禁一抖，带血的长剑跟着黑衣人无力地滑了下去，身体一软，牵紧白眼狼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白眼狼感觉到我的无力，下意识地抓紧手回头看向我。见我呆愣在原地，只好用力拉起我靠向他，他飞起身，手中的长剑在空中一挥，剑气划开层层血雾，圈住我们的黑衣人嘶叫着倒下了一排，他挽起我的腰跃身出了客栈，恍惚间听到了澐铯的叫喊声以及马蹄飞扬的踏步声……
    左手盖住右手拼命往下压，可始终停止不了持续性地发抖，靠在岩石壁上，我低着头只顾控制着自己的双手。奇怪的是我心里异常的平静，没有害怕没有后悔，脑中不停地回放黑衣人倒下去的姿势、表情。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虐似的要把每个细节都想清楚，黑衣人眼，黑衣人的血，以及他放大瞳孔中满身是血的我，不停地回想不断地回放。我忽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面写着只有敢于面对自己做的一切，才能真正放下，估计这会我就是这种心理。拼命想起来的初衷原本就是要赶快忘记……
    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覆在我还在发抖的手上，皱起眉头抬眼，澐铯水汪汪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忧色，他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话却又迟迟开不了口，我忽地笑道：“二师兄，这没什么，只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成人礼，形式不一样而已~”
    他愣了愣，终是叹了口气，身体一歪靠在我旁边。紧了紧覆在我手上的手，我拉开他的手，轻声玩笑道：“别费力了，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毕竟是它做坏事，得瑟两下是正常的，给它点时间适应适应就好了……”静默了半会儿，澐铯的身体又一歪，直接倒在了我腿上，他仰着精致的桃花脸，眼光闪烁地巡视我，跟着轻笑道：“恩，小师妹说的有道理，什么事都要慢慢来，所以我不急……”我还在揣摩他的话时，他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看样子是累坏了……
    被他压在身下的双手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我动了动脖子，现下我们处的地方是个大山洞，怎么来的我有些模糊，只记得被拉进山洞后，我就自觉地找了块地坐下开始跟自己手较劲。白眼狼不知去了哪，环视一周后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眯起眼看向洞外，一个修长的黑影正好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没有惊吓没有恐慌，我平静地看着黑影越来越近，几乎没经过脑子我就肯定了他是白眼狼，心中感叹：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对他已是这么熟悉。
    仰着脖子看向他，面纱晃动处隐隐见到他削尖的下巴。他蹲子与我平视，隔着黑纱与他四目相望，心中忽像打翻了一汪苦水，刚刚才平复的情绪立刻翻腾跃起，手又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眼前模糊一片，接着结成水珠大串大串地往外流，想擦却被澐铯压住了双手，心里又急又气又委屈，怎么一见他，刚做的努力就完全白费了呢！
    咬着唇，我有些怨怒地瞪着眼前的人，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擦着我的眼泪，柔道：“想哭就哭吧，有我帮你擦呢~”神奇的是我突然又平静了，眼泪自发的全都收了回去，他的手在我脸上停了停，轻轻地抚过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上，遗憾道：“第一次见你哭，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歪着脑袋我开始考，这是变着法子夸赞我呢还是纯属他个人感慨！
    他轻托起我垂在膝上的双手，随着眼泪的停止它们也消停了下来，“没事了，已经不抖了！”刚发泄出来的泪水让我心情轻松了好多。
    “哼—”白眼狼轻叱，托起我的手微用巧力，压在我腿上熟睡的澐铯便一个骨碌滚向一边。“二师兄——”没手制止我只好出声喊道。
    澐铯似是睡的很熟，滚到地上后还是没有转醒的架势，只是翻动几子，面对墙继续睡了下去。
第1卷 第四十三章
    白眼狼从袖筒里取出几只刚采来紫色的药草，捏在手里轻轻按挤，紫色的汁水随着挤压流了出来，他翻开我的手掌，握剑的那只手心早已红肿不堪，被剑柄压出深紫色的印痕，他将挤出的药汁滴在我手上，轻轻地吹气让药汁自发地化开……
    看着紫色的液体随着掌纹蔓延开来，心中也有一股暖流漫向四肢百骸。“好了，半个时辰后就会自动消肿。”白眼狼轻柔地说道。
    我点点头，“谢谢~”脸不受控制地发热，带着心口的位置也微微烫了起来，脑中杂乱无章，为刚刚的杀戮，为此刻的心跳，短短的一天遭遇了太多事，我需要时间沉淀……
    “以后的路上还会有同样的事发生，若是你……”他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听出他的潜在意思，我急忙拒绝道：“我可以，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就没有退缩的道理。这种事迟早都会遇到，虽然残酷却是现实，逃避也不一定躲的过，相反面对也不一定最难受。我一定要陪你一起上龙渲山。”我眼光坚定地看向他，“况且——”皱皱鼻子感慨道：“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啊~”
    一阵令人冒冷汗的静凝，看不到他面纱后的表情，我有些不安地盯着他。他忽地轻笑出声，清清润润地开口：“我只是想说你不会使剑，下次最好随身带些可以防身的东西。”
    呼吸一滞，尴尬地转移视线，刚刚的一番义正言辞这会让我觉得有点像变着法子的赖着他。将视线定格在手掌上，紫色的液体渐渐淡去，其实我的手掌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随着液体的淡去，手上的红肿也渐渐消了下去，暗叹：这简直比现代的消炎针还管用。
    “澐消——”白眼狼轻唤出声，清淡如水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每一次他开口叫我名字，我就会有短暂的昏眩，将视线重新移回他脸上，不禁有些紧张，忍不住地想握起拳头。
    他按住我欲握拳的手，隔着面纱我还是感觉到他落在我脸上的视线，“澐消，陪我去龙渲山是你自愿的吗？”
    我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陪他去龙渲山虽然是岚伯所托，但是原本我也是要去一趟完成老头师傅的交代，无论从哪点我都是必须要去的，我点头答道：“当然。”
    他静静地看着我，伸手轻轻捋开我粘在额前的碎发，发梢扫过额面带来一丝麻痒，我不禁在他清凉的手指上蹭了蹭，耳边传来他的柔声低语：“消儿，记住今天我说的话：若是以后你发现现实比你想的还要残酷时，千万不要放弃，要相信只要你不放开，结局什么样谁都不能决定……”
    后面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那声“消儿”一直在耳边环绕，钻进血管，流进心里。喜悦的泡泡挤满了我的五脏六腑，再一颗颗炸开，甜蜜的气沫喷的到处都是，溢到嘴边化成止都止不住的笑意漫了出来。果然人家一给糖衣炮弹，我巨条件投降了……
    靠在岩石壁上，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以至于我现在的心情反而出奇的平静，脑中乱七八糟的塞了一大堆，却什么都没在想，也不知道该从哪想起。白眼狼在说完话后又出了岩洞，走前还按了按我额前不知何时撞出来的大红肿包，疼的我龇牙咧嘴，也适时拨正了我还在犯晕乎的脑袋。
    “小师妹~”澐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哑着嗓子唤我。
    “二师兄，你醒啦。”我看了看手，果然好了很多，撑起身子起来准备活动一下。
    澐铯的眼睛还有些朦胧，估计是才睡醒的缘故，他揉了揉眼睛，环顾了一下周身，抱起胳膊凉凉道：“小师妹，你把我给推了下来吗？”
    我摇头撇清，“当然不是，是师兄你睡得太熟翻身自己滚了下去，我想阻止都来不及！”
    他歪头眯眼打量了一番，视线下移到我手上，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过来，拉起我的手反复打量着，点头道：“已经好了嘛~”
    “对啊！”我附和，“多亏师兄帮忙压着，终于不抖了~”
    他低着头，来回翻动的手忽地止住不动，沉声道：“小师妹，你跟我回澐波山庄好不好？”
    “为什么突然要我回去？”我皱起眉头。
    “没什么，澐言想你了，我此番出来就是为找你回去的，只要你愿意。”他还是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
    “可是师傅还有事需要我去办~”我摇头迟疑道。
    他嗤笑一声，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师傅要你办的事我帮你办好，你先回澐波山庄好不好？”
    “二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执意要我回山庄，还是……你觉得师傅的托付我办不好？”
    他慢慢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我的手，温暖的手指在我受伤的手心摩搓着，复又抬起头，眯起眼笑道：“笨师妹，师兄我可是好不容易发善心要帮你，你以后莫要后悔~~”
    看他又恢复成不正经的嬉皮样儿，刚悬着的心又落了回去，我放松的笑着打趣：“这次事情太好办了，就不劳师兄出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