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初上

    师傅始终笔直的身躯猛地颤了下，到口的质问被我深深地咽了下去，心底冒出一丝不忍，师傅从没像今日般，背在身后的手始终微微颤抖着。
    “比起狠，我不如她~”师傅轻轻咳嗽了下，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千算万算，我竟忘了一个字——情，我没想到你会动情，更没有想到我那小徒儿会这么傻~”
    远处慢慢响起类似笛子的鸣叫声，我诧异地抬起头，那个人的脸瞬间惨白地厉害，他身形晃动，一直在他后面的小厮扶住他，口中着急地唤着：“主子！”
    那个人的手瞬间像泡进了染缸，紫黑之气布满了他的手，师傅快速地扶住他的胳膊，那个人挣扎着想要甩开，口中吩咐：“莫常~马上带我走！”
    那个名叫莫常的小厮踌躇了下，眉头纠结在一起，很快地做出决定，对着师傅道：“这是你欠主子的！你必须救！”
    那个人的手紧紧抓住莫常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师傅，拒之千里的冷淡，眼里除了疏离竟没有半点起伏，像是单纯地厌恶一个陌生人的靠近，可我竟觉得那个眼光比恨意来的更伤人，像是在嘲笑师傅做了这么多在他看来不过是自作多情……
    师傅抿着嘴角点点头，瞬间将银针打入他周身的几个穴位中，我看着位置莫名的熟悉，脑中瞬间领悟，那几个位置是师傅命我在他身上试验无数次的结果，说是为自己止毒，原来还是为了他。
    看着那人眉头紧锁惨白的脸，反而羡慕起来，世界上我最希望得到关心的两个人，他不费半点力气就得到了，而且得到的彻底。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烧起的漫天大火慢慢地冷了下去，我没有资格责怪师傅，从刚开始我就知道一切只是师傅安排的一场局，他想救他唯一的血亲，就连澐波七子也是为了那个人才存在，甚至那个嫁金石还是我亲手交给小师妹，我明知道那块坠子不简单却还是给了她……一瞬间，连我自己都在嘲笑自己的虚伪……我到底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呢……
    刚刚那阵鸣叫声已经停止了，心里没来由地发慌，我快步地离开梅林，脚尖点地想快点找到小师妹，越靠近心里反而越慌张，我竟害怕起再在小师妹脸上看到的那种全心全意的相信，思绪起伏间便到了之前的林子，空旷的雪地里竟没有半点痕迹，只留下残破的红衣映着雪白，稳住心头的慌张，眯起眼，四下仔细巡视了番，地上的痕迹早已被雪迹覆盖，偌大的雪山间安静地只听见簌簌而下的落雪声，小师妹像是原地消失了般，心头空荡荡的，慢慢冰凉，那些雪花像是直接落入我心中，安静无声地冻住了我所有的情绪。
第2卷 澐铯番外下
    “铯儿~”师傅轻缓的声音响起，我懒懒地睁开眼，脸上挂起笑容，道：“师傅，怎么有空来了？”
    我平躺在山顶最高处的原石上，山风吹在脸上格外的清爽，从龙渲山回来已经半月有余了，小师妹依旧没有半点消息，心中常常莫来由地狂躁，小师弟澐言常常到我这来，巴巴地看着我，希望我能透露只字半语，日子久了见我都不发一言便再也不来了，倒是常遇见他在山庄门口徘徊着，少了小师妹，山庄没有什么变化，却比着以往更安静无趣了……
    师傅走到我身前，原石的一边是万丈悬崖，一边是师傅，我闭起眼，兴念一起，由着身子往山崖处一滚，身子稳稳地停在的原石边，师傅牵住我的衣角，无奈道：“铯儿还是这般顽皮~”
    弯起嘴角，心软软地着：“师傅从小就待我极好，别的师兄弟没少吃过醋~徒儿这般任性，多半得怨师傅。只是……我现在才知道师傅待我极好的原因……”
    睁开眼，望入师傅的眼中，闪动的双眼充满了无奈和愧疚，师傅像是一夜间老了很多，头发花白，眉峰中间由于长期的挤压显出深刻的‘川’纹。
    我眨眨眼，捂着胸口嘻笑道：“师傅，徒儿的心好痛啊~~~~”以前常和师傅开这样的玩笑，师傅总是无可奈何地看看我，然后笑笑不语。只是今天，师傅没有笑，看着我的眼睛微微地湿润。
    哎~无声地叹口气，我依旧扬着笑脸，“师傅，徒儿开玩笑呢，不用这般当真。”
    “铯儿怪师傅那日执意带你回山庄吗？”师傅低沉着声音问道。
    我抬起手，指间习惯性地摆弄着银针，“师傅传授我最擅长的功夫已是对徒儿最大的好了，其他的事不能全怪师傅，徒儿这般大了，真的想做什么师傅也是拦不了的~”
    师傅看了我半响，转过身背着我道：“铯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些年，师傅太自私了~”
    我摇摇头，指间的银针跳跃着，眼中不自觉地闪现另一张脸，他用银针的手法几乎阂同出一辙，“师傅这么做必有师傅的缘由，徒儿自是明白。徒儿要下山一段时间，希望师傅成全~”
    师傅身子一顿，慢慢道：“去吧~师傅不会拦着你的，什么时候愿意回来了就回来，澐波山庄的阵法百年不变~”
    我笑笑跳下原石，“呵呵~师傅太小看铯儿了，澐止师弟就算换了阵法，也会照应着我这位师兄的~”
    师傅手一挥，衣袍飞起间闪过一抹白色，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若是有缘再能碰到她，你把这个给她，还是有些用处的~”师傅的声音远远地飘来，衣袍卷起间已经离开了很远~
    握紧手中的瓷瓶，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过现在，我要找的人却是他。当我找到他时，他似乎没有很惊讶，惨白着脸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坐在他的窗沿，我撑起下巴仔细地巡视着他的脸，其实在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觉得莫名的眼熟，后来才想到在师傅的房里有一副画，上面的女子和他长得很像，初次看到惊为天人，那时，我就想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可是只是那一次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幅画了，问师傅，师傅只是笑笑不说话。时间久了，我也慢慢淡忘了，直到见到这个人时，我才又想起那副美人图。
    “你要看多久~”闭着眼的人慢慢睁开眼，并没有看向我，似乎有种被打扰的不耐。
    我翻身跳了进去，随身坐到一个软榻上，“美人，共赏之~”我笑笑，话音一落，周遭顿时涌起浓烈的杀气，那人轻轻咳嗽两声：“莫常，退下~”
    刚刚聚起的杀气果然瞬间消失了，我笑笑卷着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内的情景，最后回到那人脸上，那人像入定了似的，目光锁在一处，神色飘渺，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削尖的下巴，细致的五官，我看了又看，灵光一闪顿时愣住，恍然一笑道：“原来如此~”
    那人一愣，眉头轻蹙抬起眼，“你有何事？”
    我笑的极为欢畅，纠结了这么久的答案竟是如此，我和他竟有几分相似，原来师傅对我极好的原因如此简单，简单地让我的自负骄傲溃不成军，放肆地笑着，我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我真的很讨厌你，可不得不谢谢你！”不管他听不听懂，我站起身，“你敢不敢阂比一场？”
    他半阖着眼，声音飘在空气中：“为何要和你比？”
    “你想要什么？”我竟出乎意料的平静，犹如尘埃落定般的坦然，许是这个答案早在心中，只是我选择了埋藏……
    “撤掉你所有的人~”他的指间闪现银光，眼睛专注地看着。
    “好！”我点头，“若是你输了，我的希望和你一样！”
    他点点头，“比什么？”
    “就比你我都擅长的~”我转动指间，熟悉的银光跳动着，却刺得我双目通红。
    “比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那人极自信地说着，胜负已定的沉着。
    我笑笑，不禁道：“我想说的你都能帮我实现吗？”
    “不能~”他接道，“但是我有想说的~”
    “你想说的我也不一定能帮你实现~”不自觉地拧起眉。
    “若是我输了，请你接受我的人，人多找的快些。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出现。”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却极认真地看着我。
    咬咬牙，生生咽下到口的冷哼，应道：“那要等你……”还未说完，就见他手迅速地抬起，下意识地闪身，指间的银针飞出。抬手的瞬间察觉有异，他的针尖分明是对着自己，来不及反映，我闪身过去只来得及阻止他手中的银针，手指的银针已经没入他胸前的几大穴位中，不由地恼道：“你这是做什么？把我澐铯当成什么？我不需你的退让！”
    他的脸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看着我微微笑道：“我何时让了你？”颈间一凉，贴着动脉处细微的刺痛着，我眨眨眼，也笑了：“这样也不能算我输，我们现在的境遇应该是相当的~”
    他摇摇头，伸出手慢慢拔出胸口的银针，我诧异地瞪着眼，这几处穴位控制着周身的血脉。一旦刺入是不能随意拔除，稍有不慎气脉便会逆流致死。
    “这场比试从开始就注定了是你输~”他扔掉拔除的银针，淡淡地说着。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