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身旁的人沉沉睡去。
无论他如何沉溺其中,她都早已麻木了。
欢好是属于他的,她什么都没有。
移开他的手臂,悄无声息地起身,忍受着身上的不适,站在窗前。
洁白的身子在漆黑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凌乱的短发如同苟延残喘地软瘫在她的头顶,再无往日的风光。
她想起《色戒》里的那个背影。
这部电影,她不关心什么爱国大计,不关心什么抗日战争,更不去想谁是谁非。她只关心那个俗粉不施时如白莲,浓妆艳抹时如红牡丹一样的王佳芝。为了所谓的爱国计划,王佳芝和不爱的人发生关系。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着身子,背对着屏幕,站在窗台的那一幕。
她看着王佳芝的背影,心里一片黯然。
这个女子,此刻在想什么呢?
那个若有似无的模糊爱恋?
还是飘渺遥远的计划?
如果这时候,王佳芝能放弃一切,回到那个清纯的学生时代,那该有多好!
至少,不必面对后面的挣扎与矛盾,也不必面对老易的亲手写下的那个“杀”字。
可是,还能回去吗?
一旦失去了,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吧?
纷繁乱世,战火喧嚣,金戈铁马,总有红颜销魂,黯然飘零。
英雄自然是有悲歌挽留,红颜却只有祸水骂名。
□□着身体,从卧室穿过书房,就可以来到浴室。
阖上门。
卧室里有窗帘遮掩了外面的光线,而在浴室里,借着外面的灯光,她看到地上的斑斑点点。
是从她身上滴落的血迹。
她坐在地板上,冰冷的地面,毫无防御地抵达全身。
挥之不去的,是他残留在她身上的气息。
他的不罢休,他的剧烈的渴望,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不服气,以及不认输。
她不求饶,他不停止;
她不承认,他不罢休。
直到她出血,粘稠的血腥味在他们之间弥漫,他才愿意休战。
呵!
她在心里轻笑,男人果然是男人。
□□,算是什么?
肉体的结合,算是什么?
一夕之欢,又算是什么?
在快乐的顶峰,他温柔体贴,甜言蜜语;满足了他,所有的山盟海誓就会风吹云散,只留下一个残酷的背影。
一转眼,又是一个轮回。
触及了大腿间的濡湿,点点猩红。
血,那是她的血。
有多久,没见到自己的血从身体里流淌出来?
那妖媚的颜色,那血腥的味道。
她如嗜血的魔鬼一样,将染血的手指凑近鼻腔,贪婪地汲取着血液的芳香。
新生的时候,血会出现;
死亡的时候,血也会出现;
受伤的时候,血还是会出现。
血液总是环绕着人体,无处不在。
而你却不曾在意,不曾关心,直到那天它毫无预兆地冲进你的视线,便是伤痛的开始。
有人说,血液压抑着灵魂,只有在血液流尽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灵魂。想释放灵魂,就必须先释放鲜血,站在死亡的悬崖上才能看见自己的灵魂。
她靠着门,慢慢地站了起来。
走到镜子前,端详自己。
轻轻地用手指按上自己的嘴唇。
苍白的眼神,苍白的脸,苍白的唇,苍白的灵魂。
你的灵魂,还是干净无暇的吗?
她如是问自己。
脑海里闪过那荒唐的一幕,纠缠的欢爱。
或者,真的如他所说,从今以后,不止是他,她也是再没有机会的了。
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了。
那么,她还在坚持什么?
打开镜子后的小柜子,取下了剃须刀里的刀片,颤抖的右手滑过自己的左手手腕。
血,从洁白的手腕处跑了出来,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绽放着勃发的生机。
她笑了。
苍白的脸上有着别样的美丽。
将手腕贴近嘴唇,吮吸着那鲜红的液体,如同吸血鬼一般。
鲜美的味道,满足了她的味蕾。
再放开,血继续从伤口处涌出。
她的嘴角,全是红色的痕迹。
对镜自视,镜中的人看起来和吸血鬼无异,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那么张狂,那么放肆。
很快,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灵魂。
灵魂呵,我将把你释放。请你告诉我,这一生,是否就是这样,坚持了自己的坚持,再抛弃了自己的坚持。
生命,就是在坚持与抛弃间行走,没有终点。
清晨,他醒了。
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回味着在她身上得到的欢愉。
他是香港商界中公认的花花公子,对于女人的投怀送抱,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温柔。那些女人,或媚惑性感,或欲拒还迎,或矜持高傲,或热情火辣,无论是哪一类,他都能游刃有余。
只是,结束之后,若是再让他去回想那片刻的欢愉,他也只是付之一笑。
于他而言,床第之欢,如同相濡以沫,待过了干涸的困境,彼此有了彼此的江湖,便是两相遗忘。
只是这一次,他一反常态。
他很想在睁开眼睛后,看到那个在他身边沉沉入睡的人儿。用手指轻轻地弹跳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描绘着她瘦瘦的肩膀,瘦瘦的背脊。
即使是片刻的温存,亦是心底最温暖的触摸。
侧脸,他没有看到那个能给他片刻温存的人。
床边空无一人。
他下了床,随手拎起搭在沙发上的浴袍,套在身上。
想寻找她的身影。
他想,或者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见到她温和的背影,待感觉到他走近时,适时转脸,给他一个恬静的笑容,对他说:
“早安。”
她不在衣帽间。
他蹙眉。
穿过书房的时候,居然还不放心地瞄了瞄电脑。
旋即嘴角勾起笑意,心里直笑自己小心眼。
这个女人,即使再耍心机,再耍花样,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该这样猜度她。
这是他对她的了解。
也是他对她的自信。
直到打开浴室的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他的自以为了解,他的自以为自信,在这一刻,被眼前见到的景象一锤击碎。
浴缸里满满的参杂着红色的水,浴缸边上跪坐着的人,光着身子,脸埋首在飘散在水里的发丝间,发丝如海草,弥漫,晃动。一只手留在浴缸里,另一只手垂在一边,紧握成拳头,从指缝间渗出蜿蜒的红色,凝固成了坚硬的血块,到达地板,化成了一滩殷红。
他从来没遇过这样的场景,这么多的血,地板上,墙壁上,镜子上,满满都是她的血。整个房间,如同盛开着红莲的池塘。
他憧憬的美好的早晨,变成了血海。
“Elaine——”
室内的血腥味让他很不舒服,冲上去,从水里将她捞了出来。
湿漉漉的,像一块泡在水里的破布,皮肤早已发白起皱。
抓起她留在浴缸里的手,一道道笔直的伤口翻开了血肉模糊,带着支离破碎的刀痕,如同一堆杂乱无章的棉絮。
他俯下身,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吸。
苍白的脸,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昨晚,还在他的怀里曲意逢迎;此刻,变成了一副毫无生气的躯壳。
不相信,这绝对不是真相!
就算是不爱,他宁愿她狠狠地给他一个耳光,而不是用这样的方法来结束自己。
不仅结束了自己,还在结束他。
她要告诉他,除了不爱,还有恨之入骨的怨恨。她用自己的鲜血,铭刻自己的怨恨在他的骨髓间,让他终生自责。
他摇晃着她,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
“Elaine,如果你敢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用力地扯下腰上的带子,在她的手上胡乱地打结包扎。
随手扯下浴巾,包裹着她的身体,冲出浴室。
医院
在手术室门外,一个男子,抱着胸,面无表情地坐着。
他只穿了一件衬衣,扣子胡乱地扣了几颗,下身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裤,衣衫不整,却没有影响他的高贵的气质。
动员了他所能动员的一切力量,调动了血库里的资源,带来了最出名的医生……
而现在,他却只能在这里无能为力的等待。
Elaine,你常说我烧钱,可是这一刻,如果我将我所有的财富烧尽,能换来你睁开眼睛,或者,我真的……
甘之如饴!
蓦地手机响了,他在裤袋里掏出手机,平静地开口:
“什么事?”
“总裁……”是他的秘书,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飞扬,秘书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和别人拉扯:
“有什么话就直说。”
“是的,”秘书只好继续说下去,“是这样的,今天一大早,就有一大群记者打电话来,问胡氏最近是不是打算改变收购计划,还有不少记者在办公大楼外候着……”
“改变收购计划?”他觉得奇怪。
“是的,记者说,是收到了一封匿名的E-mail……”
“发给我。”他立刻说。
秘书立即将E-mail发到他的手机,他查看了。
这封E-mail,不仅有关于她的历史资料,竟然还有他把她送进医院的照片。
他再问:
“记者还问了什么问题?”
“他们认为,胡氏之所以要收购方氏,原因可能是因为Elaine小姐。他们开始怀疑胡氏这次收购的准确性。”
“股东知道了吗?”
“暂时还没收到股东的电话,不过,这事,是瞒不了他们的。”秘书解释说,“今天的新闻杂志的头条,可能会大肆地报道Elaine小姐,这不仅会影响她的形象,可能还会影响胡氏。”
他想了想,当机立断:
“告诉公共关系部的阿辉,马上召开记者招待会,由他来处理这件事。就和记者说,胡氏不会改变原先的收购计划,收购计划并没有涉及任何的私人感情。另外,告诉记者,Elaine确实是进了医院,不过并不是外界想的那样,只是轻微的感冒而已。”
秘书说:
“是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开始仔细地回想。
到底是谁?
居然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一箭双雕,既伤害了Elaine,又阻止了他的收购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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