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好细腰

第177章 见色忘义


    这场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裴獗将冯蕴抱出去的时候,大雨已经停了。
    一群外洞等候的侍卫全淋成了落汤鸡,也在生火烤衣服。
    没有人说话,看着将军将女郎裹得严严实实地出来,全都别开了眼去。
    只有敖七走上前,目露担忧。
    女郎一头青丝从臂弯低垂下来,只露出小半边脸,莹白莹白的,看不分明,好像是熟睡过去了。
    “阿舅……”敖七开口,“没事吧?”
    裴獗:“受了点小伤。”
    敖七观察着他的眉眼,试图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裴獗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无从猜测两人在山洞里那么久,都发生了什么……
    山地上泥深湿滑。
    下山搜寻的队伍共有三支,他们在山路上又碰见了另外一队。
    大家都是徒步下山的,这样的山势和道路,没有车辆可以通行。
    敖七看了裴獗好几次,鼓起勇气。
    “阿舅累了吧?要不我来……”
    裴獗:“前头带路。”
    敖七喉头微微哽了一下,弱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提着环首刀走在前面,将拦路的枝条杂草悉数砍翻,就如同在拿它们发气一样……
    雨后深山有鸟鸣。
    冯蕴稍稍恢复意识的时候,身子是轻盈盈的,头很昏沉,好像有个火炉子困住了她,动弹不得,浑身都在冒汗。
    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眼皮也异常沉重……
    “再忍忍。”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就到信州了。”
    有点小温柔。
    冯蕴眼皮翻了翻,没吭声。
    裴獗的情绪向来矛盾。
    她不懂。
    也没有力气去懂。
    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一个头好似两个重,难受得如同死过一回,但是没有山洞里那种焦渴的感觉了。
    马车的摇晃间,她又沉沉睡去。
    “可怜的。”濮阳九盘坐在马车的小几边上,看着裴獗怀里的女郎,摇了摇头。
    “看来是不信任我,没好好吃我开的药调理。”
    裴獗低头看一眼怀里那张红润润的脸。
    “严重吗?”
    濮阳九沉吟,半晌才抬起眼皮。
    “不好说……”
    见裴獗眼里有冷光扫来,又叹口气,“你瞪我也没有用。当初她中毒时,我便说过,药效极烈,需得调整很长一段时间方能痊愈。显然,人家没当回事,根本没吃我开的药……”
    濮阳九有些不高兴。
    他认为是冯蕴不认可他的医术。
    哪里知道,冯蕴本就是不想此生再经历生育之苦、丧子之痛,根本就不想调理……
    “药物残留会这么久?平常也不见异常。”裴獗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阵子蕴娘确实三番五次来挑衅他,难不成与身上的残毒有关?所以,也并非不见异常。
    “当然。”濮阳九用一种内行看外行的表情斜视他,坐过去往他挪近一点,刚碰到冯蕴的脚,裴獗就踹了过来。
    濮阳九嘶一声,啐骂。
    “见色忘义。罢了,不说也罢。”
    裴獗:“说。”
    濮阳九翻个白眼,细思一下,嘶声询问,“你说她先是浑身长丘疹,然后才有了失态的反应?”
    裴獗嗯一声。
    听着濮阳九的话,思绪却想的不是那些丘疹,而是那紧实绵软的艳粉朱寇含苞待放……
    “妄之。”濮阳九打断他的思绪,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不知在思考什么,眉头紧蹙着,想了好半晌才点点头。
    “上次药性发作她跃入长河,这次是掉入寒潭,许是受了冷水的刺激,唤醒了熟悉的记忆?”
    裴獗:……
    什么毒那么厉害,还长记性了?
    “庸医。”
    濮阳九百思不得其解,只道:“总归是有残毒未清,又受到了某种东西的诱发,我眼下无法断定,但不影响结果……”
    裴獗:“什么结果?”
    濮阳九瞥他一眼,“你的小娇妻在未来相当长的岁月里,想来都会与此毒共存了,你要有福分呢,就是她毒发的时候,正好是你在身边。你要是运气差点,刚巧碰上别人在她身边……”
    “此毒不可解吗?”
    他问得认真,于是濮阳九的态度也端正了一点,严肃地道:
    “到信州我便去信给父亲,向他讨教一二。就目前来看,事过这么久再次诱发余毒,甚至不输于第一次,很是出乎意料……”
    说罢见裴獗不语,他突然有点泄气。
    “你俩真是天生一对。从此便锁在一处好了,再不怕谁发病发疯发癫发狂,更不用再来劳烦我这个庸医……”
    听到锁字,裴獗几乎下意识便想到山洞里的事。
    年前军中收缴过一本书,内容淫泆不堪,曰名器图谱,其中最难得便称玉锁,描述称“莹如玉质,吹弹可破,器行其中,粉泉生津,贪馋绵滑,难以自拔……堪称绝世名器,御千女难见其一。”
    他忽然一叹。
    是真的娇,一旦让她咬住便不肯放。
    “妄之?”濮阳九见他盯住冯蕴,一言不发,那眼光如狼似的,好像要当着他的面将人生吞活剥了,当即打个寒噤,伸手在他眼前一晃。
    “老兄,别吓我。”
    裴獗猛地抬眼,“治治她。”
    濮阳九:……
    他神情怪异,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阿兄,我治,不如你治呀……”
    裴獗的手放在裹住冯蕴的氅子上,“我是指,气血亏损。”
    濮阳九这次真的吓坏了。
    这可了不得……
    裴獗的意思是想治好冯氏女难以有孕,这是想跟她生孩子吗?什么时候裴妄之居然想要孩子了?
    濮阳九斜着眼睛看她,越看越不得劲……
    “你变了,妄之兄。”
    裴獗没有回答。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濮阳九突然挤眼,似笑非笑。
    “说说什么感受?弟没骗你吧?世间良药,莫过于此。”
    裴獗没有回答。
    一直以来,他以能控制欲望而自傲,但在冯蕴面前,自制力全然崩塌。他管得住脑子,管不住身子,山洞里那一场,仅仅是玉壶春浅初探头,便难以克制的出来一次,只是她没有察觉,不然丢脸就丢大了。
    当然这些事情他不会告诉濮阳九这个色坯。
    尽管他一直说,这是为了给他诊治,大夫需要知道细节,但他怎会信他鬼话?
    濮阳九属实好奇死了……
    一来想知道珠媚的药效,二来是真的有点窥探欲,像个变态似的,恨不得躲在他家帐子后面,仔细看看那样的旷世奇景……
    二人各怀鬼胎。
    你看我一眼。
    我看你一眼。
    濮阳九嘴碎唠叨,裴獗只是听。
    雨声嘀嘀嗒嗒。
    冯蕴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蜷在裴獗的怀里,双眼紧闭,脸庞因为生病发热而泛红,几缕乌丝散落,柔顺地从将军有力的臂弯落下去,窄腰在裴獗的掌中,不盈一握……
    濮阳九看得眼热。
    明明人家什么都没有干,很规矩地坐着,他却像看了十万卷的春画,满脑子都是那个他并没有亲眼看到的山洞,暴雨声里,娇嫩的女子和粗犷的将军一起颠颤的画面。
    他要流鼻血了。
    濮阳九捂住鼻子。
    “妄之啊。”
    他嘴刚一张,裴獗便给了个冷眼。
    濮阳九委屈地瘪一下嘴。
    他好歹算半个媒人吧?
    洞房没闹上,问诊还要被嫌弃?
    “行,不肯说,那我自己猜。”
    方才他暗藏心思地打探。裴獗说得隐晦,但他大概也听懂了。山洞野宿是真的,可要说圆房吧并不算十分圆满。
    确实难堪匹配啊……
    濮阳九想,这次给阿父写信,一定让他多翻几本宫廷秘方,看能不能改良一下珠媚玉户,下次或许就能圆满了。
    想想,他真是操碎了心。
    甚至要把他的老父亲都拉下水……
    再想想,又有点小遗憾。
    他行医一世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等入土的时候,子孙都不方便替他著书立说吧?
    马车里安静一片。
    而比此处更安静更尴尬的是并州城,原并州节度使的行营别馆……
    萧呈此刻就站在冯蕴和裴獗的新房里。
    这里残存着冯蕴生活的痕迹。
    当然,也有裴獗的。
    桌案上,摆着成婚那日的礼单,对身为帝王的萧呈来说,可以称得上寒酸,不及他上辈子娶冯蕴时的十分之一,可它就是那样的刺眼……
    屏风后摆着个小火炉,里面的炭火早已熄灭,只剩一堆灰烬,室内还有残存的香气……
    萧呈低头,捻一撮香烬在指尖,慢慢地碾磨,又慢慢地坐在铺着喜被的塌沿上。
    他想到他和冯蕴的大婚。
    那年喜宴后的洞房,玉面如雪腮如桃。
    她说:“盼与郎君白头,此生偕老。”
    那温温软软的声音如甘泉沁入,当时不知会如此缠绵,再忆时,那幽淡的香气便成了刀子,好似穿过两世的阻碍插在他的心间……
    他就像一个焦渴的旅人。
    在这个空间里寻找着她的气息。
    “萧郎。”洞房那天她很是羞涩,他的手握上去,她便瑟瑟发抖,试图挣扎又极力忍耐的紧张样子,让他痛恨。
    明明早就跟过裴獗了,不是完璧……
    还要惺惺作态什么?
    是装着未经人事的样子来勾他,想要他怜惜?
    他觉得她十分可笑,不料可笑的是他自己。
    她小心翼翼,只为哀求他,“彭太医说,胎儿不足三月,同房会有落胎的可能……”
    萧呈将手上的杯盏掷了出去,落地时,当场碎成两半,正如他们的婚姻。
    他原本只是想与她喝一杯合卺酒,再行敦伦事,可她不仅不肯跟他同房,甚至为了肚子里的小孽种,连大婚夜的合卺酒都不肯饮……
    冯蕴:等我醒过来,就要认真搞事业了。不能让姐妹们看到我沉迷男色无法自拔的样子,不然要骂我恋爱脑……
    敖七:我赞成!
    濮阳九:我不赞成!你搞事业,你的男人就要搞我。
    裴獗:……
    淳于焰:今天依旧在大明湖畔自尽。
    读友:你死多少天了,还没有死透?
    萧呈:我宁愿在大明湖畔,也不想在并州新房。
    读友:那你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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