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特别的难熬,尤其是古代底层人的冬天。
每一年的寒冬腊月,都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饿死多少人。
陈家村绝大部分的人都睡在温暖的炕上,只有小部分的人紧紧皱着眉头,时刻担心有了这顿没下顿,有了今天没明天。
陈飞燕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比半年前要强的多了,可她心里还是有一种不踏实感。
她每次喝完粥,她都会冷静的思考。自己以后的时间都要这么过下去吗?
人活着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苟活吗?
每天都想着怎么劳动?怎么挣钱?怎么维持温饱?
然后像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农民们一样,有着那种麻木的思想,传宗接代,自己生很多很多儿子,然后督促儿子们再生很多很多的儿子?
陈飞燕一想到那个情景,她心情就有些不痛快了。
她心想,自己穿越应该是带有使命的,只是这个使命,她还没找到。这个目标,她还没找到。
人活着应不应该是苟活着,而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目标,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而活着。
陈飞燕总是吃饭了之后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也不动,她现在的丈夫陈毅轩就有些担心她了。
他看得出来自己媳妇的心里,装了不少的事,他总觉得时间长了,自己媳妇儿会钻进死胡同里不出来,于是,他想了想,就一脸关心的问了:“媳妇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呀?”
陈飞燕犹豫了一下,就对他谈了自己的心声。
“我总觉得,人不应该这么活着。”
陈毅轩听到这话,像是个过来人一般,突然就叹了一口气。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读了很多书了。那个时候,我还总是听爷爷说起我们家族的故事。得知我爷爷的亲爹还是京城里被流放这里的大官,后来我爷爷跟大爷爷二爷爷他们分家,……我那会儿就在想,我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担负起家庭的责任来,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光宗耀祖,我要成为父母和爷爷奶奶的骄傲。可是等我年纪稍稍大一些了,懂得一些事情和道理,我才意识到当初的我是那样的天真。”
“我这样的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那是何等的困难啊!”
陈飞燕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即而她又问道:“你当初要是多多努力读书,或许你就能考上秀才。你要是有了秀才的功名,咱们一大家子的人过日子,也不会是这样子。”
陈毅轩闻言,当时就被她天真的话语气笑了。
“媳妇儿,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就咱们这个大盛朝,我们这样的寒门子弟,想要考上秀才也很不容易。”
“读书不仅仅是读大学中庸那一类的四书五经,我们还得背诵前朝一些有名大臣的经文注解。那些参考书课外书,都是那些真正贵族家的藏书。我们这类人根本就没机会接触。”
“再者,我们家没钱,想要出去游学,见识真正有学问的师傅,现在比登天还难。我一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总不可能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功名,把你们卖了,跑到外面去……”
听到他竟然把责任又归到自己身上了,陈飞燕就说道:“咱爷爷在世时,不是有很多藏书的么?那些书现在在哪?”
陈毅轩无奈道:“媳妇儿,那些书我早就卖出去了。为了活着,我是咬着牙,一本一本的卖的。”
陈飞燕听了,心里难受。“当时咱不卖不行么?你也是的,当初怎么就不多留几个心眼子,你自己拿笔墨纸砚多抄几本啊?”
陈毅轩听了,突然红了眼眶,心里也难受起来。
“媳妇儿,你以为我当初不想把那些书留着,好传给咱后人啊?”
“实在是被那些苛捐杂税逼的没办法了,咱这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只能将那些东西典当出去,换点买米钱。”
“我现在一想起过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着说着,他突然侧过身子,无声的落下了泪。
人这辈子为了什么活着?
他以前想过不能麻木的活着,他得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拿回昔日太爷爷的荣光。也让自家混出个官做做。
然而,现实就是那样残忍。
拦在他面前的,有无数个困难。
他带着一家老小活着,就已经拼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再想其他有的没的,他都没那个心思了。
没想到自己媳妇儿刚吃饱了几天饭,就开始深思自己为什么活着这事儿,他想了想,就突然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言细语的说道:“媳妇儿,咱老百姓活着就是活着,你别想那么多。”
“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有几个孩子都养得住,这日子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等到咱们儿子们都娶了媳妇儿,让咱们有了孙子重孙子,咱们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孩子了。等咱们真正老了,咱们还能靠他们养老。”
“咱俩一起平安到老,你说这事儿都好啊!”
陈飞燕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身边这男人,想法竟然这么的平凡。平凡到里头有一股藏不住的卑微了。
活着就为了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几个孩子?
他怎么就不能有更大的目标,更大的志气呢?
都是读书人,凭什么他是农夫,别人就可以为官做宰,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
凭什么人家富贵荣华,一生享乐无穷,出行都被一群奴才前呼后拥,自家却如同行尸走肉,穷困潦倒?
这一瞬间,陈飞燕突然就生出几分渴望。
她一定要把家里的孩子培养成才。
再穷也不能穷教育!
于是,陈飞燕一双眼睛突然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紧紧抓住陈毅轩的胳膊道:“相公,咱们自己专研孩子们上课的教材吧?”
“我们要给孩子们搞一个九年制义务教育。所有孩子不论大小,是否聪明,我们都要让他们读完九年的书!绝不能让他们做瞎子,做文盲!”
陈毅轩听到陈飞燕这气势如虹的话,他整个人都惊讶不已。
“你,你想让他们都读九年书?可咱前面几个孩子都是有缺陷的。一个不会说话,一个是聋子,还有一个又聋又哑……”
陈飞燕有些乐观的回道:“但是他们有一点非常幸运,他们都不是瞎子啊!”
“我们可以用图画和字音相结合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教学。”
“我们还可以再在这基础上,创造出一整套的手语动作,告诉他们怎么表达自己,怎么传播信息!”
陈毅轩见她说得理直气壮,还信誓旦旦,他突然被她蛊惑了。
自家前面三个儿子只是稍稍有点缺陷而已。他们其实都很聪明孝顺的。
媳妇儿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他这个当爹的,无论如何也得表示表示。
于是,陈毅轩就点头道:“媳妇儿,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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