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1984

    李云海说着话，同时起身迎出门外。
    秘书间站着李家成和他的助理。
    李云海上前两步，和李家成握手，说道：“李先生，里面请。”
    他又吩咐苏红道：“泡好茶。”
    这时，朱林和龚洁两个人连袂过来。
    她俩和苏红等人一起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里，昨天也以四海集团高管的身份，参加了红馆大会，晚上也在帮忙处理工作。
    李云海对她们说道：“今天的工作，就交给公司的人负责，你们到香江游玩一番吧！”
    朱林见李云海在忙工作，也就不打扰，和龚洁一起出去玩。
    李云海转身回到办公室，和李家成一起坐到待客沙发上。
    “四海集团的股价，昨天收盘时上涨到了70块。”李家成说道，“李总，你可以考虑增发股票，提高公司的市值。以你们公司现在的实力，总市值涨到四五百亿港币不成问题。”
    李云海不知道李家成此来，和自己谈这个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增发股票的事情，我们也会通盘考虑的。”李云海微微一笑，“李先生，关于铜锣湾那块地，我们自己开发了，没有找你合作。还请你见谅。”
    李家成道：“这种合作的机会多得很。我在旺角有块地，你要是想合作，我们可以一起开发。”
    李云海大为惊讶，不知道李家成找自己一起开发这块地，有什么目的？
    人家缺钱？缺资金？
    这不可能。
    世界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人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
    果然，李家成接下来的话，才是他来此的目的：“李总，我们之间可以开展更广泛的合作，我可以投资到你的公司，我们两家合作的消息一出去，两家的股价都会上涨。”
    李云海问道：“我们之间，要怎么样合作？”
    李家成道：“说实话，我很看好你在北金开发的那个项目。”
    李云海恍然大悟，说道：“你说的是四海广场项目。”
    李家成道：“对，就是那个项目，我拿旺角的地出来，和你合作开发，你占49%。你在北金的那个项目，我入股49%。这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有利的合作，趁着这个机会，你再增发股票，你们公司的市值，直接可以翻倍。”
    不得不说，李家成还是很有诚意的，他不仅拿项目换项目，还帮李云海谋划好了股市的发展前景。
    李家成道：“李总，我在旺角的地，有5万平方米，可以建两幢大楼，也可以建一个商业广场，现在还在考虑当中，你要是愿意的话，这肯定是合作共赢的好事。”
    李云海点头道：“感谢李先生对我的信任，我也很希望和李先生携手做项目。不知道李先生对我们四海集团的办公设备业务感不感兴趣？”
    李家成道：“我年纪大了，对这些新兴的事物，不了解，所以不敢贸然入行。我感兴趣的是传统产业。不过电信这个行业我很看好。”
    李云海道：“那我们合作开发电信业务呢？”
    李家成问道：“什么样的业务？国内的电信？似乎没有开放吧？”
    李云海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投资未来的电信产业，国外的移动电话很普及了，我国的岭南省也开始引进移动电话，也就是香江人俗称的大哥大。我们现在成立一家通信公司，从最基础的电信业务做起，将来肯定大有成就。”
    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了，却绝口不提两家在房地产上合作的事。
    李家成道：“国内的电信？基础？我真的不太懂，我得好好考虑。李总，那我刚才所说的两个项目，你能同意吗？”
    李云海道：“我很看好香江和北金未来的房地产发展，我们两家这么交换，说实话谁也不吃亏，可是有这个必要吗？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是正好？”
    李家成听明白了，说道：“好吧，那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他起身，和李云海握了握手，然后离开。
    李云海送他到门外。
    刚才谈话的时候，苏红一直在旁边聆听，等李家成走后，这才问道：“李总，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云海笑道：“很明显啊！我在北金那个项目的收益，肯定比他在旺角的项目收益要高。所以他才肯跟我交易。而我呢，自然不愿意。”
    苏红道：“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两家公司合作，我们公司股票增发的话，肯定能大涨。”
    李云海笑道：“我不和他合作，我们的股市也会大涨的！”
    苏红笑道：“还是李总英明。”
    李云海道：“商人嘛，无利不起早，我能理解。”
    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云海接听电话。
    林芝着急的声音传了过来：“云海，姑姑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出大事了！”
    李云海怔道：“什么事？你别着急，慢慢说。”
    林芝道：“姑姑说，英特尔公司要收紧X86授权，除了他们自己公司之外，所有的授权全部砍断！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影响？反正姑姑很着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跟姑姑聊一聊？我把她酒店房间的电话告诉你。”
    李云海看看时间，米国那边正好是晚上，便道：“好，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后，眉头拧到了一起。
    没想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还来得这么快速和猛烈！
    英特尔如果掐断所有的X86授权，那意味着李云海他们不能再生产基于英特尔X86架构的芯片！
    四海集团购买的光刻机，也就成了一堆废铁。
    最恐怖的事情是，四海集团将无芯可用。
    当然了，他可以找英特尔订购芯片。
    人家为了赚钱，肯定也会卖给他。
    但他却要依靠英特尔赏饭吃。
    而且四海集团刚接到了这么多的PC生产订单，如果没有自主芯片的生产，急切之间又从英特尔手里拿不到芯片的话，那这么多的订单，李云海都将无法如期完成交付！
    这可是签订了合同的！
    合同期内，如果李云海不能如期交付，那他将面临最严厉的赔偿！
    李云海感觉脑子有点晕！
    他镇定了一下心神，思谋对策。
    四海集团的自研芯片，肯定还不能装机使用，因为这款芯片，离英特尔的芯片，还差着两代的距离！
    用国产芯片？
    国产芯片的性能也差一两代呢！
    怎么办？
    如今之计，李云海只有一条路，那就找英特尔谈判，争取拿下永久的授权。
    李云海打电话给林小凤。
    林小凤似乎一直在等着李云海的来电，很快便接听了。
    “云海！”林小凤急得话都颤抖了！
    林芝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的重大，林小凤却心知肚明！
    “姑姑，是我！”李云海沉着的说道，“别着急啊，这个事情，我们尽快想办法解决。你找英特尔公司谈判，一定要拿到他们的X86授权。”
    “很难！现在的英特尔一心想收紧授权，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事在人为！”
    “如果他们不给我们授权呢？”
    “万一拿不到，那就找他们订购386芯片，先订购30万片！”
    “他们的售价特别高，你知道的，价格是我们自产芯片的十倍以上，我们进口的话，还要交很重的关税！那我们的电脑，哪里还有性价比可言？我们接到了这么多的订单，价格都那么低，如果芯片方面没有利润，我们这些电脑，不亏本就算好的了！”
    “姑姑，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赚钱的事！而是要考虑，怎么样保住这些订单，保住这些客户！如果我们不能如期交付订单，我们别说赚钱了，赔钱都能赔得我们倾家荡产！只要客户还信任我们，只要客户还在，我们这一代电脑不赚钱，可以从下一代电脑上赚回来。486、586电脑马上就要推出来，我们在386电脑上亏掉的钱，以后再赚！”
    “好吧，云海，那我明天就去英特尔总部谈判。我现在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条件啊！”
    “这样好了，你到了以后，先找他们谈判，如果他们开出我们无法接受的条件，你不要当场拒绝，一定要和我联系以后，你再回复他们！千万记住了，不管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先不要拒绝！这是我们唯一的退路，不管有多难，我们都只能走下去。”
    “我们自研的芯片，要多久才能用？”
    “不知道，快则两年，慢则20年都有可能！”
    “啊？这么说，我们自研的芯片，还靠不住？”
    “靠不住！”李云海果断的说道，“我给你三个谈判的方向，一是争取永久的授权，二是争取几年的短时间授权，三才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向他们订购30万块芯片，而且一定要在两个月内交付！”
    “好吧，我知道了。这个授权，多少钱合适？我也不知道。你给我一个底。”
    李云海想了想，说道：“我心里也没有底。英特尔正在收紧授权，我们这个时候去要授权，只怕他们能开出天价来！不管怎么样，你先去问问吧！”
    李云海放下电话，掏出烟来抽。
    现在国际上的芯片战争，已经到了决战时刻。
    80年代以来，在东洋芯片企业咄咄逼人的攻势下，米国芯片企业招架无力。即使借助《半导体协议》和《广场协议》，米国最终也没有挽回芯片产业的溃败。在东洋人“定价永远低10%”的疯狂进攻下，英特尔无力反击，其内存的市场份额直线下滑，最低时竟到了10%，其中最新推出的新款内存市场占有率更是少到只有1%。
    战略转折的过程是相当残酷的！
    1986年，英特尔关闭了8家工厂中的7家，解雇了7200名员工，亏损超过1.7亿美元。这也是英特尔自上市以来经历的唯一一次亏损。
    在退出内存业务的同时，英特尔投入3亿美元的研发费用，打造80386微处理器。386是英特尔第一款32位的处理器，其速度是16位处理器的286的3倍，而且可与后者兼容，它还具备多任务处理能力，即它可在同一时间运行多个程序。
    痛定思痛的英特尔，决定收缩X86芯片的授权，就是为了对外部的芯片厂家赶尽杀绝，一家独大！
    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不然的话，英特尔很有可能死在东洋人的芯片战争之下。
    只不过，李云海当初购买的光刻机和技术都来自尼康公司。
    现在英特尔要绞杀东洋的公司，殃及池鱼，伤到了李云海。
    李云海之前也找过英特尔要永久授权，但对方并没有答应。
    因为李云海进军芯片市场之时，正好是英特尔做出战略改变的时候！
    李云海以为，自己这样的小企业，英特尔还无暇顾及，但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开始一刀切，不再给任何人机会！
    包括AMD在内的一票兼容处理器厂商，让英特尔大为窝火，因为当年和IBM的交易，让X86构架的专利存在大量的法律空隙可以钻。
    以前其他厂商的授权，都是通过AMD公司进行授权。
    但现在连AMD公司也被英特尔起诉，无法正常拥有X86构架的授权！
    至于其他厂家的授权，更会被剥夺！
    专利权在人家手里，他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说你违规就是违规。
    就算李云海可以像AMD一样死扛，但是没有用，因为四海集团并不是美企，人家不会像护着AMD一样护着你。
    如果西方国家联合起来抵制四海集团的产品，那李云海死扛又有什么意义？
    就连东洋的企业都撑不下去，何况是四海集团？
    李云海现在只能希望英特尔公司能网开一面。
    但这个希望很渺茫。
    李云海打电话给倪教授，和他谈到了这个事情。
    倪教授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哎哟了一声：“这可难了！李总，我们自研的芯片，现在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和英特尔媲美的程度啊！”
    李云海苦笑道：“倪教授，我知道。别说现在了，便是给我们5年时间，也未必能追赶上来。”
    倪教授沉吟道：“当今之计，我们只有从英特尔购买芯片。他们的芯片很贵啊！特别是刚研制出来的新型芯片，价格都卖得很高。386芯片，要卖950美元一片呢！”
    李云海道：“是的，他们卖950美元！我们还不能再加入自己研究的芯片技术！”
    倪教授道：“芯片价格贵了这么多，那我们的电脑也必须提价销售，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云海道：“我们的优势，本就是价格便宜！”
    倪教授道：“没办法，李总，我们只能压缩利润。我们靠别人吃饭，就只能吃剩饭了！”
    李云海道：“最可惜的是，我们刚买的光刻机！几个亿的投资，就这么荒置？”
    倪教授道：“我的错，我一心想发展国内的芯片技术，却没想到，太过冒进了！是我害了你，害了公司！”
    李云海道：“倪教授，你别这么说，我们如果永远不迈出这一步，那我国的芯片产业，永远都会步人后尘。亏本的买卖，总需要有人来做，我们不做，别人也会做。到最后，我们就只能受制于人。”
    倪教授道：“在1978年前后，我国也很重视国内芯片产业的发展，当时，我国600多家工厂用12个月生产出来的集成电路产品，东洋一家大型工厂只需不到3天就能够生产出来。如此巨大的差距，深深地刺痛了领导们，下定决心发展半导体科技。可惜，随后国外的芯片进入我国，特别是大量走私的芯片进入我国，严重冲击了我国芯片业的发展！之前的几家芯片厂，没有多余的资金研发新技术，也早就奄奄一息了！”
    李云海道：“我们不管别人！倪教授，我们别无选择，我愿意投入所有的资金，进行自研芯片的研制，哪怕最后一无所有！我也无怨无悔！”
    倪教授凛然一惊，说道：“有李总这句话，我倪某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李云海面临了下海经商以来史无前例的危机！
    而这个危机，以他的个人能力，根本就无法解决。
    这时，苏红在外面喊道：“郭总来了！李总在里面哩！”
    随即，郭婉华走了进来。
    “云海，你怎么抽这么多的烟？”郭婉华还沉浸在昨天收获了15亿美元订单的巨大喜悦中，浑然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李云海苦笑一声，把英特尔即将收紧X86授权的事情说了。
    郭婉华明白其中厉害，说道：“只要英特尔肯卖芯片给我们，我们也不必担心。只不过，我们的电脑，必须提价500美元以上，才有足够的利润，是不是？”
    李云海道：“提价500美元？这倒是可行之道，可是经销商能答应吗？”
    郭婉华道：“不答应也不行啊！我们公司总不能做亏本买卖吧？”
    李云海道：“亏本倒是不至于，就是白忙活了！”
    郭婉华道：“是啊，白忙活不等于亏本吗？英特尔的处理器，卖得也忒贵了一点！成本完全不用这么多！”
    李云海道：“不然的话，人家386芯片一出来，马上就从亏损1.7亿美元，变成了营收30多亿美元？”
    郭婉华道：“他们这种才叫真的赚钱！我们赚的本就是微利，他们还要打击，要收回授权！”
    李云海道：“谁让人家掌握了专利呢！”
    郭婉华道：“云海，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了吗？”
    李云海道：“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在CCA领域，别人拿我们也没有办法一样。我们每年靠CCA专利赚钱，不也是如此吗？只不过我们赚的钱，远远没有英特尔多。”
    郭婉华道：“如果我们放弃PC业务呢？”
    李云海震道：“放弃PC业务？”
    郭婉华道：“对啊，就像以前一样，我们本来就没有PC这一块的业务。你以前不是卖二手电脑吗？也一样赚钱。”
    李云海道：“哪里能赚这么多？我们这15亿美元，有12亿来自PC业务。”
    郭婉华也没有辙了，说道：“云海，你别苦恼了，大不了，咱们就不做PC业务，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吧！”
    李云海道：“你说得对，大不了就是不做罢了！”
    郭婉华道：“那我们买的光刻机，还有用吗？”
    李云海道：“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能有用！”
    郭婉华道：“那我们亏多少钱？”
    李云海道：“如果我们拿不到授权，我们将亏损15亿美元！不算以后的利润啊！”
    郭婉华倒吸了一口凉气：“亏这么多？”
    李云海道：“光刻机和存储器生产线那一整套设备，我们一共花了7亿美元，其中存储器生产线是2亿美元，光刻机及其配置生产线设备，花了5亿美元，这是亏损的。”
    郭婉华听了，心痛的道：“太可惜了！”
    李云海道：“我们最近在CES、两场经销商大会接到的订单，如果不能如期交付，那就不是赚不赚钱的事，我们还要赔付别人的违约金，十亿美元怕是有吧？”
    郭婉华啊了一声：“那不行啊！这十亿美元可亏不起！”
    李云海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们先听米国那边的消息吧！希望有好消息传来。”
    郭婉华道：“如果从英特尔购买芯片呢？”
    李云海道：“当然可以，但我们要订购这么多的芯片，他们排期生产的话，两个月之内很难交付。英特尔已经关停了七家工厂，现在只有一家工厂在生产。”
    郭婉华道：“你说他们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全世界都买他们生产的芯片？”
    李云海道：“不错！他们的目的，就是如此！”
    郭婉华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不见。
    谁能想到，他们昨天还在为接到15亿美元订单而高兴，今天却要为这15亿美元订单不能如期交付而心忧！
    郭婉华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云海，这个消息，可千万不能被外界知道！如果记者们乱写一气，我们的股价，怕是要崩盘！”
    李云海道：“股价我倒是无所谓，今天崩了，改天总能起来。”
    郭婉华忽然说道：“云海，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的股价必定会跌，你现在卖出一半股份，等跌了再买回来，那你就能赚几十亿！芯片这一块的损失，你就能弥补回来！”
    李云海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震惊的道：“郭姐，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郭婉华道：“不行吗？又没有人知道！”
    李云海坚决的说道：“绝对不行！谁说没有人知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李云海哪怕亏得没裤子穿了，也不会做这种有亏良心的事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