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1984

    李云海和林芝婚礼前一天，从外地赶来西州的客人络绎不绝。
    各家分公司的管理者也闻讯前来。
    北金的郑远、朱林等人、上海的龚洁、陈泓等人，香江的郭婉华、陈美琳、郭志安三人，就连陈光信也一道而来，吴文芳和丘淑真听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
    邰湾的施冠廷、施文涛父子，岭南电视台主持人王怡霏和《搞笑一家人》的主创团队都来了。
    国内各个合作科研院所的负责人、各代工厂的代表，各地经销商代表，但凡听到了消息的人无一例外悉数到达西州，送上他们的新婚祝福。
    北金市署派池柔为代表前来礼金。
    最让李云海意外的是，香江的李家成先生虽然和李云海没有达成合作，却也派人送来了88888元港币的大红包。
    还有来自大洋彼岸的祝福，MJ和小丝提前录制了一段舞蹈视频做为新婚祝福，并托人送来了8万美元的礼金。这份深情厚谊，已经超出了合作方的关系，可以说是当成好朋友来相处了。
    这天还有一个特别的来客，是东洋尼康公司的美智子小姐，代表尼康公司送来了礼物和祝福。
    李云海兼职和工作过的省个体户协会、商业局，林芝工作过的工人文工团、文化局，但凡自觉能和他俩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全部前来送礼。
    林振邦和唐玉霞的亲朋好友，以及他们以前工作过的单位故友，来了几十人。
    晚上，李云海和林芝一起做了个统计，得出一个结论：60桌酒还少了！
    来的客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李云海紧急打电话通知家里，准备100桌酒才够！
    家里一张桌子坐8个人，100桌酒，也才坐800人！
    李德明赶紧召集人手，又添加了40桌。家里有三层半楼房，只留出两间房不摆酒席，其余的房间全部摆满了酒桌，就连四楼那半层，也摆了几十桌，好在这个半层也有两米高，原本是当杂屋用的，足够用来摆酒。
    至于桌椅，祠堂的不够用，就从本村各家各户家借用。
    石板村的李家，一晚上都是灯光通明，几十人在帮忙做大厨。
    西州这边，李云海调集了公司所有的巴士和小辆，又从旅游局借调了10辆45座大巴车用来接送宾客。
    林芝和林馨回到了林家，进行婚前的化妆准备。
    从北金定制的礼服，林芝穿上去正好，虽然怀孕肚子大，但看起来倒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并不给人以肥胖臃肿之感。
    沈秀兰、林馨、艾米、沈秀玲四个女人当伴娘，也都有礼服。
    李云海这边的伴郎，有施文涛、刘杰以及自家的老三、老四两个兄弟。
    晚上，李云海在林家待到十点多钟。
    林振邦和李云海谈到明天的婚宴。
    李云海说，除了特定人员的礼金外，其余宾客来的红包，一律全额退还，还要加升一点。
    林振邦点头赞许，说婚礼不是敛财的手段，你这么做很好。
    李云海和林芝拥抱告别，说道：“今天晚上你就在这边休息，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林芝满脸幸福的笑道：“我知道，伱快回去休息，明天你有一天忙！”
    沈秀兰等伴娘要留在林芝家，凌晨就要起来帮忙做事。
    李云海看了一眼沈秀兰。
    沈秀兰一脸的沉静，脸色毫无起伏。
    林芝笑道：“秀兰今天晚上陪我睡，你就放心吧！”
    李云海尴尬的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那行，我回家了。”
    他回到家里，又确定了一遍明天要做的事情，怕忙里出错。
    宾客们都安排住进了天华大酒店。
    李云海太忙，也没有空闲前往拜会。
    他回家以后，洗澡上床休息。
    呼机忽然响了起来。
    李云海下楼回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里面却没有声音。
    李云海道：“朱姐？”
    电话那边传来朱林的声音：“你怎知是我？”
    李云海笑道：“感觉。”
    朱林轻轻的一叹，说道：“祝你新婚快乐。我想，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该到此为止了？”
    李云海的心，猛的一沉，问道：“你这是决定？还是想法？”
    朱林默然片刻，说道：“我不知道，我的心好乱。你要说我对你没有一点非分之想，那我是自欺欺人。我能和你好，肯定也是想着能和你白头偕老的，可是你终究还是和林芝走进了结婚礼堂。以前我们都没有婚姻在身，可以假装无所谓的在一起谈恋爱。以后我怕是无法说服自己，再和你行恩爱之事了。如果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请你原谅我的薄情寡义。”
    李云海不知道说什么好，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李云海怔了怔神。
    沈秀兰和朱林，都做出了一样的选择，这也说明她俩心里迈不过这个坎。
    不管是因为嫉妒恨，还是因为心不甘，总而言之，以后一段时间里，李云海和她俩之间，再想像以前那么恩爱，恐怕很难。
    李云海点着了一支烟，感受到了这个新婚前夕的寂寞和空冷。
    电话响了起来。
    李云海抓起话筒。
    电话里传来郭婉华温柔似水的声音：“云海。”
    李云海笑道：“郭姐。”
    郭婉华显然也是事先想好了一番说词：“今天我和林芝聊天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负疚感。我像是一个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林芝的幸福。我们在一起，是我引诱了你，如果有什么责罚，也应该由我来承受。云海，以后我俩之间，还是以姐弟相称吧！安安就当是陈万兆的遗腹子好了，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从此以后，你就是有家室的男人了，你要对林芝和你们的孩子负责任，我和安安肯定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李云海脑子一阵嗡嗡作响，心想你们这是商量好的吗？一个接一个的和我分手？
    他一时无言。
    郭婉华的声音很轻柔，但又很清晰，她说道：“对不起，云海。相信你也能明白，我说这些话，并非我是无情之人，想必你能体谅姐的一番苦心。你还年轻，你有伟大的前程，有光明的人生，姐只是残花败柳之身，又比你大这么多岁数，我已经享受过几年不属于我的恋爱和恩情，我很知足。这段感情，足以慰藉我未来几十年的空虚岁月。不管怎么说，我拥有过你对我的爱，这是我永远铭记的幸福。姐以后守着美琳和安安过日子，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祝你们天长地久，永远幸福！晚安。”
    说完，郭婉华便挂断了电话。
    李云海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一时间呆若木鸡。
    人生是一个不停得到，又不断失去的过程。
    我们自以为身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是我所得到的，却不知道一切都有可能失去，包括曾经海誓山盟的女人，甚至是陪伴自己终老的身体，也不过是灵魂暂居的躯壳而已。
    只有无穷无尽的失去和空虚，才是人生的永恒。
    李云海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走吧！不就是失去吗？有所得，必定有所失。
    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云海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陈泓。
    “陈泓，这么晚，你还没有睡觉？”李云海笑问。
    “知道你现在肯定是一个人在家里，过来陪陪你。”陈泓嫣然笑道，“不请我进去坐会儿吗？”
    李云海打开院门，说道：“欢迎！我现在的确是一个人在家。”
    陈泓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收拾和打扮，穿着上次在上海南京路逛街时买的裙子，这是一条洁白的短款连衣裙，露出她纤细的手臂和修长的双腿。
    她有一种富丽的美，面若银盆，眼如水杏。大气端正的方圆脸，有一种压得住阵的端庄感。五官的线条形状也很精妙，为面孔增添了艳丽的美感。她的脸型并不小，但整体线条流畅，眼神中散发出万种风情，明眸皓齿，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与光彩，让人难以忘怀。
    这一年的陈泓，岁月轻盈，眼角还有一丝稚气，眉间尚有几许羞涩。
    她走进客厅，笑道：“李总，上次在龚姐家，你可是不辞而别了，说好了和我约会的，你却不声不响的离开，害得我一直在相思。”
    李云海哑然失笑：“当时我有很重要的工作，就提前回来了。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备婚礼，也没空联系你。谢谢你能来参加我和林芝的婚礼。佣人们都睡下了，我给你泡杯茶吧？”
    “不渴。我就是来陪陪你。”陈泓嫣然笑道，“你坐下，我们聊聊天。”
    李云海坐下来，问道：“你最近没有拍戏吗？”
    陈泓轻轻摇头：“哪有那么多的戏拍啊？我毕竟还在上学呢！我们学校里多的是美女，你别看我长得很漂亮了，我们班上的美女同学可真不少。”
    李云海道：“不管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殿堂级别的美女了吧？”
    陈泓嘟着嘴唇，笑道：“殿堂级？那为什么还入不了你的法眼呢？我肯定没有朱林漂亮，你只喜欢她，并不喜欢我。”
    李云海摆了摆手，不接这个茬。
    陈泓笑盈盈的问道：“马上就要结婚，是什么感觉？”
    “采访我吗？说不出来的感觉。”
    “幸福、甜蜜？你们在一起这么多了，早就没有新鲜感和憧憬了吧？顶多就是履行一个程序而已。”
    “你一个小姑娘，你怎么什么都懂？”
    “我是学表演的啊，我要学会揣摩人物的心理活动，代入他们的境地进行思想，我如果是你的话，我肯定也是这种思想。”
    李云海道：“你现在笑话我，说不定你以后也会这样，未婚先孕，奉子成婚。”
    陈泓抿着嘴笑道：“那我可不知道了。”
    她靠近李云海，轻启朱唇：“我听说，男人在结婚前，都会疯狂的放纵一回，当是给青春留个纪念，你有没有啊？”
    李云海道：“我没有。”
    陈泓道：“我还以为朱林会过来陪你哩！”
    李云海道：“你别拿朱姐说事，我和她之间，现在只是朋友关系。”
    陈泓咯咯笑道：“真的假的？那你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吗？”
    李云海道：“这种事情，单方面有想法有什么用？”
    陈泓挽住他的手，身子慢慢的倾过来，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在闪：“我呢？行不行？”
    李云海的心跳猛的加速。
    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尤物！
    特别是好主动的时候，简直让人癫狂。
    陈泓的气息很好闻，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她起身往楼上走：“我能看看你们的婚房吗？”
    李云海道：“我们的婚房布置在老家。”
    陈泓道：“那你们在老家进洞房？”
    李云海道：“是的。”
    陈泓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一直走上楼去。
    李云海只得跟上来。
    陈泓推开主卧的门，看了一看，笑道：“怎么没有婚纱照？”
    李云海道：“有，都放在老家了。这边到时候再拍一套。”
    陈泓看到了桌面上摆放的婚书，拿起来看，轻轻的念。
    “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好有意思的诗句。结婚证是这样的吗？”
    “不是，这是我和林芝自己做的婚书。”
    “我就说嘛！怎么跟我爸妈的不一样。我爸妈的结婚证，就是一张大大的奖状，跟三好学生奖状一样。”
    “以前的是这样。现在的换成了护照样式。”
    陈泓靠坐在桌子边沿，面对着李云海，扑闪着妙目，说道：
    “李总，我很喜欢你，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动。我承认，你身上有一种成功人士的特质吸引了我，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结婚，我们之间再无可能。就让我们疯狂这一个晚上吧？给你的青春划个句号，也给我的青春画一个起点。”
    李云海一怔。
    陈泓双手吊着他的脖子，说道：“我不要求什么盟约，也不求结婚。只求今天晚上这春风一度。”
    李云海情不自禁的搂住了她的腰。
    她的腰柔软温润。
    这一个动作，给了陈泓莫大的鼓励。
    她整个身子都倒在李云海的怀里，吻了上来。
    李云海也有些意乱情迷。
    朱林和郭婉华的相继断情断爱，也让他有些落寞。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忙工作和婚事，也没有和哪个女人亲近过。
    陈泓的魅力，又岂是普通人可以抵抗的？
    李云海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
    陈泓夹着了李云海的腰。
    李云海勾起她的下巴，沉声说道：“你来真的？”
    陈泓眼神迷离的道：“和我心爱的男人在一起，我干什么都愿意。上次在龚洁家，我就想给你的，是你跑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圆我青春一个梦。”
    她抓起李云海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若是不相信我的真心，你可以摸摸看。”
    心跳得很快！
    像小鹿乱撞。
    这一刻，李云海再也没有任何顾虑。
    此时的林家。
    林芝和沈秀兰睡在一起。
    两人肯定是无眠。
    林芝拉着沈秀兰的手，说道：“辛苦你了，害得你跟我一起失眠。”
    沈秀兰道：“我们是好朋友嘛，你别这么说。”
    林芝道：“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也来帮你的忙，到时我不能当你的伴娘了，让我端茶倒水都可以。”
    沈秀兰笑道：“那我可不敢！你以后就是我的老板娘了。哎，结婚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芝扑哧笑道：“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和云海在一起这么久了，要说什么感觉，也早就体验过了。所谓的婚礼，无非就是履行一个仪式而已。”
    沈秀兰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没什么感觉啊？”
    林芝道：“也不是，当然还是有些特别的感觉，但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的激动了。是真的。我少女时期，曾经幻想过婚礼，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却发现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沈秀兰道：“你就知足吧！这么盛大的婚礼，全省也只有你一个人有。”
    林芝道：“我当然是满足的。哪怕没有这个婚礼，我和云海也会过好一辈子。可能我的心态有了改变，我不再向往浪漫，而是想安稳的过日子。我不再喜欢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想平平淡淡的，和他在一起过生活。”
    沈秀兰道：“这也是每个女人的愿望吧！你说，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林芝道：“他肯定已经睡着了！他今天忙了一天，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我们都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的客人。”
    沈秀兰道：“我要是结婚，估计也就几桌客人。哪像你们这样，来了一百桌客！”
    林芝道：“秀兰，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跟你说。”
    沈秀兰道：“什么话？”
    林芝道：“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
    “云海之前是你的，是我抢了他过来。你心里恨不恨我？”
    沈秀兰幽幽的一叹，说道：“如果他真是我的人，那谁也抢不走。能抢走的，就不是我的。林芝，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谁的。你们两情相悦，过得幸福，我也替你们开心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却有眼泪滑落。
    她想到了李云海，心想他此刻在干什么？
    李云海在干什么？
    他家别墅的院子里，开着一树紫薇花。
    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
    紫薇红艳招蜂。
    一只蜜蜂停在娇嫩的花朵上。
    蜜蜂采蜜的工作其实是很辛苦的，它们一边唱着“嗡嗡”声，飞到花朵上吮吸花粉，一边又用锋利的喙刺入植物组织，慢慢地把蜜汁吸出来。
    夜色苍茫，花香四溢。
    蜜蜂在花间流连，用翅膀拍打着花瓣，使花瓣合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