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1984

    鹅蛋脸悄悄的打量李云海。
    李云海穿着一件很平常的黑色T恤，一条休闲长裤，一双白色运动鞋，略显粗糙的头发很自然的往一边梳着，面容干净，浓眉大眼，脸色刚毅，不苟言笑，眼神有如一潭秋水般沉静。
    不过小姑娘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简单，因为刚才买单的钱都是李云海掏的，可见他这才是这四个人的主心骨。
    刘杰三人都在跳舞，跳得还挺融洽。
    跳完之后，几个人回到坐位上。
    瓜子脸和刘杰聊得很欢快，刘星、陆军也在和那两个美女尬聊。
    美女们喝起洋酒来一点也不矜持，跟喝水一样，很让李云海怀疑她们是不是专业的酒托？
    接下来是一曲慢四。
    鹅蛋脸主动邀请李云海跳舞：“你是不是不会跳？我可以带你。”
    李云海喝完了杯中酒，点了点头：“那就跳一曲。”
    鹅蛋脸的舞跳得不错，舞步轻盈。
    “你跳得很好啊，为什么不喜欢跳舞呢？”
    “跳得好不一定要喜欢跳。”
    “你说话真有意思。”
    跳完舞，八人坐下来聊天。
    原来这四个美女，便是在蝴蝶大厦集中培训的空姐，难怪个顶个的漂亮。
    80年代招空姐要求极高，长得好看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年龄要求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身高体重就不用多说了，还得懂国、英、粤三种语言。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还要通过政审。
    所以这些姑娘，一个个都是大城市出来的，家庭条件一般都还不错，见多识广，也落落大方。
    刘杰是四人中玩得最开的，泡妞的本事也是一流，和瓜子脸聊得火热。
    李云海跳完一曲后便不想再动。
    其他几个人都是一直跳。
    这里除了跳舞，还有表演，九点钟以后，便是演出时间。
    所有人都回到周边的座位上，舞厅里的主持人开始报幕。
    开场舞就让人大跌眼镜，一群青春靓丽的美女，穿着很清凉的舞裙，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李云海心想，西州的夜生活，从现在开始，就真正的步入了开放的时代。
    这里是高档场所，高昂的消费，远非一般人可以进来，美女还可以靠脸蹭饭票，男人就只能花真金白银。说白了这就是为有钱人服务的地方，相当于后世高档的商务会所，动辄几千上万的花费。
    所以这里的表演自然也更加卖力，一切都是商业化操作。
    刘杰坐到李云海身边来，攀着他的肩膀，笑道：“这四个空姐都还不错，晚上支援哥们一个房费，我带那个女的出去。你也搞定一个。”
    李云海惊讶的看着他：“你搞定了？”
    刘杰嘿嘿笑道：“先把她们灌醉，到时就由不得她们了。”
    李云海沉声道：“玩归玩，你别把事情闹大了，这些女人可不简单。这点东西只怕还勾不到她们。”
    刘杰道：“怕什么！既然她们都出来玩了，就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谁泡到她们，谁就是本事。”
    李云海知道刘杰是要钱，便给他一千块。
    刘杰笑道：“谢谢哥们了，等我有钱了再还你。”
    这小子也不知道蹭过李云海多少花销了，次次都说下次还，但这个下次却是遥遥无期，李云海从来也没指望他还过。
    刘杰道：“枫林宾馆那边玩得更开，陪酒的女人，只要谈妥了价格，都可以带出去，下次我们去见识见识。”
    李云海没有接这个腔。
    他喜欢美女是真的，但对这种地方的女人兴趣不大，也是真的。
    八个人喝完了一箱啤酒，四只洋酒，四个果盘，还有七七八八一堆小菜。
    桌面上杯盘狼藉。
    刘杰最终还是没能带那个瓜子脸去开房，这几个女人果然都精明得很，吃饱喝足，玩得痛快了，说一声谢谢老板，便互相扶着离开。
    “这么难搞定！有意思！不过还好，我留下了美女的呼机号，下次再约！”刘杰也不气馁，掏出那一千块钱来还给李云海。
    李云海推开他的手：“你留着吧！”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
    李云海满身的酒气，洗了澡味道还在。
    林芝醒了过来，说道：“小心点，别压到宝宝。”
    “宝宝不放摇篮睡吗？”
    “这么小，当然要带着睡。你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别熏到宝宝了。”
    “那我去那边睡吧！”
    “嗯，也行。你以后要是回来得太晚，或者喝了太多的酒，你就分床睡，别惊到宝宝了。”
    三句话不离宝宝，一句话有三个宝宝！
    李云海也不能和女儿争宠，更不能和女儿争床，俯身想亲一下女儿，也被林芝推开了。
    “你满嘴的酒气，还亲她！她刚睡着，再被你亲醒了，你来哄啊！”
    “……”
    李云海苦笑一声，用手握住嘴，呵了一口气，闻了闻：“没有酒味啊！”
    林芝振振有词的说道：“你当然闻不到了，这叫久入芝兰之室也不闻其香。”
    李云海坐在床沿，伸手搭在她的腰上，笑道：“行，我不碰女儿，碰你总行吧？”
    林芝又推了推他：“现在还不行。”
    “医生不是说了，6周以后可以吗？你这都快三个月了。”
    “那就三个月以后再说。我现在天天喂奶，又要上班，晚上还要哄孩子，没有一点那方面的心思。”
    “你不能这样啊！你有了宝宝，就不要男人了？我们才刚结婚，结婚以后，连洞房都还没有过呢！”
    “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女儿好？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女儿吃风吃醋？”
    “行行行，我去那边睡了。”
    李云海起床离开。
    林芝帮女儿掖了掖被角，倒头便睡。
    李云海来到客房，在酒精的催眠下，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李云海觉得头有些昏沉，睡在床上半天没有起床。
    等他起床后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
    家里安安静静的，林芝和丁苗她们都不在家。
    李云海来到院子里，看到彭癫子在给花树浇水。
    彭癫子放下洒水壶，过来说道：“李总，夫人上班去了。丁苗和桂芬带着孩子去菜市场买菜了。早餐热在锅里。”
    李云海哦了一声，怔了怔神，进来厨房，拿出早餐吃了。
    他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是自己的家吗？
    家庭生活就是这么过的吗？
    有了孩子以后的婚姻生活，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李云海来到公司。
    员工们看到他过来，都高兴的喊一声李总好。
    李云海笑着打招呼。
    他来到林芝办公室前，推开门一看，只见林芝忙得很，好几个公司副总都在向她汇报工作。
    林芝看到他，说道：“还以为你不来公司呢！今天的事情，我帮忙处理了。”
    李云海笑道：“行，你处理吧！我去科研院一趟。”
    他又有一种错觉，这公司怎么感觉也成林芝的了？
    李云海摇了摇头，来到科研院。
    这边的氛围就很融洽了，大家看到他过来，围上前，拥着他来到倪教授办公室。
    李云海请大家坐下，一起聊聊天。
    谈到新技术的研究进展，众人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李云海知道未来技术发展的趋势，很多东西，他也能说出来一个大概，但真要去实现，只能依靠这些技术人员。
    现在科研院全力攻关的技术就是X64架构，这也是四海集团未来用来谋生的杀手锏。
    围绕着X64架构，还要进行一系列的周边产品研发工作。
    李云海知道网络时代即将到来，到时候高性能、高价格的服务器将成为热销产品。
    如果四海集团能率先研究出X64架构，然后在高端电脑和服务器领域进行提前布局，那就可以领先一步，从而在消费电子类领域站稳脚跟。
    倪教授等人都知道这场战役的重要性，为此日夜不停的投入到了研发工作当中。
    李云海在科研院待了一天，晚上在这边吃过饭后才离开。
    回到家里，林芝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李云海坐下来听了一下，原来她是在和林振邦通话。
    放下电话后，林芝说道：“这一次，我爸的工作是真的要调动了。”
    李云海眉毛一跳，问道：“调到哪里去？”
    林芝道：“北金，可能会进法院工作。”
    李云海道：“怎么会进法院工作？”
    林芝道：“我哪里知道呢？这都是上面的安排。”
    李云海心想，林振邦去了最高法，估计就会在这个位置上退居二线，下一步就是政协，然后就是退休。
    林芝道：“我爸问我，还想不想进体制内。如果我想进的话，他现在还可以帮我安排。不然的话，再过几年他真的退居二线了，可能说话就不好使了。”
    李云海双手搓了搓脸，问道：“你怎么想的？”
    林芝想了想，说道：“我爸妈都会去北金工作，我也想去。”
    李云海怔道：“那我们不是要分开？”
    林芝道：“我带着宝宝一起去。公司在北金也有业务，新机场马上就要开通，以后你来北金也方便得很。你说是不是？反正就算是在西州，你也经常出差，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多。”
    李云海道：“什么叫我经常出差？我还不是为了工作吗？”
    林芝的声音异常的坚定：“云海，我们不必争吵。我知道你是为了工作。那我也是为了工作。我认真的想过了，体制内的工作其实更适合我，主要是带宝宝更方便。我在公司的话，晚上加班的时候比较多。到了单位上班的话，我每天只需要上八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可以陪宝宝。”
    李云海道：“谁说你一定要上班？你不上班，家里也有的是钱。”
    林芝道：“云海，我是个独立的人，怎么能不上班，依靠你来养活我？那我就成了依附你生存的寄生虫了。我爸这么厉害，我妈一样有工作。”
    李云海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芝道：“你想想看，你现在每年出去参加展览的时间有多少？在外面出差的时间又有多少？一年到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顶多也就半年吧？以后我到了北金，你每年过来陪我们几个月，不是一样的吗？”
    “这能一样吗？我们刚结婚，你就想着分开？早知道这样，这个婚不结也罢了！”
    “是吧？你终于说出实话了！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想结婚的！要不是因为我怀上了小希，你会跟我结婚吗？”
    “一孕傻三年！我看你现在就是在犯傻！我宁愿你不要工作，我也不想我们分开。至于你说的出差，我以后尽量少去便是了。前几年公司初创，我是老板，当然要尽心尽力，以后我派其他人参展便是了。”
    “云海，你还是不懂。有权不用，过期过废。我爸现在可以给我安排一个极好的工作，而且我之前是办的停薪留职，我现在恢复工作的话，等于以前的资历都在，我进了单位以后，马上就可以当副处长。你想想，我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副处长，这是多好的机遇？”
    “哪个部门？”
    “中组。”
    “哦！那可真的是个好部门！”
    “我爸说，我在四海集团积累了人事管理的方面的经验，到中组这个部门工作，也算得其所哉了。我爸让我和你好好商量，征得你的同意以后再做决定。我现在也是在和你商量。”
    李云海沉吟不决。
    说实话，这对林芝来说，对整个李家和林家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步棋。
    这也许是林振邦牺牲了自己的前途换来的。
    这属于利益的交换，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林家只有林芝这一根独苗，之前的安排，也是想让她在体制内发展，并给她安排了一条康庄大道。
    如果没有李云海的出现，林芝现在少说也是一个实权正科。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那你就去北金吧！孩子我带着在西州。”
    “那不行，孩子我一定要带在身边的。我工作稳定，坐的是办公，也不需要经常出差，再加上我妈马上就要退休，她也可以帮我带孩子。”
    “这？好吧！既然你喜欢孩子，那你就带过去。”
    “嗯，云海，你不要生气，我们还是夫妻。”
    “呵呵！那当然是夫妻了！”
    “你有空的时候就到北金来看我和孩子。我爸妈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分居过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云海，我们之间也肯定可以做得到。”
    “好！”李云海有些木然的回答。
    他的生活，忽然之间就合乱了套！
    前世他和沈秀兰因为没有钱，没有关系，调不动工作，所以不得不分居两地。
    所以这一生，他努力的赚钱，也努力的拉到了关系，而且还换了个女人谈恋爱结婚。
    本以为夫妻俩可以恩恩爱爱，好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哪承想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和林芝两个人，还是要分居两地？
    李云海的心情，莫名的又烦躁起来。
    三中全会开到9月30日才结束。
    林振邦连夜从北金回来。
    第二天便是十一国庆假期。
    国庆这天晚上，林振邦夫妇来到李云海家里吃饭。
    席间，林振邦和李云海谈到了林芝的工作问题。
    果然像李云海猜想的那样，林芝这个副处，是林振邦用屁股底下的交椅换来的。
    林振邦说道：“云海，这对林芝，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想进中组，几乎不可能了。林芝这么年轻，就是副处。以后当到厅局级，甚至更高一级，也是有可能的。”
    李云海点头说道：“我能理解，我明白，我也支持她。”
    林振邦沉吟道：“如果有可能，你就把公司的工作重心，移转到北金吧？你们两个人也不能常年累月的分开。工厂什么的，可以放到西州，你把科研院和总部迁移到北金，影响也不会太大，对公司的发展其实更有利。”
    李云海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唐玉霞道：“其实这个事情，我是持反对态度的。我以为家庭在人生中占有最重要的地位，我年轻时候，曾经和振邦分居两地工作，后来就一直跟随他，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哪怕我的工作低一级，我也无所谓。”
    林芝道：“妈，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嘛？这北金我去还是不去？”
    李云海也没想到，林振邦和唐玉霞之间也存在分歧。
    唐玉霞道：“如果云海能把总部转移到北金，那你就可以去北金发展，不然的话，我还是支持你们现在这样。现在时代不同了，没有必要非得往体制里钻。云海这么会赚钱，你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差！”
    林振邦轻咳一声，说道：“对，你妈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这样吧，你们两夫妻好好商量一下。不着急啊，要调动工作，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李云海也很纠结。
    一方面，朝中有人好做官，也好做生意。
    林芝如果能进京发展，将来要是能有所成就，那对他的事业肯定有所帮助。
    可是两地分居的生活，也并非他所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