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尾声
    凌晨十二点的blue kiss依然人山人海，充满喧嚣。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吧台前却有两个人并肩而坐，看也不看对方漫不经心地交谈，安然得像是在放着蓝调的咖啡厅。
    “听说你把公司卖给蒋家了？”右边的男子笑着偏头，相当让人感觉舒服的轮廓五官，表情生动而随意。
    “嗯。”坐他左边的男人眉目深刻，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应了一声，掸掸烟灰。
    不用问，这两个人就是何进与乐明。
    听了何进的回答，乐明有些狡黠的笑，“何总，我可是好像有听到上次毛旗炸房子那件事，是蒋家几个老头背后安排的……”
    “听？”何进冷笑着瞟旁边笑容狡猾的人：“你怎么听？”
    “哈哈，何总。这可是我吃饭的手艺，怎么能随便说呢。”乐明毫不在意得笑，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
    何进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件事就算乐明不说，他也知道。毛旗有那个胆但还没那个脑子。他早知道蒋家那几个老头背着他搞鬼。但顾忌道上的名声，何进也不好做什么让人家说他忘恩负义，赶尽杀绝。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何总，那个项目怎么样了？”看何进表情就知道他不可能善罢甘休，乐明继续出言试探。
    别忘了，他伟大可敬的何总可是以记仇出了名的。
    而那个何进当初放弃10％股份大力支持的项目，好像进展一直不错，现在应该是和公司一起转手给了外人。
    “很好。”何进点头，表情平静得吓人，“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就知道会这样。乐明忍不住摇头笑。对那些得罪了何进，还不知道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深表同情。
    那项目一垮，那公司也就差不多了。
    “陆中麒的事是你干得吧？”点了根烟，何进回头瞅乐明。
    上次那件事，为了救陆行川，陆中麒受了重伤。但于性命还没什么大碍。只是人还躺在医院的时候，就有警察找上门去，说是调查□□，挪用公款，甚至□□性虐一系列让人头晕眼花的罪名。后来□□等罪名虽然应为对象是男的，还是有过□□记录的，算是不了了之。其他几项罪名却是因为证据确凿，想开脱都开脱不了。现在就等着陆中麒从医院出来，直接进监狱了。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当然就是何进面前这个笑得也有些无奈的人。
    乐明也不想陆中麒出了医院就进监狱。当时就是想走得无后顾之忧，毕竟保镖这活他不可能干一辈子，让找事的人住手是一了百了的好办法。只是没想到他刚把人证物证送到警察局，陆中麒就十分不走运得进了医院。证据再拿回来是不太可能了，剩下他能做得也就是想办法把罪名弄轻一点，进去待个一两年就差不多了。
    而这一两年，也够外面那两人把关系撕扯清楚了。
    乐明打什么算盘何进又怎么会不知道。一边烟灰缸里戳着烟头，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走了走了还要让他欠他的情。
    笑着看何进一眼，乐明回头看舞池里跳得正欢的陆行川，自言自语笑：“看样子是没事了。”
    何进也往后看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转头，在烟灰缸边缘掸掸烟灰，“嗯。”了一声。
    这次是真的没事了。
    有陆中麒那么不要命的护着，上次那件事只受了点轻伤。可能也自知做得过分了，那之后收敛不少。会每天往医院跑。跟陆中麒说他本来就不想当什么董事长。他更喜欢背着画夹环游世界。所以等陆中麒从监狱出来，他就把陆家的公司还给他。而在那之前，他会好好看着公司。让陆中麒不要担心。
    虽然还是任性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终于开始懂得负责了。
    而有了那一出以后，谁也不敢再说什么让他自生自灭的话。所以以后他想怎么样，都随他便。
    想留下，想出国，哪怕真想环游世界，何进都让他。要人要钱，何进也都给他。
    当他是亲人也好，靠山也罢，只要陆行川攥着不放手，他可以负这个责。只不过如果有一天他又拍拍屁股走人，何进已经不会有任何感觉。
    收回投向陆行川的目光，乐明把夹烟的手支在耳后，看了会儿吧台里调酒师调酒，忽然转头看何进。幽黑明亮的眼里还有调侃。
    “何总，给我调杯酒怎么样？”
    我不认识时候的你，传说是耀眼夺目呢。
    却没想何进瞟他一眼，真站起身。
    “想喝什么？”
    诶？乐明也愣了一下，马上就来了兴致，虽然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讨打。
    “相依为命。”
    那杯调给传说中的人传说中的酒，他的确想见识一下。
    “那酒不适合你。”何进已经钻进吧台。脱下外套，松开领带，挽着袖口，眼也不抬地拒绝。
    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乐明也不提要求了，安心支在吧台上微笑着看何进表演。
    何进却看也不看他，嘴里还调着烟，右手就挑起一个调酒壶，在手心转了个圈，利索地摆放在案子上。转身去酒柜拿酒。
    果然很不赖呢。
    乐明在他身后牵起嘴角。
    果然是他英勇无敌帅到无以复加全能超人一样的何总。能喝道你亲手调的酒，算不算三生有幸呢。
    何进的动作没有刻意的华丽，只是简简单单的抛接，手法娴熟地倒置。偶尔还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吐一口烟雾，再塞回嘴去。动作却没有一丝停滞，连贯而清冽夺目。干净利落，像极了他的人。
    那是酒吧最嘈杂混乱的时候，却所有人都看得到那吧台里外，一站一坐两个人之间的世界，安静，自若，无视外界，平衡相抗。
    当何进最终把酒杯摆上台面，乐明才把一直枕在脑后得手抬起来，吸了口烟，笑。
    那是一杯形容普通的酒。没有传说中那惊世骇俗相依相立的海蓝明黄，只是一杯白色液体，明快而无黏腻。
    “是什么？”不怀好意的笑。
    “深藏不露。”何进望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告诉他。
    “哦？”拿起来晃晃，果然见白色之中隐隐有黑色显露。一旦平置，就又恢复纯白。那样看似一目了然的颜色，却将内在的漆黑包裹得一点不露。
    真是很厉害呢。
    乐明笑得深邃。
    “何总，这杯酒，好像不只我适合喝吧。”
    深藏不露，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他拿手。他可算藏得浅的。
    “给你调得你就喝。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何进不耐烦得白他。
    还敢在这儿跟他装。
    别人藏着是迫不得已，他藏着却是游刃有余，想深了深，想浅了浅，想露头就露头，想逃跑就逃跑。就算最后被他揪住尾巴揪出来了，也是他自动把尾巴伸出来的。
    根本就是职业骗子！
    “别说我没提醒你。”终于决定一脚把他踹远，何进垂着眼把烟摁灭。“那个项目过两天就会因为机密外泄跨掉。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不用我说也会有人对号入座。要不想被蒋家的人追杀，就滚回美国去。”
    摆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乐明掸着烟灰摇头笑。
    “何总啊，跟着你早晚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早在天龙传出有资料外泄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有蹊跷。那时蒋凌霄还活着，他也一直是按兵未动。那要是还有事出，除了另有高人，就是有人监守自盗了。根据他对公司上下的调查，结论只能是后者。
    那时就想到可能要他来背这个黑锅，却没想到是这么大一个。让他直接被变相驱逐出境。
    就这么不想见我吗，何总。
    伤心哪……
    听了他下得结论，何进丝毫不为所动。
    他知道，这点黑锅，那家伙还背得起。
    那公司他早就想甩了。开始是因为想摆脱蒋凌霄，后来则是想报复蒋家那些不知深浅的亲戚。本来就是想让公司倒得名正言顺，与他无关。正巧那小子送上门来，他不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他那职业间谍的身份？！
    然后又是沉默。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垂着眼抽烟。那边舞曲都已经换过第三支的时候，乐明才抬了抬头，把烟在烟灰缸里捻灭，牵着嘴角却没有笑意。
    “何总，鸿斌的事，不能高抬贵手吗？”
    “我不能让下面人说我对不起蒋凌霄。”何进眼也没抬，面无表情地回。
    他早说过，留常鸿斌一条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果然说了也没用。
    摇头笑笑，一口把酒倒进喉咙，乐明起身。
    他和他的试探较量早已开始，虽然都是算计，但也都没抱了赶尽杀绝的心，所以也扯不上谁对不起谁。你来我往，就当是和旗鼓相当的对手演了场势均力敌的戏。演完落幕，生活还要继续。
    大方的伸过手，乐明第一次在何进正面展露自信笑容。
    “何总，后会有期了。”
    因为有你，这半年我过得很精彩。
    何进看他，许久终于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像面对生意场上的对手，重视而全神贯注。把烟从嘴里拿出来，点头，确认尊重。
    平起平坐。那一刻，他承认他的实力。
    笑笑，捡起外套，穿过人群，略有懒散却让人感觉精力饱满。何进站在吧台里，又把烟送进嘴里，目送他走出酒吧大门。冷不防陆行川从旁扑过来，扳过他的脸，怒气冲冲：“你是不是舍不得？信不信我把他抓回来大卸八块，”
    “不用你麻烦了。”何进轻描淡写勾住作势要往外冲的人的领子，眼睛望着门的方向，声音平淡如常：“他不会回来了。”
    来得自如，去得潇洒。他欣赏他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相处半年，最后那点心动，他记下了。终点划在这里，他不用去追究他姓乐还是其他。但如果还有下次相遇，他希望是以对等的身份，听到他自报名姓，再看他不羁笑容。
    （完）